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着两腮的小柒坐在桌上，歪着脑袋好奇的问道。
“主人，车厢里不是有厕所吗？您为什么还去外面上呀？”
楚光笑着说。
“突然想看看普通人的生活，不好吗？”
小柒不解道。
“曙光城看不到吗？”
“看得到，不过联盟并不是只有曙光城，还有许多人生活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抿了一口红茶，楚光将茶杯放在了颠簸的托盘上，“而且，我们在办公室里看到的东西，和在现实里亲眼看到的肯定是不一样的。”
并不是很认同这个说法，小柒轻轻的抿了抿嘴。
“唔……其实就算您坐在办公室里，小柒也是能替您看到的。”
虽然废土当前的条件放不了卫星，但由避难所服务器操控的蜂鸟无人机却能算作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低空卫星”。
小巧的球形外壳飞在10米以上高度时几乎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而360度的广角摄像头可以无死角的将整片区域尽收眼底。
很久很久以前，在“玩家”和“NPC”们都还没有那么可靠的时候，它曾充当 VM的通讯中继器以及楚光观察聚居地内外情况的眼睛。
“我不是在怀疑你的能力，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件事情。”看着微微撅嘴的小柒，楚光失笑着回了一句，随后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列车离开清泉市已经有一阵子了，刚刚经过的站点似乎是河谷行省南边的最后一座车站。
崎岖的山路在穿过一处隧道之后，似乎已经到了尽头，而缓慢行驶的列车也逐渐提升了行驶的速度。
看着似曾相识的景色，楚光心中泛起了些许回忆，随口问了一句。
“前面是？”
托着腮帮子的小柒用悦耳的声音回答道。
“过了前面那条江就是锦川行省了，那儿好像有一座供奉着蜥蜴、老鼠和人的小镇。”
楚光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
“是叫尘埃镇吧。”
小柒惊讶的睁了下眼睛。
“咦？主人您还记得？”
楚光哈哈笑着说道。
“这也没几年，哪有那么快忘。”
那儿可是丛林兵团曾经战斗过的地方，而且那场战役似乎还是爆弹枪的首战。
在那场战斗中，他们成功挫败了奇部落对锦河市周边幸存者聚居地的扫荡，并将尘埃镇的居民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再后来大批的联盟部队从这里开赴战场，前往锦川行省与火炬教会及其变种人附庸作战。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才两三年的功夫，这里的变化却已经大到让他有些认不出来了。
轰隆隆的声音碾过了起伏的波涛，过江的列车接着又翻过了一座座丘陵，一望无际的平原和平缓的山坡很快映入了楚光的眼帘。
而此刻映入他眼中的景色，却比之前更加的震撼人心。
只见那原本在他印象中荒无人烟的土地，此刻已经附上了一片片金灿灿的稻田。
那一颗颗沉甸甸的稻穗将稻杆压弯了腰，随着阵阵吹过的微风泛起了金黄色的海浪。
九月是秋收的季节，而尘埃镇也到了一年中最忙的时候。
一辆辆推着滚筒的大型机器在田野上往复的耕耘着，而被那履带和滚筒碾过的地方，就像被理发师修剪过的头发，只剩下了一层毛边似的碎发。
那些都是被切碎了的秸秆。
紧随其后的机器会将它们混合氮肥拌入土里，为下一期耕作做准备。
除了稻田之外，远处还有着种植卡姆树以及其他树种的果园，也都是由巨石城生产的园艺机器人在管理着。
虽然尘埃镇只有百户人家，但靠着这套机械化的种植技术，耕作的面积却超过了西岚远征军上万人开垦的土地。
看着远处那些正在将脱完粒的稻穗装进麻袋里的镇民，楚光颇有些感慨地说道。
“没想到锦川行省也用上机械化种植系统了。”
记得联盟刚来这里的时候，劳作在这儿的还是农奴，工作的工具还是锄头。
当地的农场主们宁可多买几架联盟淘汰的螺旋桨飞机，也不肯换上更高效的拖拉机，后来由于火炬掀起的混乱，他们差点和自己的农奴们被一波带走。
当然，尘埃镇的情况和当地其他聚居地又有些不同。
由于垃圾君和他另外两个小伙伴自掏腰包给当地人买了些设备，后来又帮他们把生产的粮食卖到了巨石城，因此这儿大概是整个锦川行省最早推行机械化农业的地方。
换做其他聚居地，比如马夫镇之类的地方，情况反而可能没这么夸张。
见楚光对那些耕地的机器很感兴趣，抱着托盘站在一旁的X-16像导游一样介绍道。
“那是巨石重工设计的联合收割系统。”
楚光微微愣了一下。
“巨石重工？”
X-16点了下头，继续说道。
“今年6月份的时候，伊伯斯先生将生产重型采矿设备、农用机械、以及轨道运输工具等业务从巨石军工的生产线剥离了出来，单独成立了一家新企业，雇佣人类CEO运营。目前这家子公司，已经成为巨石军工新的利润增长点，并计划在曙光城交易所上市。”
走出巨壁的不止是李斯特的李斯特集团，巨石军工这座昔日的巨无霸也在用自己的方法走出那座高耸入云的墙。
不过，楚光倒是没有留意过巨石军工在军工领域之外的业务。
他最近一次和伊伯斯见面，还是代表联盟当局牵头洽谈与北岛重工合作业务的那件事儿。
当然，也没准正是那次与北岛重工的合作，给伊伯斯带来了新的灵感。
自从换了新的主人，那个过了报废年限的仿生人，感觉好像又慢慢变得正常了起来。
楚光笑着说道。
“挺好的，不过没想到那家伙会对武器之外的东西感兴趣。”
漆黑色的镜面微微闪烁，X-16用没有波澜起伏的语调继续说道。
“父亲说，只有将土地的价值压榨到了极致，人们才会重新为了争夺土地而厮杀起来……打压粮食的价格，增加人口出生率，也是为巨石军工的武器打开销路的长远考虑。”
楚光被嘴边的红茶呛了一口，咳嗽了一声道。
“咳……粮食的价格并不是影响人口出生的唯一因素，我觉得他好像想的太多。”
X-16点了下头，若有所思道。
“这样啊……原来如此。”
楚光并不觉得这家伙真正理解了自己这句话，不过他倒也不是很在意。
伊伯斯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早在他认识那家伙之前就是如此。
列车一路开到了尘埃镇的附近，停在了一处简易的车站旁。
有两个旅客在这里选择下车，从他们的模样来看似乎是理想城的背包客。
楚光看向窗外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车站外的围墙。
只见那道原本用花岗岩和水泥胡乱堆成的矮墙，已经变成了整齐漂亮且更可靠的混凝土墙。
当地人确实还了当初许下的心愿，在废墟上重新盖起了一座更大更漂亮的村庄。
那座高墙的正门上刻着一座浮雕，浮雕上印着一只体格庞大的死爪，一只肥硕的老鼠，还有一个披着斗篷的男人。
它们被这座小镇的居民视作守护神，同时也是理想城旅客们拍照打卡的地标。
值得一提的是，附近一带的变种人部落虽然已经被玩家们杀到绝迹，但仍然时不时地会有异种游荡到这里。
虽然联盟的心灵干涉装置能够驱散异种，但由于之前发生过的一些事情，当地人比起心灵干涉装置更愿意相信手中的猎枪和亲手砌的墙，因此仍然延续着之前修炮楼的传统。
由于在这儿下车的乘客不多，列车只停了三分钟便重新启程，朝着奇点城的方向继续前进。
那里曾经是联盟南下部队在锦川行省的后勤中转基地，而如今已经成为联盟在锦川行省人口最多的聚居地，甚至比最南边的卫府城还要多。
老实说，这其实出乎了楚光的意料。
原本在他的设想中，由AI管理一切的奇点城将作为联盟的大型戒毒中心，在帮助当地人摆脱对纳果的依赖的同时，也有帮助当地人戒掉“巨婴”毛病的意思。
他们不能总是指望有谁能来管管自己，应该自己想办法活出点人样来。
结果让楚光没想到的是，这儿的人口却迎来了一波爆发式的增长，从最初的数万人已经扩张到了惊人的20万。
而和其他聚居地不同的是，寒霜对于选择留在这里的人也是来者不拒。
虽然这里不发联盟的身份证，工作也不会有银币拿，但好处是永远不用为生存和每天穿什么衣服发愁，在这里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哪怕待一辈子都行。
唯一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离开之后便不能再回来。
并且除了寄存时存入的行李和少量根据分数换算的银币，什么东西也不能从这儿带走。
至于旅客。
可以在车站附近的旅馆休息，也可以进入农场参观，但只能停留一天的时间，而且基本上不会和当地人发生接触。
甚至于为了保证某种意义上的公平，就连车站旅馆的工作人员，都是专门从理想城进口的仿生人担任。
列车在这儿停的时间稍长，在这里上下车的人流也比之前几个车站要密集的多，匆匆的脚步在那铺着瓷砖的月台上来来往往。
不过与河谷行省南部的几个车站不同的是，在这儿下车的旅客中大多都是来自理想城的背包客，并没有几个是打算来这定居的移民。
尤其是那些理想城的背包客。
对于这座规则独特、且与康茂集团有着特殊渊源的聚居地，他们似乎有着格外浓厚的兴趣，那一张张脸上都写着兴奋乃至于狂热。
楚光也是后来看了鼹鼠老兄的帖子才知道的，理想城端点云上的“云友们”似乎将这儿当成了某种社会学实验基地。
他们不但对它的评价异常之高，甚至将其看作是人类社会发展的终极形态
即，由AI支配并管理一切、不再有人对人的剥削的完美乌托邦。
这里的平等甚至比联盟更进一步。
当地的人们实现了完全意义上的平均，并且让生产和消费不可思议的实现了平衡。
不过要楚光来说的话，理想城的居民还是吃的太饱了。
废土上不知有多少人羡慕着他们的生活，乃至来自和平世界的玩家都对他们的繁荣大呼不可思议，而他们反倒把废土上某个穷乡僻壤当成了精神故乡。
当然了，这是他们的自由。
联盟靠着旅游收入没少赚理想城的Cr，他当然没有任何抱怨的理由。
打算在这儿停留一晚，顺便见见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楚光带着X-16和吕北一行人低调地下了火车，接着便径直前往了公务通道。
老实说，这儿的变化也很大，只是没有尘埃镇那么惊人。
毕竟原来这儿就有着广阔的农田和果园，而如今那些农场和果园依旧是原来的模样，只是面积扩张了不少。
除此之外，最大的变化便是聚居地内的基础设施以及居民的住房。
一条宽敞的公路从聚居地的入口直通向位于农场最深处的庄园，而两侧都是款式统一的路灯、绿化带以及预制板混凝土楼。
这些楼房被划分成了方块状的社区，社区内有供人们休憩的绿化公园，有供应热水的锅炉房，还有统一的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