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山里汉的小医妻 第408节

  赵氏终于是支撑住了,到了奄奄一息的最后关头。

  江仲平和陈玉桂跪在床边,哭得稀里哗啦,江思思这会儿还被绑在屋里,不能动弹,自然是没法到场的,江林海怕被传染一直躲在屋里不肯露面,就跟不能指望他能帮点什么忙了。

  赵氏躺在床上,脸上脖子上手背上都是大片溃烂流脓的疱疹。

  她艰难地发出声音:“你爹呢?”

  江仲平不好说他爹怕死不敢出门,只能哭着撒了个谎。

  “爹出门去给您抓药了。”

  赵氏扯动嘴角,似乎是想笑,可最终还是没能笑出来,她说:“我知道,他不敢来。”

  江仲平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人在临死之前回想起这一生记忆最深的事情。

  赵氏也不例外。

  她想起了自己在娘家当姑娘的时光,想起了自己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嫁入江家的情景,想起了自己拼死拼活生出四个儿子一个闺女……

  而现在。

  自从爹娘去世后,她跟她的那几个哥哥嫂嫂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撕破脸皮,再也没有了来往。

  而她伺候了大半辈子的男人,却在她即将病死的时候,连看都不愿来看她一眼。

  至于她的四个儿子和一个闺女,如今也只有老大还跪在床边侍奉她。

  众叛亲离。

  这般晚景,不可谓不凄凉。

  赵氏颤颤巍巍地抬起手,似乎是想要从枕头底下掏出些什么东西。

  江仲平赶紧帮她从枕头下面掏出一串钥匙。

  整个江家都知道,这把钥匙里面不仅有家中各个房间的钥匙,还有上房柜子的钥匙,赵氏的积蓄和江家的所有钱粮,都被锁在那个柜子里。

  赵氏艰难地说道:“钥匙给你,以后,这个家是你们的了。”

  最后一个字刚落地,她就咽了气。

  “娘!!”

  江仲平痛哭出声。

  陈玉桂也跟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纵使她对这个自私厉害的婆婆有诸多埋怨,可人死如灯灭,眼看着婆婆死了,往日里的那些恩怨仿佛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躲在其他屋里的江林海听到哭喊声,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

  赵氏,没了!

  他快步走到门口,想要将堵在门口的桌椅搬开,好去看看赵氏最后一眼。

  可一想到赵氏满身水疱的恐怖模样,他又胆怯了。

  最终,他还是没能鼓起勇气推开那扇房门。

  江仲平朝着赵氏狠狠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弯着腰走上前去,伸手将赵氏那双睁得老大的眼睛合上。

  他回头对陈玉桂说道:“去把麻布拿出来。”

  “好。”

  陈玉桂抹了一把眼泪,起身去拿麻布。

  因为早就料到赵氏撑不过这一关,所以他们早就准备好了麻布和棺材。

  夫妻两个将麻布裁剪成简单的衣服,穿到身上,用麻绳当腰带。

  江仲平去找他爹,将他娘病逝的事情告诉他爹。

  可等他把话都说完了,他爹依旧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江仲平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以前他总觉得子不言父之过,即便爹娘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他们这些子女也应该尽力去包容。

  可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的那些想法好蠢。

  江仲平穿着孝衣走出家门,他得把他娘病逝的消息告诉赵家人。

  结果他的那几个舅舅舅妈却连院门都没开,他们跟江林海一样,都害怕被传染。

  江仲平喊了好久都没见人打理自己,再一次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情冷暖。

  他默默地转身离开,接下来他又去了村长家。

  村长江丰年得知赵氏死了的消息,长叹一声:“这事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带着嫁人前去吊唁。”

  “多谢堂叔!”

  江仲平深深地弯下腰。

  在经历过被舅舅舅妈被拒之门外的遭遇后,江丰年的这种态度让江仲平无比感动。

  即便这世上有很多凉薄之人,可热心之人也是不少。

  江仲平又去了一趟健康堂。

  虽说江微微已经跟江家断绝关系,可江叔安仍旧是赵氏的儿子,赵氏死了,这件事情必须得告诉他。

  江微微说:“我爹最近不在家,明天我会代表我爹去给赵氏上两柱香。”

  江仲平看着她欲言又止。

  江微微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就是赵氏已经死了,她跟江家的关系是不是能够缓和下来之类的话。

  对她来说,即便是赵氏死了,她曾经在江家受到的欺辱,也不会就此烟消云散。

  她说:“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们或许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但我不行。”

  江仲平长叹一声:“我明白了。”

  他转过身去,默默地走了。

  次日一大早,江微微和顾斐一起去了江家,给赵氏上了两炷香,然后便离开了。

  江丰年倒是留下来跟江仲平多聊了几句,得知江林海这几天一直躲在屋里不敢出来的事情,江丰年眉头紧皱,很是不满:“不管怎么说,赵氏都是他的媳妇,媳妇死了,他连看都不看一眼,这也太不像话了!”

  “我娘临终前还在问我爹去了哪里,我都不敢跟她说实话,怕伤到她的心。”

  江仲平说到这里,眼眶又红了。

  他别过脸去,用袖子抹了下眼睛。

  江丰年虽然看不惯江林海的做派,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外人不好插手,最后他也只能安慰了江仲平几句,便叹着气走了。

  下午的时候,江家来了个不速之客。

  

第707章:落井下石

  来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婆子。

  她一进门就把江家打量了一遍,发现这户人家比她预想中的还要穷困,尤其是当她得知赵氏死于天花后,眼中的嫌恶就更多了几分。

  江仲平看着面前的婆子,疑惑地问道:“请问你是?”

  婆子一手拎着个布包,一手用帕子捂住口鼻,皱眉说道:“我姓蔡,在家排行老三,你叫我蔡三娘就行了。你就是江茹香的大哥吧?”

  “嗯。”

  蔡三娘将手中的布包放到他面前,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书信,放到布包的上面。

  江仲平面露不解:“你这是?”

  蔡三娘指了指那封信:“这是我家少爷写的,里面写得很清楚,你可以拆开看看。”

  “请问你家少爷是?”

  “我家少爷姓钟,单名一个冠字,是江茹香曾经的相公。”

  江仲平注意到她用的是“曾经”二字,他心里隐隐生出几分不安:“什么叫做曾经的相公?难道现在不是了吗?”

  蔡三娘笑了下:“休书都已经写了,当然不是了。”

  江仲平犹如遭受了晴天霹雳,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休书?”

  蔡三娘再次指了指那封书信:“喏,就在这里,你可以自己看看。”

  江仲平慌忙拿起那封书信。

  他身为家中长子,不能连大字都不识一个,所以江林海以前曾送他去隔壁村的学堂念过两年书,学了些常用的字词。

  这封书信里面用的大多是些常用字词,即便有少数几个不认识的字,只要联系上下文,还是能够猜出大概意思的。

  诚如蔡三娘所说的那般,这的确是一封休书。

  休书是钟冠亲笔所写,他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理由,将江茹香休了。

  江仲平捏着信纸的手指在发抖,声音因为极度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只是两年没有生育而已,怎么就把我妹子给休了?她今年才二十岁,还年轻啊,只要好好地调养身体,未必不能生啊!”

  蔡三娘被他这副随时都要暴起打人的架势给吓到了,但为了完成钟夫人的交代,她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

  “她人都已经死了,还怎么调养?”

  江仲平瞪圆了眼睛:“什么死了?你说谁死了?”

  蔡三娘嘟哝道:“还能有谁?当然是你的妹子江茹香啊!”

  “我妹子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死了?是不是你们钟家的人害了她?!”

  蔡三娘赶紧辩解:“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江茹香是死于天花,跟我们钟家没有半点关系!”

  江仲平很意外:“我妹子怎么也会染上天花的?”

  “端阳节的时候江茹香回了一趟娘家……也就是你家,她在你家住了几天,回去后没多久就开始浑身发热,身上还长出了好多水疱,请大夫一看,说是得了天花。当时可把我们给吓坏了,老夫人赶紧让人将江茹香住的屋子给锁了,其他人全都搬了出去,免得被传染了,直到昨天,少爷悄悄让人回去看了一眼,发现江茹香已经死了,尸体都烂得不像样子了。少爷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让人帮她收了尸,这事儿没能瞒住,被老夫人知道了,老夫人觉得江茹香太晦气了,非要少爷休妻再娶,少爷没办法,只能写了这封休书。”

  江仲平霍然起身,满面怒容:“你们明知道她生了病,还扔下她一个人不管,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蔡三娘缩了缩脖子:“她得的可是天花,是会传染的,谁敢去照顾她啊?万一被传染了可咋办?再说了,她相公都不管她了,别人凭啥要冒着生命危险去管她?!”

  “那你们可以把这事儿告诉我们啊,我们可以照顾她啊!我妹子又不是没有娘家人,你们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直到人死了才来跟我们说这事儿,你们到底是安的什么心?你们是不是巴不得我妹子早点死,这样才好让你家少爷早点另娶?!”

  虽说江仲平是个老实人,可老实人也是有脾气的。

  此时他发起火来就跟要吃人似的,吓得蔡三娘脸都白了。

  蔡三娘心里再度后悔起来,早知道江家人这么难对付,就算老夫人给再多的赏钱,她也不该接下这桩差事的。

  然而事已至此,再怎么后悔也没用了。

  蔡三娘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做人得凭良心,要换成是你,你家里有人得了天花,难道你们家里的人就能一个不落全守在病床边上?”

  江仲平想起了他爹,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是啊,即便是相伴几十年的夫妻,大难临头也只会各自飞,他有凭啥要求人家非得为他妹子豁出性命?

  蔡三娘见他不吭声,又稍微有了点底气:“更何况我跟江茹香还不是亲戚,我只是个下人而已,主家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这次来也只是跑个腿送点东西而已,你冲我发火有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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