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日向云川似乎意识到猿飞日斩的期盼,极其轻微几乎无法察觉地点了一下头。
“是。”他说道。
并没有什么激昂的承诺,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和回答,却仿佛承载了万钧重量。
“好好好。”
猿飞日斩脸上的皱纹都不由舒展了一些,没有再说更多激励的话,只是伸出布满皱纹和老茧的手,轻缓按在他的左肩上。
“那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了,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我会派暗部来接你的。”
说罢,他笑着收回手,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光影中。
那股淡淡的甘草烟味久久不散,恢复平静的病房里,日向云川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
明媚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一半是明亮的希望,另一半却陷入更深的阴影。
在木叶的慰灵碑面前,在一众木叶忍者面前,进行演讲吗?
日向云川看向倚靠在墙角的那柄“贪婪”,看着刀镡上那枚紧紧闭合的瞳眸心绪流转。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木叶的晚霞如同冷却的余烬,映照出日向家主府邸的深影。
曾经震动木叶的云隐绑架日向宗家事件,已被如今连绵不断的摩擦冲突逐渐掩埋。
傍晚时分,暮色四合。
屋檐下的风铃在晚风中偶尔发出清脆声响,却难以驱散深宅内院经年不散的冷清气息。
门廊的阴影里,日向日差望着远处的木叶医院,额前依旧缠绕着素净的白色绷带。
在其余人眼中,这是为了遮住当初被云隐忍者划出的伤疤,没有人知道,其实是为了遮住那丑陋的笼中鸟咒印。
距离“日差之死”已经过去很久了。
取代兄长的日差演起戏来越发熟练,现在已经能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了。
不过,也并非无人察觉……
“父亲大人,天凉了。”一个怯懦软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听到声音,日向日差没有回头,只是那背在身后的左手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日向雏田双手捧着一杯热茶,小心翼翼来到他的身后,微微抬起头看向面前的背影。
记得宁次哥哥的父亲死去之后那段时间,父亲身上的气息冰冷得几乎要将她冻僵,交流仅限冰冷的命令和毫无温度的审视。
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感觉自己父亲冰冷的外表,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裂痕。
那双以往只能看到“规矩”和“大义”的白眼中,似乎也多了一丝日向雏田如今还无法理解的复杂。
甚至发现她平时其实根本没有吃饱饭,这在以前根本是雏田连想都不敢想的。
就像此刻。
日向雏田屏住呼吸,仿佛等了一年那么久,她面前的那道身影,终于侧过了半个身位。
昏黄光线勾勒出他冷硬的面容,视线在她手中那杯茶水上停留了一刹,用一种相比过去不那么冰冷的语气开口道:
“放在那里吧。”
依旧低沉而冷漠,但雏田的心脏却猛地一跳,感受到一丝温度。
那丝温度太微弱,就像寒冰表面瞬间掠过的一丝暖意,很快又复归冷硬,却让雏田几乎控制不住脸上扬起的细小欢喜。
“是,父亲大人。”
她低垂着头,声音轻不可闻,却能听出一丝努力掩饰的雀跃。
小心翼翼走上前将茶杯放在矮几上,她没有立刻退开,而是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飞快地抬起眼睛。
只是当雏田迎上那双依旧深邃如寒潭,似乎并未因她而掀起任何波澜的白眼,那点细小的欢喜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
她慌忙再次低下头,藏住暗淡下去的眼睛,低声道:“父亲大人,我……我去温习功课了。”
然后逃也似的,小跑着离开了回廊,细碎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日向日差的耳中。
“……”
微微侧头看着雏田消失的背影,日向日差越发能够体会到,自己那位兄长到底有多么顽固。
曾经以为雏田是天性软弱,但现在看来,其中大半都是其父导致的。
念及此,日向日差叹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白眼中只剩下比寒铁更冷的光,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封锁。
他转身离开,空寂的廊道里只剩下他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走到看似普通的储藏室门前,迅速结出几个隐秘的印,不为人知的封印被无声解除。
砰。
木门向内开启,却是露出通往地下的阴冷台阶,刺鼻的霉味和地下特有的湿气瞬间涌出。
日差毫不犹豫地走下台阶,身后木门悄然合拢,封印再次启动,将一切可能存在的窥伺隔绝。
幽暗的密室里,只有墙壁凹槽中点着几盏灯烛,光线昏黄,在墙壁投下如同鬼魅般摇曳的影子。
咔咔!咔!
随着日向日差越发深入其中,锁链的声音也逐渐变得清晰。
终于,他走进了密室的空间内,看到了密室中那道身影。
那是一个被四道粗大锁链牢牢束缚四肢的身影,全身上下一百零八个经络穴位都被针没入其中。
似乎是听到了日向日差的脚步,披头散发的身影终于抬起了头。
那张与日差无异的脸,毫无疑问,正是真正的日向日足。
第115章 我们只有因恨相连了
相比起曾经风光无限的宗家家主。
此刻的日向日足显得十分狼狈,脸色是长时间处于暗中的惨白,那双白眼中充满了细密的血丝。
时间在黑暗中仿佛是凝固的。
他不知道外界过去了多久。
一天?一周?一个月?还是一年?
被长期幽禁在黑暗之中,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时间流逝的感知能力。
不过他的身形并不瘦削,面容也并不枯槁,显然吃喝都是被满足的。
可以说,日向日差已经在保证他无法逃离的前提下,给予自己这位兄长最高规格的尊重了。
不过,高高在上的日向一族宗家家主,被自己的分家弟弟陷害成这样,被自己的弟弟取代自己的位置,日向日足的精神状态明显很差。
“兄长,许久不见了。”
日向日差语气平静地问候道。
日向日足没有说话,只是眼睛死死盯着他,声音嘶哑地开口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哪怕他现在的眼睛是瞎的,也能够流露出极深的恨意。
“这并不取决于我。”日差淡淡地回应道,“我想你也知晓那位大人的恐怖,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只能做什么。”
咔咔!咔啦!!
听到这话,日向日足脸上的表情狰狞起来,身体开始剧烈地挣扎,锁链因为他的动作而哗啦作响。
“日向日差!”
日足的眼球几乎瞪出眼眶,发了疯一般挣扎着怒吼道:“你明知道那个家伙不怀好意!你难道想毁了日向一族吗?!”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个家伙的恐怖。
正是因为知晓才感到恐惧啊!
自从他被掉包后被操控着自己走进密室,外界发生的事情都是从日差口中了解的。
他不知道那个一己之力杀死磁遁忍者特洛伊和数百云隐忍者的怪物到底和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只知道那个引诱日差背叛、欺骗、取代自己这个兄长的家伙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现在的分家很好。”
日向日差淡然道:“宁次已经走出了阴霾更加努力,我还任由他偷看了书库的解印,没有宗家的束缚他只会走得更远。”
“至于云川,摆脱了日向一族的束缚和拖累,也已经成为了木叶的‘英雄’,在与云隐村的战场上立下战功。”
“反观你重视的宗家,还在固执己见、刚愎自用,已经烂到了骨子里。”
“所以,别再白费力气了,你和我都无力改变什么。”
日向日差将盛满饭菜的保温桶放在桌上,一边将其打开拿出饭菜一边语气平静道:
“你选择作为‘宗家家主’,我也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就是作为宁次的父亲。”
“无论最后的结果是好是坏,至少,这个选择是我自己决定的。”
说着,他将食物递到日向日足嘴边,但日足只是睁着暗淡的白眼,似乎是死死盯着眼前的日差。
下一刻,他彻底丢掉了宗家家主的气概。
“呸!”
“……”
日差的胸前被溅上了斑斑点点的污渍,但他并未发作,甚至没有擦拭,只是冷漠注视着自己这位兄长的丑态。
他的心里,无法抑制地,生出了憎恶、怜悯、痛楚以及……扭曲快意的情感。
“唔唔……咳咳!咳!”
日向日差面无表情地将食物塞进日足嘴里,低沉的声音在地下密室中带着空洞的回响:“感受到了吗?”
“想一想以咒印支配我时,你不留丝毫情面的冷漠。”
“想一想你当初是怎么做出决定,将我推出去替你承受你的错误。”
“这种‘身不由己’的痛苦,这种‘无能为力’的绝望。”
日向日差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如刀剐向日足的神经,冰冷的话语吐在日足脸上:“你现在是不是能够感同身受了?”
说罢,他直起身来,俯视着如同一滩烂泥般的日向日足。
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胜利者的表情,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沉重的几乎将自己也一同溺毙的悲哀。
“你要活下去,必须活下去。”日向日差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冰冷,“你是宗家的家主,我是宁次的父亲。”
“如果我们不能作为亲人,那我们只有因恨相连了。”
“所以,我要你活着看到日向一族的未来究竟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