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姬 第122节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有几个妇人俯身将薛母搀扶起来。

  “走走,把她送回去吧。”

  “旁边有个郎铺子,送那里去看看吧..”

  一群人乱哄哄的扶着薛母走开了,老头依旧蹲在原地掀起帽子露出四褐先生的面容,他揉了揉鼻头,道:“都是废物,武夫人还不如个孩子有胆气…知道躲躲躲,躲一辈子吗?人生不是躲,而是干。”说罢站起来,“那家伙是凑个人头…有青霞先生有别的孩子顶着呢..热闹不看白不看…”晃晃悠悠的向街走去,刚走到街,听得一阵脚步杂乱,回头看去见一群少年疾步向城外去。

  “我们虽然不是六道泉山社学的学生,但我们都是学生…”

  “我们也去读书..”

  “如此肆无忌惮横行霸道,置国法于不顾,吾辈当进言。”

  原来是其他社学以及私塾的学生们也要去双园静坐,看着他们决然前往的样子,街的人神情复杂,起先前的不解畏惧惊讶,现在则是多了几分同情,还有隐隐的激动。

  忽的街边有个妇人从篮子里拿出几个包子塞给走过的两个学生,低声道:“吃点东西吧..总要吃饱饭的…谁知道进去了还有饭吃不…”

  学生们推辞不得,硬被那妇人塞进书篮,妇人起身疾步走开,才走了没几步被人伸手拦住,不由怔了下。

  “也给我几个..谁知道进去了还有饭吃不。”四褐先生说道,眼巴巴的看着她的篮子。

  妇人神情愕然结结巴巴道:“你,你也是学生?”

  四褐先生认真的点头:“是啊…你没听过夕要死朝也闻道吗?我年纪大了些,但也在读书…也是学生啊。”

  夕要死朝也闻道这句话妇人没听过,不过她也知道有好些人头发花白还在科举,考一辈子也考不…这个老头是那种可怜人吧,妇人迟疑一下拿出两个包子递给他。

  四褐先生笑呵呵的道谢,将包子举了举喊道:“读书畏权贵道德虚行,为官不爱民衣冠大盗..我要去读书…读书无罪…”

  街的人都看过来。

  “…你有什么要送我的吗?”

  “..这店里的猪脚烤的不错…”

  “…这坛子酒…读书也要喝酒嘛…喝了酒我也会作诗…”

第一百七十六章 终成

   郭怀春听到消息急匆匆赶来时,看到薛母已经被人抬到了床,暖暖在跟前跑来跑去的要熬药。

  “怎么病了?”他不可置信的问道,对着床的薛母喊了几声。

  薛母毫无反应。

  “大夫说是忧思过度熬神伤精...”

  “是不是好久没睡了?”

  “她本体虚气弱...所以倒下昏迷了。”

  送薛母回来的七八个男女纷纷说道。

  忧思过度倒也是,郭怀春想道,从薛青跟着学生们去闹事到现在薛母也的确没睡过...但自己也没睡啊,这城里没睡的人多了...怎么薛母昏迷倒下了?这女人竟然这么弱?真是没用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

  那她说的事,还办不办啊?郭怀春忍不住再次前喊薛母,看样子恨不得动手摇晃拎起来,跟来的民众忙拦住他。

  “大老爷,人到难处...”

  “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你多担待。”

  “不能现在把人赶出去啊...”

  乱七八糟的一通劝,郭怀春又是气又是无奈,但还有些怪,这些人都是陌生人,他是知道长安城的民众对薛青母子多是不喜不屑厌恶的,怎么现在如此维护薛母,而且还是在薛青跟学生闹事被抓了之后?他们不怕惹祸身?竟然还带着薛母看大夫,还热情的送回来..还如此说好话唯恐郭家赶了这妇人出去。

  “薛青..”他忍不住说道。

  不待他说完有人开口打断道:“郭大老爷,薛青这孩子其实不错....”

  郭怀春愕然,怎么不错了?

  “是啊,有才学,作诗作的好...”

  “是啊挺聪明的,要不是家里穷耽误了,可能更厉害呢,大老爷你多费些心..”

  “最关键的不是才学,是为人...有义气啊。”

  大家七嘴八舌说道。

  这样啊...郭怀春有些呆呆,薛青已经有了这么好的名声了?而且是在这个时候...正说话间,外边有街坊跑来。

  “快去看看吧,好多外县府的学生秀才们也都来了,也去双园读书求放出学生们,公正的查宗周嫌犯案...”

  外县府的也来了?不过这也不怪,青霞先生名气大,学生也多,自然为他声援的人也多,而长安府的这些秀才们谁又没几个同窗好友,同窗好友又有同窗好友,自来师生同窗相助是理所当然的事,也是堪血亲的一种关系。

  这下事情真的闹大了,郭怀春想到,扭头看床沉睡的薛母....那件事还做不做啊?再不做更不好动手了,这人怎么这么不可靠啊,关键时刻倒下了,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郭怀春只觉得头大如箩。

  ......

  听着双园外的读书声,廖承的脸色忽而白如纸,忽而发红,抓了一批又一批,外边的读书声却始终没有断绝。

  “他们怎么不怕?”他忽道。

  段山道:“或者因为我们不是宗周?”

  这回答显然让廖承更加愤怒,他的声音拔高有些尖细,道:“不对,他们怕的不是宗周,宗周是为陛下做事,我们也是为陛下做事,他们凭什么不怕。”说罢冷笑,“还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们做的事多重要。”

  段山摸了摸鼻头,道:“要不,按他们说的,把这些嫌犯先审了,反正有罪没罪也是嫌犯自己说了算。”

  这话说的听起来古怪,其实也很明白,有罪没罪嫌犯说了算,但要嫌犯说有罪还是没罪,却是段山做主。

  廖承眼神阴沉,道:“好,既然如此不要怪咱家狠心,原本想让他们多活些时日….让这些嫌犯当众去认罪,然后当众斩杀,看看这些读书人满意不满意,先审那个张撵...”带着几分恨恨,“都是因为这个家伙。”

  段山应声是,正要走出去,门外有侍卫疾步进来,施礼抬头道:“大人,来了一些人...”

  廖承打断他喝道:“来多少人也不管,让他们读...”

  侍卫不安的摇头,道:“不是,这些不是读书的,说是来求打捞女儿尸首,请大人允许其入土为安。”

  廖承愣了下,一时倒忘了...还有那两个被宗周杀了的女子,当时红袍侍卫们等待他们到来,推搪死者家属忙着追凶不破坏线索不允许打捞,现在过去快要三个月了...被宗周杀死推入水的痕迹,他转头问段山:“这时候都泡烂了捞来应该查不出来了吧?”

  段山道:“我能查出来。”

  虽然不是任何的一个仵作都像段山这么厉害,但廖承还是不敢冒险,毕竟这事一旦被揭露会引发很大麻烦...他对侍卫摆手道:“告诉他们不许打捞,投水自尽是对太后娘娘大不敬,论罪当罚她们在水底不得见天日。”

  侍卫应声是,要走,廖承又喊住他,道:“如果还要闹,告诉他们,他们女儿在那晚投水自尽怀疑是故意引发混乱,好让刺客趁机行凶,咱家要把他们当嫌犯抓来审问。”

  侍卫应声是疾步去了,片刻之后听得外边喧哗更大,夹杂着哭声,廖承毫无畏惧:“替朝廷办差,咱家岂会怕。”甩袖恨恨,“这长安人人都可恨人人都是嫌犯,说的的确没错。”

  ......

  李光远只觉得眼皮沉沉,努力的想要睁开眼却睁不开,耳边有杂乱的声音忽远忽近,直到哗啦一声,冰凉的水兜头浇下来,刺骨又令人窒息,李光远大口喘着气坐起来睁开了眼。

  自己坐在床,入目日光明亮,床边围着一群大小官吏,其两个手里还拎着木桶,再看自己衣衫头发水淋淋,显然是被泼醒的。

  “大人,请恕罪啊。”一众官员惶惶施礼,“知道大人辛劳,本不该惊扰,实在是...”

  李光远随手抓过被子擦脸,打断他们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一个官员道:“差一刻午时。”

  李光远愣了下:“不对吧?”那薛母来找他时已经过了午时了。

  另一个官员道:“是啊没错啊。”

  李光远恍然道:“这不会是第二天吧?”

  诸位官员神情感慨道:“大人真是辛劳,疲惫至极才睡了一天一夜。”

  这个崔戈!是她动了手脚!糟了,该不会...李光远从床踉跄起身,道:“双园怎么样了?”肯定出事了,要不然这群官员以为他困极了睡去,还如此大胆的不惜用水泼醒他....

  这群该死的武夫啊,惹了大祸了,暴露了暴露了...宗周他们找了八年没找到,结果自己暴露出来了...李光远恨不得捶胸顿足。

  一个官员忙扶住他道:“大人放心,双园没事。”

  李光远愣了下,双园没事?那他们...他扫过诸人,这些人一个个面色发白神情惊慌...哪像没事的样子。

  “大人啊,双园没事,城里出事了。”一个官员颤声道。

  李光远皱眉,城里又出什么事?

  “长安府罢市了。”众人齐齐颤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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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上奏

   李光远站在长安城街头,一瞬间有些恍惚,自己不过睡了一天一夜,感觉变换了天地一般。

  曾经繁华热闹的街市消失不见,米粮油盐茶铺子都门板紧闭,连酒楼茶肆甚至青楼都如此,街站着不少惶惶不知所措的民众。

  这突然罢市,百姓们首先吃喝成问题。

  “快去啊,城外十里铺还有店没关呢,快去抢米粮。”

  不知道哪里喊了一声,顿时街的民众都向外狂奔,站在街角的李光远等人只觉得狂风卷过,再看街空荡荡一片,而城内四处都正响起喧嚣,现在大家是抢着米粮,接下来会物价飞涨,不止是长安府,还会蔓延开来,波及整个西京路.....

  怎么会突然这样?这可不是一个人能在背后操纵的,也不是一家两家能做到的,除非整个长安城世家大族乡绅豪商们齐动...但是为什么?他们怎么...李光远神情怔怔:“这是怎么回事?”

  “昨日卫家去双园讨要女儿尸首,结果也被廖大人说是嫌犯要抓起来...”一个官员低声道,“当时场面乱了...然后一夜之后,长安城开始罢市了..”

  “说是廖承以长安府人人为嫌犯,长安府人人不得安...不得不闭门思过。”另一个官员道。

  李光远明白了,这么说,现在不是学生秀才们闹事了,而是整个长安城都要闹事了。

  这可闹大了。

  “大人,快约见四大族八大家,他们肯定参与其....”一个官员急急道。

  李光远却抬手,看了眼空荡荡的街道,再听城内四面传来的哭喊喧闹,道:“不,本府要写本奏。”

  奏?官员们愣了下,是要告诉西京路官员这里出事了吗?

  “我们已经派人去了...”他们忙道,“此等大事并不敢隐瞒。”也隐瞒不了,抢购这种消息有时候驿马传递的都快。

  现在李光远要做的是赶快召集长安府的这些乡绅大族交涉,让事情尽快结束平息,免得引发民乱。

  李光远摇头道:“本府要奏朝廷,廖承横征暴敛,胡乱抓人,天怒人怨,长安府民不聊生。”

  什么?诸官惊骇,这...

  李光远道:“廖承视长安府人人为嫌犯,本府为一府之尊,当为第一号嫌犯,本府写完这个弹劾奏章,会自请入狱。”

  事到如今乱事已起,廖承与长安府民双方必须分出一个对错胜负,那不要想庸了….

  在场的官员们也一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不把罪订死在廖承头,那么罢市的乱罪要扣到他们头了….

  “你们维护好民众,不要被人趁机作乱,这次的事由我一人担起。”李光远沉声说道,说罢一甩袖大步向府衙而去。

  这下长安城真要闹大了,余者诸官面色发白,怎么变成这样了?

  ………

  建兴元年九月初八,长安府突然陷入混乱,确切说已经混乱很久,但那只是学生秀才读书人们吵吵闹闹,但在今日风起云涌,城内店铺关闭,所有买卖停止,民众开始抢购,仅仅一个下午米粮价格已经飙升三千一斗,而随着府城四周以及长安府下县也开始罢市,柴米油盐布之类的货物有价无市。

  而最关键的是,长安知府李光远为不抚慰劝阻治下,挂靴脱冠自请进了大牢,这一下民和官都乱了,罢市的风潮持续扩散,延绵到长安府周围的其他府县,虽然很多是因为抢购店铺不得不关门,但依旧引发了更大的恐慌。

  不止是长安府,更多的府县街头巷尾挤满了惊慌嚎哭的民众,以为是西凉人入侵,官府被围住,甚至有试图安抚的官员被激动的民众投掷瓦砾,所有人都在询问事发源头的长安府到底出了什么事。

  “廖承段山借查案之际,横征暴敛肆意抓人,尤其是在凶手自投后,依旧不审问嫌犯,继续抓人…”

  “将长安府人人视为嫌犯…”

  “先是学生们请愿,将学生们都抓了,青霞先生等教习也被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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