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前卒 第884节

没有办法啊!给明国人打工的秦人越来越多,人家发给的工钱就是明国的这种纸币,不要?可以,你被解雇了。在秦国,还愁找不到人做事吗?

慢慢的,秦国百姓发现了,明人的这些纸币似乎挺好用的,而且比起秦国制钱,能买到更多的东西。街面之上的货物,如果用秦制铜钱来衡量的话,价钱似乎天天在波动,但用明币来衡量的话,则是相当稳定。老百姓们不懂什么金融,经济之类的高深的东西,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生活的智慧,当使用价值一两银子的明币比同样价值一两银子的秦国制钱能买到更多的东西的时候,他们立即毫不迟疑的抛弃了自己国家的制家。

像虎牢关,现在是明国通往秦国的一个货物集散地,商人集中营,明币,早已成了这里的通用货币。市面之上早已难觅秦国制钱的影子。

雨越下越大,纵然虎牢关在建设的时候已经很好的考虑到了排水的问题,但街面之上仍然开始积水了,雨势没有减弱的迹象,街上的行人,倒是明显的少了。这样的大雨,即便是打着伞,身上也会被溅得湿淋淋的。

大雨之中,平素繁忙的街道一下子显得冷清了,各大商号的伙计们倒是眉开眼笑起来,甚至搬了一个凳子坐在门口欣赏起了如注的大雨。平时他们可没有这么清闲,贼忙贼忙的。一天到晚,那里有个歇着的时候,即便是吃饭,那也是火急火撩的扒拉几口,上个茅房都得跑着去,不然老板便会扯着嗓子叫唤。

明国来的这些老板,工钱开得是高,但使唤起人来,那也是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禽兽用的。

话虽然如此说,但这里的秦人却是甘之如饴,与过去比起来,他们的日子可是好得太多了。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吃饱饭的问题,而是在思考着怎么让自己过得更舒服日子的阶段了。明国商人凶是凶了一点,但开钱爽快啊,一旦生意很好的时候,老板也是不吝啬打赏的,有时候一个月下来,打赏的钱,比工钱还高,有这样的好事,伙计们那一个不盼着自己的东家生意再好一点呢!

最近的生意愈发的好了起来,因为大帅的儿子要成婚了嘛,娶的媳妇还是开平郡王的孙女,虽然开平郡王坏了事,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呢,人家的威望摆在哪里。这几天,虎牢关里来的人愈发的多了起来,基本上都是秦国各郡前来道贺的人,城里的客栈早就住得满满当当了,那些后来的,便只能在城里自己想办法入住。租房子便是其中一个选择了。不少家就在虎牢关的人,这一次是发了一笔横财,不少人甚至全家都宁愿挤到柴房里,也要把自己的房子腾出来租出去,租短短的十天功夫,抵得上一年的工钱,这样的好事,可也就这么一回,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有这个店儿了。

大量的人流量,带来的自然便是市面上的繁荣,这些天,特别是饭馆,酒楼甚至连一些路边小摊,可都是赚得眉开眼笑,当然,也累得抽筋。

今日一场大雨,可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正好歇一歇,随着大婚正日子的逼近,想来还要忙上好几天的。这一桩事过后,东家们怎么也得发放一点赏钱,犒劳大家这段日子的辛苦。

可惜大帅只有一个儿子啊,要是多几个,每年来这么一回,那可不就发了吗?

不少人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

但何卫平可不是这么想的,他此刻正纵马疾驰,从东城门外直接飞奔入城,硕大的马蹄声踩踏在没过脚踝的积水之中,溅起片片水花,将守城门的一排士兵从头到脚浇了一个透心凉,但却没有一个人敢滋声。

因为何卫平是虎牢关的副将,从理论上来讲,他的身份仅次于肖锵,在虎牢关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

当然,这也只能从理论上讲。

在虎牢关,何卫平可过得没有那么舒坦。老二历来是最不好当的,因为老大时时刻刻的在防着你抢班夺权,下面的老三老四又死死的在盯着他,等着他犯错,好将他拉下马来自己取而代之。

总之,这个位置就是一个被架在火上烤的角色。

当然,何卫平也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软脚虾,能在肖锵的淫威之下,稳稳的坐着这把老二的交椅,他自然也是有几把刷子的。一来,是他战功赫赫,在对齐的战场之上,他屡立战功,名声很大,二来,他也有自己的圈子和势力。在虎牢关,谁的实力更强一些,说话的声音自然也就更大一些。

以前,他的实力仅次于肖锵,说话的调门自然就高,但这两年,问题却是出来了。肖锵搭上了明人之后,实力急剧增长,虎牢关扩军到了十万之众,其中八成,都是肖锵的心腹掌控,而作为副将的他,除了对自己嫡系的一万人马能如臂使指之外,其它的军队,对何卫平可就不那么恭敬了。

肖锵的调门愈高,何卫平的声音自然就越低,何卫平很清楚,再这样下去,自己要么彻底沦为肖锵的走狗,要么就是被赶出虎牢关。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虎牢之争 3

战马毫无顾忌地飞快地掠过街道,翻飞的马蹄将积水踩得片片飞起,好在这时雨下得实在够大,行人已经不多了,而这支马队来得声势颇大,老远便能听到如雷的马蹄之声,路人见了,自然便提前避开。

何卫平虽然不是虎牢老大,但这点威势还是有的。

何卫平心里老大的不高兴,甚至说是恼火之极,肖锵的儿子结婚,跟他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但这一次被折腾的最狠的就是他。

他的兵马本来是驻扎在采花县,那是一片膏腴之地,也是虎牢直辖与朝廷其它州郡的边界线,驻扎在那样一个地方,油水自然是足够的。采花县一地的税赋,供应他的一万兵马的确不足,但周边的其它州郡总还是要孝敬一点的,否则何卫平就要分分钟教他们怎样做人了。

而且驻扎在这样一个地方,还有另外一样好处,特别是这两年肖锵与朝廷渐行渐远之后,这好处可就更明显了。肖锵自然是要拉拢他的,何卫平这一万精兵,那可是能与肖锵嫡系媲美的部队,远不是肖锵后来扩张的部队能比的,所以在薪饷方面,是绝不会亏待他的。光这两项,就足以让何卫平的部队吃喝不愁了。而朝廷方面呢,自然也想将他拉走,最露骨的一次,就是朝廷直接下旨赏赐何卫平爵位,本来作为朝廷大将,得一个爵位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何卫平这爵位却与虎牢老大肖锵平齐平座,就是不怀好意了。

何卫平不傻,这样明显的离间自然是不肯上当的。义正辞严的推辞了,到末了也没有奉旨,真是开玩笑,要是接了这爵位,只怕肖锵就要收拾他了。何卫平相信,真到了那个时候,朝廷绝对是笑呵呵的在一边看热闹。

当然,爵位不能接受,但来自雍都的钱财还是可以收下的,这种私底下的东西,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就算朝廷故意透露给肖锵又怎么样?自己来一个抵死不认,再说了,肖锵又不傻,会拿这事来为难自己?

只要不撕破脸,啥都好说。

本来大家一直和和气气的,但一年之前,肖锵却是硬生生的将自己调离了采花,进驻了横断山区,这一东一西,数百里的跋涉到也不说了,光是两地巨大的收益上的差距,就让何卫平气得吐血。

其实何卫平也清楚,在对抗朝廷这一点上,肖锵对他是不放心的。他求娶开平郡王邓洪的长孙女为儿媳,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知道肖锵心中到底想干的事情是什么,他恐怕自己也担心朝廷正式与他翻脸,如果朝廷真正动起手来,将自己放在采花县,他也怕自己反水,调自己去横断山区与秦人对抗,将他自己的的嫡系调到采花,他心里也更妥贴。

现在肖锵是越来越跋扈了,何卫兵心里冷笑,当真将我何卫平也视作你的狗腿子了吗?猛勒战马,随着战马的一声长嘶,一众骑兵停在了一个朱红色的大门之前,听到马嘶之声,朱红色的大门立即便打开了,一溜兵丁跑了出来,有去牵马的,有撑着伞来替何卫平遮雨的。

何卫平一把推开撑伞的士兵,“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没看到老子已经里里外个都湿透了吗,这时候撑伞有个锤子用。”

一边骂着,一边将马鞭子随手扔给这名卫兵,迈开大步便向里头走去。狗日的这鬼天气也跟老子作对,早上离开横断山防区的时候,还风和日丽,艳阳高朝的,偏生到了虎牢城外,就是大雨倾盆,一下子便将自己淋成了落汤鸡。

“老天爷不太高兴呢!”他在心里哼哼道。他这一次回来便是参加贺新的大婚的,城外,他也看到了雷霆军的营地,新娘子邓姝就在那片营地里。不过他并不在意那些,倒是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支军队。

雷霆军是秦国第一军,人数不多,但战斗力还是挺强横的,刚刚在外头看到的他们的立营,倒也颇有法度,那怕是大雨倾盆,那些站岗的,巡逻的,仍然是一丝不苟。这份严谨,是边军无法与之相比的。

“将军回来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站在大堂门口,看到何卫平,微笑着拱了拱手。

“唐先生好。”何卫平本来一脸的不痛快,但看到这个书生,却是露出了一丝微笑,“这半年,先生在关里替我处理事情辛苦了。”

唐惟德,是何卫平的首席幕僚,也是他最为信任之人,被调到了横断山脉之后,何卫平便以唐惟德劳累过度而生病需要将养为名将他送回虎牢关的府第将养,实则是则是让唐惟德在虎牢关里替他筹措大事。

“份内之事而已,将军怎么客气起来了!”唐惟德微笑着道:“将军这一路奔波倒真是辛苦了,还是先去后堂洗个热水澡,去去这雨寒之气,换一身舒适的衣服才好。”

“我是武将,那有这么娇气了。”何卫平大笑起来。“先生……”

唐惟德却是摆了摆手:“将军半年不曾归家,夫人和公子可是思念得紧,要是惟德不识趣,让将军不先去后堂报个备,只怕夫人就要对惟德翻白眼了。”

听唐惟德说得有趣,何卫平又是一阵大笑,自己的夫人是什么样的人自己还不清楚?对唐惟德那是只有敬重的份儿。不过唐惟德说得也不错,自己这半年来不着家,也的确该去先见见夫人。

“那好,便劳灿先生暂候了下,何某再出来与先生盘桓。”

“将军请!”唐惟德微笑道。

一个时辰之后,何卫平便重新出现在了唐惟德的面前,脱去了甲胃,换上了便服,踏进书房的时候,却看见唐惟德正站在墙边那副巨大的虎牢关地图之前出神。

“先生,这副图即便不看,您也能做到烂熟于胸吧?这有个什么好看的?”何卫平笑吟吟地道。他们在虎牢关都是驻扎多年,这里的山川地貌可以说了然于胸。

“站在不同的角度看,便能有不同的发现。”唐惟德却是摇了摇头:“将军,以前真是没有注意到啊!”

他伸出手去,在地图之上遮去了两个部分,“将军再来看看,现在有什么发现没有?”

何卫平凝视片刻,点了点头:“绝地!”

“不错,就是绝地!虎牢关看似地形险要,固若金汤,但这是建立在后方稳固的情况之下的,没有后方的稳固,这里,便是绝地。”唐惟德叹了一口气。

“也只有我们那们大将军,才梦想以这里为自己的发家地了!”何卫平走到一边的桌前,随意的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殊不知,他真要这么做的话,虎牢关马上就会变成一片绝地。”

“他认为明人会支持他!”唐惟德笑道。

“当真是与虎谋皮。有时候,野心当真是可以抹杀一个人的智商的。”何卫平冷笑:“这么明显的事情,他居然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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