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野尚美第二天早上，才接到特务的报告：孙炳程不见了。
她迅速赶到了联络站，只见联络站已经空无一人，而桌上留了一张字条，上面只写了四个字：后会有期。
上野尚美抓起纸条，咬牙切齿地把纸条撕得粉碎。
谢轩早上到办事处时，陈宾带着二处的三十人赶到了。
手里多了几十人，谢轩办事就方便多了。
清乡委员会的人虽不少，但真正能干事的不多。
特工部的人，都是职业特工，稍加训练，提醒一些注意事项，就能放他们出去，在接下来的清乡区域，进行情报侦查。
这些人，有的化作小贩，有的化作手艺人，四处打探新四军的动向，搜集各种有价值的情报。
对每个人的安排，谢轩都要亲自过问。
顺便，他也要过问一下，最近在申浦的工作情况。
谢轩的重点，自然是一科被上野尚美借调的那些人。
他最终确定，申浦站的会计，那个麻子男人，已经被上野尚美掌握。
之所以还没有得手，是因为之前进行过一次抓捕，估计有人走漏了风声，扑空了。
谢轩谈话很有技巧，一科的人，以为谢主任是关心他们的工作情况，将自己之前做的事情，详细给他汇报了。
毕竟，能单独向谢轩汇报工作的机会可不多。
陈宾来二处的时候，只是个普通科员，但很快，就当了科长，又当了副处长，现在当到了处长。
陈宾当了处长后，有细心的人才发现，陈宾原来是四处的人，在四处的时候，就跟写了谢轩。
当初调到二处，表面上胡海的人，实际上还是替谢轩做事。
事实证明，跟对了人，很容易平步青云。
陈宾的经历，是特工部所有人最向往的。他们也希望，能被谢轩看重，不说当个处长，捞个科长当当也是好的啊。
特别是清乡之后，谢轩既是清乡委员会的委员，也是清乡驻苏州办事处的副处长。
在清乡委员会中，李君世负责实际工作，清乡驻苏州办事处，则是谢轩负责实际工作。
以后，清乡是南京政府最重要的工作，能参与其中，一定可以大捞特捞。
当特务，不就是想捞点好处吗？
上野尚美到办事处来找谢轩的时候，他还在给每个人安排具体工作。
比如有手艺的，就当手艺人，能说会道的，就当小贩，不善言辞的，则扮作走亲戚的。
上野尚美微笑着说：“几十个人，你安排得井井有条嘛。”
“在尚美小姐的熏陶下，肯定得有进步才行。”
“那你发报的速度，提升了没有？”
“发报真要看天赋的，我这水平，骑马也赶不上你。”
上野尚美突然说道：“等会陪我去逛苏州的园林。”
谢轩苦笑着说：“在工作呢，大小姐。”
“工作重要还是我重要？”
“你重要。”
“那就行了嘛，走。”
苏州最大的园林，是以明正德八年，解官回乡的御史王献臣，以大弘寺基建造宅园，取西晋潘岳《闲居赋》“筑室种树……此亦拙者之为政也”之意的拙政园。
此时的拙政园，屡易其主，特别是抗战之后，被日军飞机几度轰炸，园内多处阁楼受震破损，南轩被焚毁，园内到处亭阁倾圯，枯苇败荷。
维新政府时期，江苏省政府搬了进来，现在为省政府驻地。
几经修缮，但也只恢复了十之三四。
可就算如此，还是有保存了很多亭、台、楼、阁、殿等不同类型的园林建筑。
园内还有很多湖泊和小路，曲径通幽，令人心旷神怡。
谢轩见上野尚美一路上闷闷不乐，问：“你心情不好吗？”
上野尚美轻叹着说道：“事情办得不顺而已。”
谢轩问：“哪件事？申浦的，还是苏州的？我能帮得上忙吗？”
上野尚美突然问：“轩哥哥，你对日军来中国，是什么看法？能跟我说说心里话吗？”
谢轩轻声说道：“我当然不希望日军来中国，但是，日军没来中国前，中国连年内战，民不聊生。日军来了后，内战没有了，如果能和平建国，实现汪先生的救国理念，到时候，也不会再有人骂我是汉奸卖国贼了。”
上野尚美又问：“这么说，你还是不喜欢日本嘛，会不会很反感，或者怨恨，甚至暗中成为抗日者？”
“作为一个成年人，抱怨是没有用的。如果中国不强大，日军不来，苏军或其他国家的军队也会来。现在申浦就有美军、意军、英军、法军等国家的军队。我对日军谈不上怨恨，只恨国家太贫困落后，积弱已久，希望能在日本的帮助下，让中国真正强大起来。”
第401章 实验
谢轩的回答，既有真实的想法，也有讨好上野尚美之意。
对他来说，这样的回答，心里早就演练过无数次。
看似是上野尚美突然提问，谢轩立马回复。
可实际上，他的答案早就等在那里。
他回答得很快，也很自然，在上野尚美听起来，谢轩就很诚恳。
上野尚美说道：“你这话，应该是心里话。”
谢轩轻笑道：“我跟你在一起，哪句话不是心里话？”
事实上，他跟上野尚美说的每一句话，几乎都不是心里话。
如果说谎要被惩处的话，谢轩够得上天打雷劈的了。
上野尚美拍了谢轩一下，娇笑道：“好啦，我相信你了。”
她听出了谢轩话里的责备之意，但没办法，她必须经常试探谢轩的想法。
谢轩问：“我跟你说心里话，你是不是也得跟我说心里话？”
上野尚美笑道：“当然，真心换真心，真情换真情。”
谢轩问：“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一直都不信任我？一直都在试探我？甚至一直在怀疑我？”
“这个……，以前有一点点。”
“只有一点点吗？”
上野尚美挽着谢轩的手臂摇晃着，撒着娇说：“可能多那么一点点。轩哥哥，我现在是完全相信你的，你就不要跟我计较了好不好？我今天心情可是很差呢，几件事都不顺利。”
谢轩无奈地说道：“好吧。”
上野尚美高兴地说道：“这才是我的好轩哥哥嘛。”
谢轩说道：“对了，你的事怎么不顺利了？算了，我不问了，反正我也帮不上忙。走，到前面看看，那边的小湖很美。”
上野尚美说道：“其实吧，我的事也不算不顺利，只是暂时还没有结果罢了。”
“那就好，我知道你很要强，也确实很有能力，可你毕竟是个女人啊，为什么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呢？”
上野尚美说道：“正因为我是女人，所以才要比别人更努力，也得比男人取得更大的成绩，才能得到认可。比如我在东台，策反了华钟扬部，比如我现在正调查的军统案，如果能把军统申浦站一网打尽，也会得到别人的认可。再比如，我……，算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就不说了。”
谢轩说道：“你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谁还敢来关爱你？”
他心里一惊，上野尚美的话里，透露了很多信息啊。
她正在办一个军统案，并且可以把军统申浦站一网打尽。
难道是那个麻子男还没撤出申浦？
自己已经给山城示警了啊，自己都关注到了麻子男，再让他待在申浦，必将后患无穷。
难道说， 上野尚美还掌握了其他申浦站的情况？
如果是那样的话，申浦站就危险了。
上野尚美靠在谢轩宽大的肩膀上，微闭着眼睛，很是享受地说：“轩哥哥会关爱我呀。”
跟谢轩等在一起，她其实很放松。
她现在对谢轩还是比较信任的，确实只有那么一点点警惕，有时会下意识地怀疑谢轩。
“你不要总是怀疑其他人，要不然，谁敢靠近你啊。”
“轩哥哥，过几天我回申浦，你跟我一起走吧。”
“我才到苏州没多久呢。”
“你不是说，有破获申浦站的机会，要记得带上你吗？”
谢轩诧异地说：“哦，你回去就要拿下申浦站了？”
他现在真想扒开上野尚美的脑袋，看她到底知道了哪些情况。
上野尚美把话说得这么满，只能说明一点，她掌握了申浦站的重要情况。
上野尚美自信地说：“应该差不了吧，跟了这么久，该是收获的时候了。”
谢轩笑道：“行，我跟着去捡个便宜。”
上野尚美突然问：“轩哥哥，你说，苏州地下党那个孙炳程，是真投诚，还是想借机打入我们内部？”
谢轩沉吟道：“我觉得是后者，难道你觉得是真想投诚？”
上野尚美摇了摇头：“我听孙炳程聊过，看他的神情，不像是潜伏者。”
谢轩笑道：“你这是凭感觉嘛，办案要是都像你这样，那就容易多了。”
他心里想，如果上野尚美相信孙炳程是真投诚，那她让孙炳程回联络站干什么呢？等着地下党上门？
上野尚美不以为然地笑着说道：“反正孙炳程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就当做个试验嘛，如果成功了呢？”
谢轩笑了笑：“随你吧，反正他的死活，他也不在乎。”
他脸上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可心里却大吃一惊。
上野尚美要做“试验”？这是什么试验？
从刚才上野尚美的神情可以看出，她是相信孙炳程是真叛变的。
她拿孙炳程做试验，也就是说，她会给孙炳程特别的任务。
只是，这个任务是什么呢？
在拙政园走了几个小时，谢轩脑海里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
谢轩觉得，有必要与地下党联系一次，他得知道，孙炳程的情况怎么样了。
一直到傍晚，谢轩才找到机会，一个人去了石家饭店吃他家的特色菜肺汤。
离开的时候，他坐到方林的鞋摊前擦鞋，暗号已经说过几次，方林都不用抬头，光听声音，就知道来的是“樱桃肉”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