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姬 第68节

  张莲塘道:“当然。”

  楚明辉再次大叫无趣。

  薛青便道:“既然无趣,来读书吧。”

  那更无趣了,楚明辉爬起来说要回家,他的家里也下了命令约束家的子弟,张双桐掩面睡去,薛青低头翻看书,一面默诵,草堂里变得安静。

  张莲塘坐在一旁似乎出神,忽道:“花谢花飞花满天的下一句是什么?”

  薛青道:“红消香断有谁怜。”说完才回过神,抬眼瞪张莲塘。

  张莲塘见他大眼瞪圆,似有几分埋怨,一向平静无波的小脸陡然变的生动,忍不住噗嗤笑了,道:“果然又骗人了,什么忘了作者是谁,这是你做的诗吧?”

  薛青哦了声,瞥了他一眼,道:“怎样?你去告发我啊。”

  这是生气他趁他专心套他的话了吗?张莲塘一笑,道:“你将诗写全给我,我再去。”

  薛青看了他一眼,道:“莲塘少爷说话算话。”说罢果然提笔。

  张莲塘笑着坐过来,一手臂横在几案,看她写一字一字写出,便一字一字念道:“花谢花飞花满天….咿。”

  他的声音一停,眼微微瞪大又向前凑了凑要看清,然后转头看向薛青。

  “你的字….”

  薛青不解嗯了声,抬头转过看他,道:“如何?”

  温热气息在脸拂过,鼻尖相贴,耳鬓厮磨吗?张莲塘想道。

第九十五章 风平

   耳鬓厮磨这个词自然不该用在这里,张莲塘吓了一跳。!

  薛青倒没有受惊,这些日子厮混在这群少年,见惯了他们勾肩搭背贴脸咬耳....这些习惯要让他们尽量的改正,慢慢的引导,她抬手搭张莲塘的肩头。

  正要后退的张莲塘再次被吓了一跳。

  薛青道:“如何?我的字不好吗?”

  张莲塘拉开她的手,往后坐了一步,道:“是有些怪。”说罢抬抬下巴,“继续写啊。”

  哪里怪,这些日子练武,她写字的水平也好多了,可能对于这些古人来说,还是不怎么样吧,薛青坐正身子继续写。

  张莲塘没有再靠近坐在一边等候,薛青很快放下笔,道:“写好了。”却不见张莲塘坐过来看....她只能将纸微微晾了晾递给他。

  张莲塘伸手接过:“......?红消香断有谁怜?.....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知有谁?”念道这里停下来,刚要说话,听得身后张双桐叹口气道:“好诗。”

  张莲塘回头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张双桐还躺在席子伸懒腰,一面道:“....闺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的时候。”

  那还好,张莲塘心道。

  张双桐看着他道:“怎么了?我什么时候醒来有什么事?”

  张莲塘道:“这时候醒来最好,我来考考你,这首诗词作者是谁?”

  张双桐揉揉鼻头坐起来道:“我哪里知道那么多诗啊词啊的,你要说戏词我还能记住.....不过这是个女子写的吧。”

  女子吗?张莲塘不由看向薛青,薛青笑了,道:“半对半不对。”

  张双桐看向她,道:“怎讲?”

  薛青道:“是一个男的假托女子的口吻写的。”

  男子假托女子口吻,张莲塘笑了笑。

  张双桐哈哈笑了,又道:“是不是没写完?”

  薛青点头道:“这首诗是写完了,但我记不得全篇了。”说罢看了眼张莲塘,她的意思是这首诗真不是她做的。

  张莲塘对她笑了笑点点头,所以又是秘密吗?跟喝酒一样保密好了,将手写了诗的纸一抖折叠放入袖,起身道:“告辞了,你继续用功吧。”

  薛青摆摆手,独剩她一人的草堂陷入了安静,午后日光明媚山风徐徐,虽然这位宗周太监对着长安城展示了獠牙,但正如她所说,有官府国法,下有士族家规,怎么解决怎么应对远不是她这个寄人篱下的小少年能左右的。

  大人们以及权斗对她来说太遥远了,她能做以及要做的是好好的读书,为当一个教书先生而经营努力。

  张莲塘回到家自然先去给张老太爷问安,刚到院子里见几个伯父叔叔们都进来,很明显是要商议事情.....这时候说的应该也是宗周的事吧。

  张莲塘站着没有动,他的父亲不悦的皱眉摆手,张老太爷放下茶杯看到了,道:“想听听?”

  张莲塘笑着应声是,道:“社学里也都在私下议论。”

  张老太爷道:“学生们都怎么说?”

  张莲塘道:“学生们说应该砸了宗大人的门。”

  张老太爷哈哈大笑,张家几个老爷则皱眉,道:“家里的孩子们都叮嘱好,这些日子不许惹事。”

  张老太爷摆摆手道:“不用,用不着,这件事不会闹起来的。”

  屋的人都看向他,显然也是刚知道这个消息。

  “...吴家不追究了?”

  张老太爷道:“吴家明天发丧了,吴老夫人病故与暑热毒。”

  张大老爷哼了声,道:“知道在双园跪了站不起来。”

  张老太爷道:“也不怪他,宗周这个人,惹不得,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行事了,然而现在他安稳依旧。”

  张莲塘想到薛青说的那句这个宗周大人当巡查使多久了,不由笑了笑,这个乡下孩子真的不傻。

  “难道他每到一处都杀人?”一个男人皱眉道,“杀这么多人,人人都忍着?”

  张老太爷道:“第一没有证据,第二那些试图告他的人都最后都被官府反查了,都是大家大业传到如今要查怎么能查不出些事,最后轻则倾家荡产,重则砍头充军流放,虽然看起来跟宗周无关,然而无风不起浪啊。”

  室内安静一刻。

  “这宗周只是一个太监,算深的太后倚重,但朝可不是太后独断专行的。”张大老爷道。

  八年前皇帝遗诏大公主为储君,皇后听政,大公主和皇后过世后,贵妃也随同小皇子如同皇后的待遇听政,然而贵妃的地位显然不如皇后,五位顾命大臣三位不听命与她,甚至去年太后还被赶回了宫,失去了朝的权利。

  这样的太后不可能护住这么一个无法无天飞扬跋扈的太监的,肯定朝也有靠山,那靠山是谁?

  张老太爷默然一刻,道:“宋元。”

  “宋元他一个礼部侍郎能做到如此?”有人惊诧问道。

  张老太爷看他一眼,道:“宋元他一个驿站驿丞能做到如此地位,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张大老爷眉心跳动,道:“不是说宋元他是害了....”

  他的话没说完,张老太爷竖眉断喝住口,这一声让屋子里的人都抖了抖,张大老爷面色涨红低下头噗通跪下。

  张老太爷看着张大老爷,道:“吴老爷为什么在双园跪下了?那是因为吴家曾经走错了一步说错了一句话,他们吴家外表依旧,内里其实已经没了底气,你们不想像吴老爷那样一跪起不来,说话做事注意点吧。”

  张大老爷以及厅诸人皆恭敬的应声是。

  张莲塘也在后俯身施礼,心里盘旋的却是张大老爷那句话,宋元害了什么?害了人吗?

  谁?

  ........

  再一夜过去,薛青又一次看到了城门口的繁忙,奔驰的车马依旧惶惶,但不同的是一次是傍晚,这一次是清晨,一次是从城内向城外,这一次则是从城外到城内,真是可怕,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可怕,大人物有大人物的可怕,活着从来都不是容易的事啊。

  薛青拎着篮子借着车马的缝隙穿过城门向社学奔去。

  清晨的双园湖水边薄雾弥散,湖的小岛忽隐忽现有萧声鼓声传来,更恍惚蓬莱仙境。

  湖边的竹林旁宗周抱臂肃立静听,湖风不时的掀动他的衣袍飘飘,露出其内素白的里衣。

  “大人,帖子都递全了。”一个红袍侍从疾步近前,单膝跪下高举一托盘厚厚的帖子。

  宗周看都没看,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怀里的一只兔头,笑了笑道:“这乖了嘛,多好。”

第九十六章 浪静

   雨已经下了一夜,清晨天色越发的阴沉。

  只有雨声的街道传来哒哒的木屐声,雨雾里出现一个少年身影,蓑衣斗笠随着走动露出青衫。

  雨声,木屐声,转过一条街道便还有打铁的呛呛声。好乖啊,这样的天气也不歇息,薛青带着几分赞叹走过。

  “小哥好乖啊..这种天气还起这么早..”

  鲜鱼铺也开着门,但卖鱼的妇人却没有操劳,而是坐在小凳子梳头。

  薛青从斗笠下抬头,那妇人已经抢先开口。

  “天将降大任与你嘛。”她道。

  薛青笑了道:“大姐说得对。”

  走过这两条街便又恢复了安静,毕竟这么早又是大雨天,是再勤劳的人也不会出门,除非是迫不得已的,如她,如乐亭。

  咯咯吱吱嗯嗯哼哼,车声伴着猪杂叫声从雨传来,这是薛青第二次在街遇到乐亭,雨雾少年人亦是穿着蓑衣带着斗笠,但起薛青的蓑衣斗笠要破旧简陋很多,鞋子衣袍都被打湿,因为下雨石板路湿滑,他的身子俯的更低,双手并一根肩绳都被抻的直直。

  木屐声在后响起,乐亭并没有回头,试图向一旁让一让,但这有些慢…..身后并没有斥骂声,反而车的重量一轻。

  乐亭回头,看到侧边推车的少年,笑了道:“果然是你啊。”

  薛青抬头对他笑了笑,道:“是啊,这么早,除了勤勉学习的我,还能有谁。”

  乐亭道:“你每天都这么早吗?”

  薛青将车用力一推,道:“边走边说啊,别浪费时间..”

  乐亭笑了转过头迈步,道:“…看着瘦瘦的,力气不小啊…”适才那一推倒让他随着车前行了一步。

  薛青道:“..圣人说,人不可貌相。”

  乐亭大笑,道:“听说你又风光了?”

  双园里被宗周点名请来足以被现场的人记住,更何况后来还因为害怕做不出诗,不成笑话都难,薛青笑了笑,道:“是哦,我一直人前很风光的。”

  乐亭笑道:“人后很努力啊….你每日都这么早吗?”

  薛青道:“是啊,别的时候我都跑着的,今天下雨跑不动。”

  乐亭回头看了眼:“…肯定不是因为没有马车坐。”

  薛青伸出一只手对他举了举握拳,只可惜蓑衣遮挡看不到结实的肌肉,道:“当然,我害怕会做不出诗,马车还是敢要的…我这是为了锻炼身体。”

  乐亭再次大笑,道:“怪不得这么有力气…用力推啊。”

  薛青干脆移到后方双手撑住车道:“拉好了…别脱了手。”话音落哈的用力向前。

  载着十几只猪仔的车咯噔咯噔的在青石板快速的滚动,雨布下的猪仔受到惊吓发出更大的叫声,污水与雨水一起混在落在街道,溅在木屐翻动的衣袍。

  “….你难道也每天这么早?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不是,别的时候没这么早,早的时候要将田里的事做好,给我娘做好饭…我每日要在卢家做工半日…这几日忙耽搁了功课…我想早一些,好补补功课。”

  沿街一路前行,一个在前拉扯,一个在后推车,穿过两边紧闭的商铺,偶尔行色匆匆走过的路人,路人会掩鼻避开或者抱怨两句猪粪污水溅到。

  “真是对不住了。”薛青会对路人客气的说道。

  乐亭则回头笑笑没有说话,二人一边走一边闲聊,聊的也无非是社学或者家里的事,哪个先生严厉哪个先生脾气好,我娘做饭做的很好之类的,很快便到了城门。

  因为下雨城门还没打开,看到这两个少年拉着一辆车过来,兵卫有些惊讶。

  “卢家又添了个使唤人吗?”有认识乐亭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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