马前卒 第543节

邓方呵呵大笑起来,拍了拍陆大远的肩膀,“的确,你帮不上忙,不过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大远呐,别忘了,你家二爷如今也是宗师了,而且还只有四十出头,将来的日子长着呢,李帅终究年岁已高,又还能支撑大秦多久呢,我们总不能指望着李帅长生不死吧?”

陆大远迷惑不解地看着邓方,虽然他是邓洪的心腹干将,但这一次事件的核心机密,他完全一无所知。

从地上提起一壶水,拿了一张饼,邓方站了起来,走向那一层层士兵包围着的一辆马车,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卞梁就在里边,全身软绵绵的如同一瘫烂泥,躺倒在车里。

伸手将卞梁扶了起来靠着车壁,邓方撕下一小块饼塞进对方的嘴里,“卞兄,吃吧吃吧,也不知你还能吃几顿?”

卞梁瞪视着邓方,“莫不成你还舍得杀我不成?”

“我还真是舍不得。”邓方呵呵笑道:“现在很难受吧,欲生不得,欲死不能,你能想象得出,你出现在雍都时,那会是一个怎样的轰动吗?忘了告诉你,明国的使节,也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雍都,会向我们的皇帝陛下发出愤怒的声音。”

“勾结外敌,死有余辜!”卞梁恨恨地道。

“勾结外敌?”邓方冷笑起来,“卞梁,你且说说,我邓氏到现在为止,那里做得对不起大秦了?我们又出卖了那一点大秦的利益?这百十年来,我们邓氏子弟战死在边关的有多少你知道吗?你们卞氏在国内作威作福,五花马,百金裘,穷奢极侈,我们邓氏却是节衣缩食,连间像样的宅子都没有,有点余钱,便都投入到了边军之中,你说说,对秦国,到底是我们邓氏贡献大一些呢,还是你们卞氏?”

提起水壶,狠狠地往卞梁嘴里灌着水,“你们卞氏,就是皇帝陛下的一条狗,一条用来随时咬我们的狗而已。当真是可恨啊,可悲啊,我们流血,流汗,却还要流泪,姓卞的,以后用不着你们了。这一次,就算不将你们连根拔起,也要让你们一蹶不振。”

“做梦!”卞梁含煳不清地道。

“是不是做梦,你便等着瞧好了。我知道,你想一定会有人阻拦我们的是不是?李大帅肯定是要来的对不对?哈哈,实话告诉你,李帅不来,你还能活着到雍都,李帅若真来了,你可就死定了。”邓方站起身来,冷笑着掀帘而去。

卞梁看着邓方的背影,咀嚼着邓方最后一句话,脸上渐渐变色,他们,难道敢对李帅动手不成?

邓方走出了士兵团团围着的马车,刚刚跨出这个圈子,他陡地站住了。前方的道路之上,一个穿着粗布大褂,赤手空拳的老人突然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正一步一步的向着他走来。

他怔了一会儿,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似乎是在笑,又好像是在哭。

老人站住了,邓方却还在一步一步的向前走,一直走到了老人的面前。

身后,陆大远身体有些僵硬地站了起来,手里还举着半只饼子,就那样僵立着看向远方的那个老人。

身为一名将军,身为秦国的军人,谁会不识这个终年穿着粗布大褂的老人。

李帅,竟然真的来了。

“李帅,我是真不想在这里看到你啊!”邓方没有行礼,他歪着头看着对方,脸上满是悲愤之色。

李挚也在看着他,“为了大秦,我不得不来。”

“以大秦之名。”邓方呵呵的笑了起来:“李帅,我只想问一句,这几十年来,您对得起在外浴血拼杀的邓氏吗?不说远了,就说这二十年,我们邓氏战死在边关的子弟一共有一百二十八名。”

李挚叹息了一声:“对你们的不公平,却是对大秦的大公平。”

“那您问过我们邓氏同意吗?”

李挚沉默了片刻:“大秦需要稳定,不需要内乱。”

“所以就要我们邓氏作出牺牲,为什么不是卞氏?”邓方怒道。

“你们不同,邓氏是勐虎,而卞氏是依附在皇室身上的藤条。”李挚淡淡地道。

“原来如此,原来一直以来,李帅都没有放心过邓氏,你是不是一直在担心我们邓氏作乱?那怎么不一鼓作气将我们邓氏杀光?以你李帅的名望,便是做了这事,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吧?”

“如果这样做,大秦也完了。”李挚摇头道,“我倒一直想杀了你。”

邓方大笑起来。(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三章:二次殂击

“李帅,你爱着大秦,我也一样。”邓方指着自己的鼻子,状态有些疯狂,以前每一次见到李挚,他都是毕恭毕敬,就像是孙子见到了厉害的爷爷一般,但今天,他却毫无顾忌地爆发了出来。

“但大秦不该是这样一个活法。”他吼叫道:“这几十年来,你压根儿就错了。大秦是穷,可正因为穷,我们才应该一致戮力对外,集中所有的力量,把拳头攥起来才会更有劲儿。如果早那样的话,秦国还是今天这个样子吗?可就因为你那可笑的平衡之策,我们大秦自缚手脚,自己人扯自己人的后腿,你口口声声为了大秦的基业,大秦的百姓,但你内心深处,真得是在站他们的吗?不,你在乎的是马氏的基业,在乎的是一旦真那样做了,他们还当不当得成皇帝?”

四周空气骤然之间变得有些凝滞起来,似乎在这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抽走了这里的一切,陆大远站得很远,突然之间也觉得身上似乎压上了千斤重担,膝盖格格作响,他竭力站稳着身子,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铁枪。更远处,围着马车的士兵们已经尽数跪倒在了地上。

“我心坦荡荡,自有天地鉴之。”看着疯狂的邓方,李挚淡淡地道,“如果你说完了,我要带走卞梁了。”

邓方大笑着转身,一挥手,一柄短刀自袖间飞出,旋转着掠过了远处的马车车顶,哗啦一声,车顶被掀去,紧跟着马车也四散开来,坐在内里的卞梁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李帅,如果你觉得我们邓氏就该永远做一个马前卒,永远该要付出牺牲,那么今天你带走他吧!”邓方道。

李挚脸庞抽搐了一下,缓缓向前走去。走到邓方身侧,他略停了一下:“这一次的事情,朝廷会给邓氏一个说法,我也会给邓氏一个说法。”

邓方脸上露出一丝讥笑。

“不必了,因为我已经知道了答案。这些年来,朝廷从来就没有给过邓氏一个说法。”

李挚叹了一口气,走向那破碎的马车,士兵们无声的闪开一条通道,低下头去,无人敢看李挚。

伸手按在卞梁的身上,真气流转,卞梁身上桎锢尽去。

“跟我走!”他冷然说了一声,转身便行。卞梁站了起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被禁锢得太久,即便此时血气已能流转,却仍是行动不便,他一瘸一拐地跟在李挚的身后,向前行去。

邓方站在哪里,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叫了一声:“李大帅!”

李挚回过头来。

邓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大帅,你已经老了,还能扛大秦多少天?秦国,终是需要我们这些年轻人接过来的。其实今天,我是真希望你不会出现在这里。”

李挚仰首看天,出神了半晌,这才道:“在我找到一个合适的继承者之前,我还会撑着活下去。”

“但愿如此。”邓方从牙缝里蹦出四个字,面无表情的转身便走。

士兵们沉默着集合,整队,跟随着邓方,陆大远走向另一条道路,与李挚两人渐行渐远。听着身后那整齐的脚步声,李挚知道,他与邓氏之间维持了多年的友益,就像今天他与邓方所走的路一般,将愈行愈远了。

他沉默的走在路上,卞梁低着头,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心中更多的却是紧张。邓方跟他说过,如果李挚来了,他会死得更快,他不明是什么意思,但却深知邓方绝不会随口胡说。

李挚突然停了下来,紧跟在他身后有些神不守舍的卞梁险些一头撞在他身上。

“李帅!”他颤抖着声音道。

李挚吐了一口气,看着前方,一块巨大的石岩之后,转出来了一个人,肩上扛着一柄巨大的桨刀。

“李帅,我们又见面了。”贺人屠将刀插在面前,双手抱拳,向着李挚一礼。“这个人,您不能带走,既然邓方不能将这个人带到雍都去,那就由我们大明送过去好了,我们问罪的使者团已经在前往雍都的路上,这个人要是被您带走了,我们岂不是空口无凭,成了栽赃陷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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