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姬 第343节

  能调动重弩以及官兵,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来袭杀自己,整个大周朝的确只有秦潭公能做到,要知道自己并不是真的外表那般一个出身贫寒才出众的新晋翰林官,自己身边的护卫可能不皇宫里的那位小皇帝,但起那位怕被刺杀的宋元也不差多少。

  除了权倾朝野掌握军权的秦潭公,大周朝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这般袭杀,但是....

  “秦梅说不是啊。”薛青道,搓着手干涸的血块。

  “他说什么是什么啊?你这鬼头鬼脑的家伙怎么这样相信他了?”四褐先生瞪眼,“我说的话你怎么从来都没这么相信过?我跟你熟还是他?”

  薛青皱眉:“不要闹,说生死大事呢。”

  四褐先生冷笑:“生死大事能不能先治伤?你真以为自己神仙无敌啊,你信不信我说你再耽搁闭眼再也睁不开了。”

  薛青嗯嗯,伸手。

  四褐先生看着伸到面前的摊开的手掌,血肉模糊很是难看,皱眉:“干吗?”

  薛青道:“那神仙药丸呢?给我吃啊,你还等什么?”

  四褐先生呸了声推开她的手:“这点小伤哪里用得着那个,糟蹋年景呢。”将她从床拎起来,“快去洗洗,药我都配好了,该敷的敷该洒的洒该喝的喝。”

  薛青嗯嗯两声向里间的盥洗室而去,脚步缓慢,身子也僵硬,随着一步一步走过去,光洁的地又留下浅浅的血脚印,四褐先生看着地的脚印,轻叹一口气,连受了伤也得自己来伺候自己.....他不方便,外边的婢女不能知晓她的女子身份,而知晓她女子身份的薛母妙妙不能出现在这里。

  “现在看来,你还真是....”四褐先生摇摇头,“不一般的倒霉。”

  脱衣,清洗伤口,以及敷药都让昨夜的伤痛再重演一遍,疼痛的刺激没有让薛青昏迷,让她更清醒。

  这件事不是秦潭公做的。

  至少不是他的意思,首先秦潭公的确是唯一能做到这件事的人,但是凡事要做必然有蛛丝马迹,尤其是如此重大的袭杀,不可能半点消息也不走漏,尤其是康岱在描述房览死的时候曾经透露出意思,秦潭公那边有他们的人。

  再者,她适才说了想她死的人是不少,秦潭公也必然在其,然而敢做和能做是关键,敢,秦潭公必然是敢,但不能做啊。

  袭杀自己对于如今的秦潭公没有什么好处,现在并不是杀自己的好时机,秦潭公难道不知道这一点?

  杀了自己对他有什么好处?

  杀了自己对谁更有好处?

  谁?

  薛青扯着布裹伤口的手一顿,身的水已经擦干,刚涂一层药粉,正在腰里缠绕第一条伤布,赤身**的她站在小小的严密的盥洗室内只觉得寒意森森。

  停顿只是一刻,手扯着伤布继续慢慢的缠绕腹部,白皙的圆润的肌肤很快被盖住一层一层....

  “也没什么。”她道,“有一有二。”

  先有梁凤梁润泽想要杀她,再有其他人,也不怪嘛。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薛青的耳朵动了动,脚步迈进门,站到了里间门口,敲门....

  “...又是哪位大人啊?...什么,陈相爷?啊呀...大官...”

  “...薛青你快点醒来...”

  “...不不,没事,相爷不用担心...也该醒来吃药了....”

  “...薛青,薛青...醒醒...相爷稍等啊....”

  ......

  ......

  “伤的如何?”

  陈盛前一步,看着从内里慢慢走出来少年问道。

  “伤的不轻。”薛青道,“如果不是笃大人他们及时赶到,我只怕已经变成刺猬了。”说着笑起来。

  变成刺猬并不是好笑的事啊,陈盛看着穿着亵衣的少年,少年的头发披散,湿漉漉的,显然刚洗了,亵衣很厚,宽大,将身子罩住。

  “怎么这时候了,还洗头啊。”陈盛神情复杂道,伸手扶住薛青,受伤了啊自己洗头,那得多难啊....

  “头发有血。”薛青道,“习惯了。”

  因为女扮男装隐藏身份所以习惯了一个人照顾自己吗?陈盛默然,退后一步撩衣跪下,俯身叩头。

  “臣,万死。”他低声道。

  薛青慢慢的走到床边坐下,道:“万死的应该是杀我的人。”然后才看向陈盛,“相爷请起。”

  陈盛没有起身,道:“臣护主不利,万死难咎。”

  薛青轻叹一声,道:“相爷觉得跪着心里好受跪着吧。”不待陈盛说话,又道,“是秦潭公做的吗?”

  陈盛俯身在地,感受着那女孩子的视线落在身,他的头更低了几分,道:“不是。”

  不是?薛青没有说话。

  “...是宋元。”陈盛接着道,“宋元的安排。”

  薛青嗯了声,道:“没有秦潭公,宋元哪能安排。”

  陈盛道:“秦梅也参与了?”

  薛青道:“他来当黄雀的,笃大人他们把我从长街救出,他堵在街口等着呢。”

  陈盛抬起头道:“万幸笃大人在。”长叹一口气。

  薛青道:“有笃大人他们在,秦梅没能杀了我。”再次伸手请陈盛起来说话,这一次陈盛没有再坚持,起身在一旁的椅子坐下,听薛青继续道,“不过我们也没杀了他,杀了他我从受害者变成施害者了,杀了他没什么用,反而更不利。”

  陈盛看着她道:“殿下在那种状况下还能如此理智。”欣慰又心痛。

  薛青笑了笑,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秦潭公是知道我的身份了?还是随意而为之?”

  陈盛道:“殿下放心,这次并不是因为殿下身份而引来的袭杀,纯粹是因为秦潭公飞扬跋扈肆无忌惮久矣,宋元等人才敢如此做,以图震慑众人。”

  薛青看着他哦了声,点点头:“这样啊,那好。”又一笑,“那我这伤倒也没有白伤。”

  陈盛看着这少年脸的笑,低头道:“怎会愿以殿下的伤来换取什么。”声音哑涩。

  薛青笑道:“我知道,我说笑呢。”点点头,“只是苦作乐,险求利,事情已经这样了,不想它没有发生怎么样,还是想它发生后能得到什么吧。”

  陈盛应声是,深吸一口气抬头,道:“秦潭公此举动了王烈阳的逆鳞,他现在与我们同心协力要夺秦潭公权,此时不管是助力还是民心都到时候了。”

  薛青嗯了声,道:“那我不管了。”说到这里又嘿的笑了,“这次是真不管了,我伤重躺在家里,不再问青霞先生的案子,不在人前,总不会还有人跑来杀我吧。”

  这孩子还在说笑,陈盛神情复杂,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嗔怪,随着叹口气道:“不会了,殿下好好养伤,什么都不要管了。”又停顿一刻,“只待入朝,。”

  这入朝指的不是薛青薛状元身份了,而是宝璋帝姬。

  薛青点点头,伸手按住胸口,眉头微皱。

  是伤口在疼吧?

  “伤的到底如何?真不用太医看吗?殿下放心,这太医是信得过。”陈盛道,第一时间派来了大夫,但薛青没有让近身,只让安排对外说伤重,做出治病的样子行。

  “不用担心,我这是伤不是病,欧阳先生是五蠹军治伤的高手。”薛青道。

  陈盛点头应声是没有再强求,起身告退让薛青养伤歇息:“请殿下放心。”

  薛青道:“放心啊。”又一笑,“说起来当初李知府那时候只说大人大人,也不说大人是谁,我心里的确是不太放心...”

  陈盛抬头看她,似乎没听明白。

  “...进京之后才知道原来大人是相爷。”薛青接着道,“我放心了。”

  这个啊,陈盛垂头施礼:“臣惭愧。”

  薛青道:“相爷不要自责了,现在这样也很好,去做事吧。”

  陈盛应声是退了出去,看那少年在床慢慢的侧躺下,一双眼合,他将门拉隔绝了视线。

  .....

  .....

  夜幕遮盖了京城,争论不出结果疲惫的朝官们散去,但夜幕并不能遮盖喧嚣,连一向很少有人接近更不登门的宋宅都灯火通明车马不断。

  秦潭公被弹劾卸职这是前所未有的大事,身为秦潭公的得力助手,当然要奔走。

  宋宅的前堂人来人往,高朋满座,后宅里安静如旧,一层层的院墙其他时候更多的护卫遮挡了前边的喧闹,入夜的内宅更不见人走动,只有一间房内亮着灯火,其间有人影晃动,看去往日有些热闹。

  宋元转过身,屋内的灯照着他愤怒的面容。

  “陈盛,你真的是疯了!”他低声喝道。

  这不是朝堂,也不是皇宫,但宋元的面前依旧站着陈盛,没有穿朝服的陈盛。

  “我是来见大人的。”陈盛道,将头的斗篷揭开,“有劳宋大人费心安排了。”

  宋元伸手点着他,愤怒咬牙:“我是再费心安排,我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如果有人发现你来我这里.....陈盛。”只喊了这个名字,不再接着说。

  陈盛道:“一切后果由我来担。”

  宋元冷笑:“你担得起吗?”

  “好了。”轻柔的女声在珠帘后传来。

  哗啦轻响,宋婴从内走出来,神情些许疲惫。

  “别把娘吵醒了。”她道,伸手做请,“爹,陈相爷我们这边说话。”

  她自向那边的走去,陈盛紧随其后,宋元恨恨甩袖跟了过去。

  宋婴在桌子前坐下,端起茶喝了口。

  陈盛垂手施礼:“大人,我今日冒险前来是想问,这件事大人知不知道。”

  这件事啊,已经传遍了京城......宋婴放下茶杯,点头道:“我知道,是我同意的。”

  陈盛抬头尚未说话,宋元一步迈过来,道:“婴婴,你不用替我揽着,这件事是我的决定,与你无关。”

  宋婴摇头,道:“知情而没能阻止,与同意没有区别,不可自认无辜。”

第二十五章 三问

   小起居室里气氛略沉默。!

  宋元也摇头,道:“婴婴你知情的时候已经不可能阻止了。”看向陈盛,“你不用问了,这件事是我安排的,婴婴也是昨晚才知道的,箭在弦阻止不得。”

  宋婴道:“先前爹你有这般心思的时候,我应该察觉阻止。”抬手摆了摆,“事到如今不要再争辩了,做了是做了,错了是错了。”看向陈盛,“是我对不住她,置他于死地。”

  一直沉默的陈盛再次对宋婴施礼,道:“请大人体谅,此事我真的不能不过问,委实是无颜见她。”

  宋元道:“她又没死。”

  宋婴道:“爹,她没死是她的本事,与我们无关。”

  宋元转过头不再说话。

  宋婴道:“事到如今我歉意也好,无颜愧对也好,说什么都是空乏无力,这件事是我们错了,是我们对不住她。”

  陈盛垂头道:“有大人这一句错了,我今日不白来。”

  宋婴轻叹一声,道:“她怎么样?”

  陈盛道:“伤的不轻。”说到这里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了攥,“重弩之下本是死路一条。”

  宋婴道:“我知道,我见过。”声音带着几分怅然,似在追忆什么。

  室内再次沉默。

  “让她好好养伤,千万不要再惊扰她了。”宋婴道,又苦笑摇头,“外伤易好,心伤难补。”

  宋元道:“伤了死了的不止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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