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耽搁事？差点咱们一个个都要永远的留在这地方了知道不？”
那司机一脸牙疼的冲着喊话的人也提高了音量的喊道：“你们知道这块大石头是什么时候落下来的？就是那辆车到这的前一刻。
那辆车你们都熟悉吧，之前就紧跟着咱们。若是之前咱们车上的那个小姑娘没有临时闹肚子让停车，这会儿咱们弄不好可就都在那块大石头的底下压着了。”
看着一瞬间变得安静下来落针可闻的车厢，那司机叹了口气声音也跟着低落了下来：“那块大石头我可看了，比咱们的这辆车还要大上不少呢。你们自己都想想吧，有多大，多紧急的事情能比得过性命重要啊？别人能够抱怨耽搁时间耽搁事了，可咱们车上的人还真是抱怨不上。咱们这是之前幸好停了那么一小会了啊。”
说着，那司机返回到自己的驾驶座上，叹息着打开了车门让大家自个下车去，去靠近感受一下那块大石头的巨大。
......
短暂的安静过后，面对打开的车门整车的人都忍不住的下了车。
等亲眼近距离的直面那块可怖的大石头，再听了之前紧随在他们身后的那辆车上的司机和乘客的讲述之后，不少人的腿肚子都在哆嗦发软，差点都要瘫坐下去。许多胆小的不得不互相搀扶着坐下来，缓了许久这才恢复了正常。
一恢复，不少人顿时就自觉不自觉的都围到姜妮一家人的身边，个个都是庆幸不已。
之前紧随在他们身后的那辆车上的司机和乘客，都知道了他们停车的原委之后，许多人也都纷纷替他们庆幸起来，纷纷夸赞姜妮拉肚子拉的及时，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小福星。
这“小福星”的称呼一出来，所有人都赞成点头。于是这称呼一下就被叫开了，姜妮不应都不成。
听着所有人都亲昵的称呼自己小福星，姜妮想到自己之前为了让司机停车而闹出来的那一出，这会儿已经弄的不止只是他们这辆车上的人知道，顿时就又是羞涩又是骄傲。
哪怕是明知道这是在梦中，她也忍不住的嘴角慢慢往上翘了起来。
通讯不方便，路堵了两辆长途客车的司机连带着他们车上的乘客，一时间也没办法通知当地。
加上那块堵路的大石头体积太大，哪怕是通知到了当地的有关部门，想要清理掉它也并不是那么容易，那么快的。
所以在一番踌躇了之后，两辆客车的司机和乘客们在商量了之后都决定绕路继续前行。
恰好客车上有熟悉路况的人，没走岔路，只多用了小半天的时间姜妮一家人乘坐的客车就顺利的到了目的地。
到达的小城是大多数乘客的目的地，却不是姜妮一家四口的。
姜妮的妈妈卫红玉是知青，还是海市来的知青。
她当年上山下乡到的姜家坳，一下就被姜妮的爸爸给盯上了。苦苦追求了好几年这才彻底打动了她抱得美人归。
许是因为来的太不容易，婚后哪怕是卫红玉只生了一个女儿之后整整五年没再开怀，之后第二胎又还是生了一个女儿很得婆婆嫌弃。
但是好在分家了，姜自强和卫红玉并不在公婆跟前住。加上哪怕是村里再大的风言风语，但是姜自强自己从未在意过，还尤其稀罕两个女儿，所以一家人的日子过的很是温馨和乐。
而作为长女的姜妮，也因此度过了远比村里的其他人幸福快乐许多的童年。只可惜她的这份幸福和快乐并没能持续太久。
悲伤一闪而过，跟着爸爸妈妈上了直达海市火车的姜妮很快就又无比庆幸的想着：哪怕这是在梦中，但是只能能够改变他们一家人的命运，那就让她的这个梦长一点，再长一点吧
一晚上加上大半天的火车，到海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下了车四下张望好奇的看着眼前一切的姜妮一眼就看见了外公卫建华和外婆丁梅。
她的眼睛猛地闪了闪，没忍住的用手拽了拽妈妈，指着外公和外婆的方向说道：“妈妈，我看见外公和外婆了。”
看见外公、外婆了？
顺着姜妮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卫红玉的眼睛里流露出意外。说起来这还是自己去了姜家坳十几年之后的第一次回娘家，女儿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她怎么就知道看见的人是外公和外婆？
难道她这又是在那一场噩梦里头看见的？
想到从昨天到今天，这么长的时间里，因为一直都没有个可以放心说话的地方，所以自己始终憋着。并不敢细问姜妮有关那一场有明显“预知”作用的噩梦。
想到若是当时那辆客车真的被压到大石头的底下了......那指不定，妮妮还真能够看见自己的父母......
“妈妈，您那里不是有一张跟外公、外婆还有大姨、二舅的全家福么？”看出来卫红玉的疑惑，姜妮没多想赶忙笑嘻嘻的解释道。
对，她怎么忘记这个了？
“红玉......”
卫红玉恍然，然后听见卫建华和丁梅激动的呼唤声，见他们也发现自己了。
她再顾不得继续深究其它，也忘记了姜妮和前面绑着姜巧巧，背后背着个大包，手上还拿着一堆行李的姜自强，径直一个箭步上前难掩激动的跟着喊了一声：“爸、妈......”
眼见妈妈同年迈的外公、外婆见面的激动场景。虽然看见外公外婆，姜妮的心里也一样是又激动又唏嘘。
但是知道妈妈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外公和外婆了，她懂事的止步，并没有立刻就跟着跑过去打扰他们的团聚，只是看着，心里暗道真好
真好，这梦里的外公和外婆等来的是活生生的女儿、女婿。而不是因为听闻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消息而骤然病倒，一下从健康，凡事都能够自理而骤然病的起不来身，只能够让大姨和二舅前去处理爸爸和妈妈的后事......
第8章 讨价还价
想到现实里头的曾经，哪怕是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年，姜妮的心依然剧痛不已。
妈妈是外公和外婆的老来女。生下妈妈的时候，外公都四十五，外婆也四十三岁了。到如今两人更已经是七十几高龄。
上辈子爸爸和妈妈离开之后，外公和外婆在病好了之后曾经在二舅的陪同下，不顾年迈和病体初愈去姜家村看过自己姐妹一次。
她还清晰的记得，那时候看自己在奶奶和小叔姜天赐、小婶冯丽珍手下过的不好，他们和二舅也曾经起意，要不顾一切的将自己姐妹两人带回来抚养过。
不过那时候奶奶狮子大张口，不仅要留下爸爸妈妈辛苦赚下的那些家业，还要求外公外婆必须替自己姐妹两个一人先给她五百元钱的养老费，才能够让自己姐妹跟着他们走。
八零年的黄金一克也不过才只价值二十元，一个孩子读书一个学期的学杂费只要一元六角。
一个人五百块钱，加起来就是一千块钱。
这样巨大的数额别说年迈已经失去劳动能力，日常还需要服用药物的外公和外婆负担不起。就是对于当年还算是年富力强，却上有老下有小都需要他贴补，本就负担沉重的二舅而言都无异于是天价。
别说那钱远远超过他们的能力，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够拿的出来的。
哪怕就是他们能够咬咬牙拿出来，二舅那头可还一大家子人呢。他愿意为了外公和外婆拿出来这笔钱，但是他们家的其他人呢？
姜妮忘不了当年外公、外婆和二舅拿不出钱来，也曾经试图跟村里以及姜家族里沟通，希望他们能够出面，让他们少给些钱带走她们姐妹，却都因为爷爷奶奶的蛮横不讲理而沟通失败。
最终外公和外婆抹着眼泪被二舅搀扶着离开，自己拉着妹妹眼泪汪汪的想要去追他们，却被奶奶和小婶抓回来狠狠的打了一顿的情形......
回忆起来，她没忍住又是泪目。
此时，卫红玉正同自己的父母说起来路上的那惊魂一刻，哪会察觉到姜妮的异样？倒是被他们三个暂时给抛在一边的姜自强立刻就发现了。
他把手上的行李放下悄悄的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轻声的取笑道：“咱们的小福星变成泪娃娃了。”
“哼。”
梦境持续了这么久，姜妮早就重新找回了小时候在爸爸和妈妈面前是珍宝，而不是压根就没有人在意，长在路边可以被人随意践踏的野草的感觉。
作为被爸爸和妈妈捧在掌心里的珍宝，自然是有任性的权利的。
当下她丝毫也不客气的回给了爸爸一道白眼，冲着他扮了个鬼脸的威胁道：“敢笑话我，哼，我决定一整天都不理你了。”
“一整天这么久？”
姜自强先是夸张的小小惊呼了一声，随即脸也跟着极为夸张的垮了下来，一副可怜模样的看着她讨价还价：“嗯，一根冰棍换你别生气了怎么样？”
“两根，都要奶油的冰棍。”
姜妮感觉自己在梦里回到了七岁，就连心智都一起回来了。回到只有七岁时候的状态。
虽然这会儿的爸爸的年龄还没有她现实里的年龄大，但是这丝毫也不影响她在爸爸面前做一个任性的小宝宝，小公主。
所以她狡黠的一笑，半点都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就开始跟他讨价还价起来。
“两根？还要是奶油的？”
想到一根奶油的雪糕要八分钱，自己手里只有攒了许久，好不容易才一分一分攒下的五角私房钱，姜自强的嘴角就抽搐了一下有点肉痛。
但是抬眼看见姜妮正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他不禁心里一阵柔软，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心疼？立刻狠了心的点头：“好。”
“我就知道爸爸最好了，我最喜欢爸爸。”同样是压低了声音小小的欢呼了一声，姜妮笑的一脸的阳光灿烂，很是狗腿的对着姜自强道。
这一刻她高兴才不是真馋冰棍了，而是对这种被爸爸捧在手掌里宠溺的感觉兴奋不已。
所以当即，她很是大方的对着姜自强道：“爸爸，我决定了，我要把我的那两根奶油冰棒分一根给你。”
“真的？你真舍得？”
本来还想就着姜妮的那句“我最喜欢爸爸了”的话，怂她之前明明才刚对着冯丽珍也说过“我最喜欢妈妈”的。结果因为姜妮的“大方”，姜自强感动的稀里哗啦的，也不肯再去斤斤计较姜妮到底最喜欢谁这样的问题。
嗯，话说自家的妮妮都愿意把奶油冰棍贡献出来给自己了，那还用问她到底最喜欢谁么？
呵呵，她若不是最喜欢自己能舍得奶油冰棍？
所以这个问题再问那就是傻了。
姜自强傻乎乎，心满意足的想着。虽然觉得自己跟媳妇这样争夺自家妮妮的“最喜欢”有些不够厚道，也有少许的愧疚。但是这并不影响这会儿他的心里就跟吃了蜜糖一样甜滋滋的，还一时冲动的对着姜妮大方承诺道：“除了奶油冰棍，爸爸再给你买大油条吃。”
“好。”说起许多年都不曾吃到的油条，姜妮真的馋了，眼睛一亮的猛点头。
姜妮垂涎欲滴的样子取悦了姜自强。想到一根油条才不过是四分钱，而且通常都是早上就会卖完，不像冰棍似的想吃什么时候去都有。
这般，若是他想要只买给妮妮吃是不太容易的。
看妮妮这样想吃他舍不得让她多等，于是暗暗决定明天一大早就去供销社排队买回来。他可听媳妇卫红玉说过无数次了，她家的巷子口就有一家供销社，那儿就有大油条卖。
姜自强在心里计算了下自己的五角私房钱，去除两根奶油冰棍的一毛六还能够剩下三毛四。
嗯，既然是难得的回了媳妇的娘家，他决定自己可以大方一次。大不了就是到时候一气买上八根油条让自家妮妮吃一根，剩下的剪成段让大家一起分着吃就是了。
媳妇不是也说了她以往在娘家的时候也都是这般吃油条的？
这么想的时候，姜自强丝毫也不觉得自己的这想法有毛病。他出钱买的东西，自家的闺女占大头难道不是应该的？
父女两个其乐融融的气氛，一直延续到卫红玉和卫建华以及丁梅重逢的激动退去。卫建华和丁梅总算是想起来，跟着小女儿一起回来的还有小女婿和两个外孙女。
第9章 告状
火车站距离卫建华和丁梅的家也不算太远。坐上公交车不到十个站，下了车不用走太久就到了地方。
走进熟悉的巷弄，面对周围熟悉又陌生主动同自己打招呼的街坊邻居。
卫红玉再等真正再度踏进熟悉又显得那般陌生的家门，看见都在家，都正在忙忙碌碌帮着准备饭菜明显老去的大姐、姐夫和哥嫂等人。
看着他们已经长大，自己或见过或从未曾见过只在信纸上说起来过的儿孙，她又是激动又是惆怅
她激动的是自己总算见到了久违日思夜想的父母和亲人。
惆怅的却是自己十几年未能回来，本来就因为年纪相差太大的缘故就没有那么亲密的兄姐，如今越发显得更是生疏了。
想当年离家的时候这里还是自己的家，可如今在这里，自己已经不过只是个回来做客的过客、外人。
这里再没有了多少自己曾经留下的痕迹。
为了能够给久未回娘家的自己一家人暂时腾出一个小小，堪堪也就是只够放一张上下铺床和一个衣柜的房间。自己的侄儿和侄媳妇还不得不带着儿女出去分别跟交好的邻居、朋友挤上几日。
“妮妮，昨天在车上你到底还梦到了什么？大石头把客车压了之后你和巧巧呢？你有没有再梦见之后你们是跟着谁生活的？他们对你们好不好？”
回到娘家之后，哪怕是心里再是惆怅，卫红玉也并未在面上过多的显露出来。
等一大家子人吃完了团圆饭，卫红玉还想帮着收拾碗筷却被父母兄嫂和大姐推进了娘家人替自己一家人准备的小房间之后。
到了个只要小声一些就可以放心说话的地方，卫红玉顿时就想起来自己已经压抑了很久的疑问，迫不及待的就压低了声音问起姜妮来。
“什么意思？妮妮她......她提前梦到那块大石头了？”这不可能吧？这若是真的，说出去可太耸人听闻了。
卫红玉的话让姜自强大吃了一惊之余，记忆也随之一下复苏过来。
他猛地记起来当时在客车上的时候，那时候自己就曾经询问过卫红玉姜妮到底做的是什么噩梦，结果当时被卫红玉给含糊过去了。
本以为只是小孩子的一场微不足道的噩梦而已。所以当时姜自强其实就没太放在心上，不过是顺口问了一句。等之后又遇上大石挡路的惊吓，姜自强更是早就把那给抛之脑后了。
结果没曾想，这到了岳父母家才歇下，自己竟然就听到了这般的天方夜谭？
姜自强用疑惑问询的目光看卫红玉，但是这时候卫红玉哪里顾得上给他解惑？她只管眼都不眨的盯着姜妮等着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