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从一开始的互相加油打气，怀抱希望，到最后彻底接受残酷的现实，一个个开始选择躺平，接受被这股超自然力量永久圈禁的现实。很多人已经清醒认识到一个问题：很可能他们到老死，都会被困在村子里面了。
通过神庙，可以获得粮食和生活用品，但不可能获取药品。在这种情况下，得个重感冒都有可能死人。如果得了大病，根本没有可以救治的条件。以村子的老龄化比例，再过十年，村子的人口会越来越少。而现在，年轻人，则也不愿意再生孩子了。
至少对戴维来说，如果他现在结婚的话，他是绝对不希望生孩子的。且不说村子的医疗条件对孕妇生产具有极大风险，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出生在这么一个被白雾笼罩的村庄里面，要像戴兰那样，只能从书本里面知道白雾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村长的儿子葛念诚，他当年就是最早认清现实的年轻人之一。他是这个难悯村历史上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大学毕业后，村长其实希望他成为大学生村官，但他坚持在城里面生根，甚至决定在那买房。
十年前，他当时在年关将近的时候回家过年，说第二年就带着女朋友一起回老家。结果这场大雾，让他只能永久留在了这个他本来已经走出去的偏远村子，只能和村子里面的女孩子结婚过日子。
他本人也多次参加巡逻，还担当过队长。而后，戴维经常看到他满脸愁苦地坐在村子口看着那片大雾。他的锦绣前程，和当年的青葱初恋，都被这片大雾彻底抹灭了。
“出现了！出现了！”
戴维的思绪被打断，随后，他看了过去。
那个房间的门再度被打开。
此时，里面摆着九根笔直的竹竿。而在竹竿下面，则放着一个个宛如不倒翁一样的瓷娃娃，这些瓷娃娃表情各异，但全部都眯着眼睛，有着腮红。
瓷娃娃们的嘴巴张开着，完全可以看到后脑勺后的景象。
这一段……就是用来将竹竿插进去的。嘴部这一段其实比较紧窄，插入竹竿后，就能牢牢套在竹竿上。
这竹竿通体绿色，大概一米多长，看起来似乎很轻，可是实际拿起来的时候，竟然感觉有点沉。
实在是不可思议。要知道，刚才这个房间里面，还是什么都没有。可是现在，一开门，就多出了这些东西！
至今都没有人知道，神庙和白雾究竟有怎样的联系存在着。
“选自己的竹竿和瓷娃娃，选中了，先直接拿回家去。晚上八点半，我们在村东口老地方碰头。”
“老地方？”戴维好奇地问。
“回去问你爸，他知道的。”
选择竹竿不困难，反正看起来都差不多。
难的是选择瓷娃娃。
瓷娃娃是巡逻的时候保命的关键，这一点，对每一个村民来说都是一样的。
戴维看着那一个个瓷娃娃，有的是笑着，有的哭丧着脸，有的则看起来宛如怒目圆睁，也有的表情看起来相当诡异，根本无法形容。
戴维只得问林泰：“林，林队长，不同的瓷娃娃……保命能力上没有什么强弱之分？”
“这一点，目前还没发现有没有明显差别。”
相比之下，显然大家都不太希望选哭丧着脸的瓷娃娃，看着实在是不吉利啊！
于是，其他人都选好了，就独独留下了一个哭脸的瓷娃娃。
“好了，你选这个吧。”林泰拿起瓷娃娃，交到了戴维手上：“拿好了……记住，有瓷娃娃在，才能在巡逻的时候生存。”
“嗯，好。”
“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晚上得巡逻三个小时，充足的睡眠是很重要的。”
“嗯，好。”
回家的路上，戴维将竹竿夹在腋下，手上拿着瓷娃娃，心头觉得有点不安。
瓷娃娃紧闭着眼睛，看上去嚎啕大哭的样子……
这东西到底能不能帮到自己啊？
回到家，戴维将他的瓷娃娃拿给了父母和戴兰看。
“爸爸，”戴维有几分担忧地问：“这个瓷娃娃一脸哭相，没关系吧？”
戴兰则也看着觉得有些惴惴不安：“怎么这瓷娃娃看起来像是被欺负了一样啊？”
“没事的。”戴维爸爸直接说道：“现在先去睡觉，好好养足精神！”
第六章 我……哥？
戴维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毕竟，他接下来是要去做一件比较危险的工作。
尤其是……他记得很清楚，几年前，他的邻居家的一对双胞胎，双双被选中同一天去巡逻。结果，他们就没有成功回来。
甚至，没有尸体留下来。他们的父母，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在巡逻期间，会遇到的情况根本无法预料。即使有瓷娃娃在，也不代表一定可以生存下来。
这导致戴维心思很重，而心思越重，越是睡不着觉。
终于，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床头的钟。
才过去三十分钟，但他感觉自己似乎已经躺了一个小时。
于是，他只好又睡下。
又过了几分钟，他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戴维应该睡了吧？”
刚才戴维关房门的时候，留了一条门缝，所以他能依稀听清楚门外的声音。
“我知道你担心，但没办法。抽到了签，必须得去。大多数时候，巡逻队都能安全回来的。”
“这些年，陆陆续续还是有一部分巡逻队成员去世的。现在青壮年的村民，数量也越来越少了。死亡率就算比较低，也架不住天天晚上都要出去巡逻啊。”
“这个……我也知道。但真的没办法。只要能让戴维，戴兰好好地在村子生活下去就好。恐怕这雾，再过几十年，都不会散了。”
“我说……”
“你怎么吞吞吐吐的，有话你就说吧！”
“这个问题憋在我心里十年了……雷三，他是死了，对吗？”
“村长说过，不能再提这件事情了。”
“我想知道，你参与了没有？”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
“有一年，我做过队长。”戴维的妈妈说道：“那一年，我带的巡逻队，有两个人在巡逻的时候死了。他们的瓷娃娃，都全没了。最后结束，我们报数的时候，自然只剩下了七个人。但那时候……”
“好了，别说了……”
“那时候，除了我，大家都觉得很不可思议，说怎么只剩下七个人了？我很惊讶，然后告诉他们，有两个人死了啊！但是，除了我，没有人记得死了两个人，甚至都不记得他们参加过巡逻队。”
听到这番话，戴维只觉得毛骨悚然。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村子里面其他人也一样。后来，要我反复提醒，他们才想起来这两个人参加了今晚的巡逻。那时候，我意识到，队长这个职务，不一般，只有队长能记得一个队伍死了谁。但是，雷三那一次，情况更严重，那时候，雷三是队长。可是……可是……”
一时间，戴维的父亲也一度陷入了沉默。
“那天晚上，他来找我们，然后说……”
“别说了！”
“雷三在那之后消失了……就因为他父母去世了，子女在城里打工不在村子里面，所以你们才决定牺牲他对吧。”
“村长也没有办法。不这么做，村子里所有人都会死的。他是队长，应该承担责任的。”
戴维的确记得……
当年雷三叔来了之后，村子就开始发生离奇死亡事件。而他失踪后，村子就再也没有死过人。
所以，戴维已经隐约猜到雷三叔为什么会消失了。
果然，这是村长的决定。
“是村长亲自动手的。他说，他是村干部，既然他来做决策，就得他亲自执行。”
动手……
话说到这个地步，大家已经心知肚明了。
“竟然真的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时候，戴维的父母似乎发现门没有关严实，上来把门给关上了。
戴维合上双目，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的雷三叔，还有妈妈刚才的话。
只有她记得……有两个队员死去，只有她记得那两个队员是谁……
那片白雾，还有那座神庙，都有着某种超出想象的诅咒力量。但是，戴维怎么也没想到，这种诅咒力量，会可怕到这样的地步！
不知道过去多久，戴维终于睡下了。
迷迷糊糊睡了许久，忽然，他感觉到有人在摇动他的肩膀。
“戴维，起来！快起来！已经八点了！”
“嗯……”
睡眼惺忪的戴维，看着将他叫醒的妈妈。
“妈……”
“起来吧，我给你下了面。吃完再去。”
“好……”
忽然，妈妈将戴维一把抱住。
“妈妈……”戴维一下呆住了。
“戴维，”妈妈拍了拍他的后背，说：“我会等你回来的，等你回来，我给你点生日蜡烛。”
“生日……蜡烛？”
难道妈妈给他做了生日蛋糕？
“好，妈妈，我知道了。”
饭桌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大排面，里面还加了两个荷包蛋。
“吃吧，戴维。”
“好。”
戴维坐下来，刚拿起筷子，忽然问：“爸爸，林队长说集合地点在村东口老地方，说你知道是在哪里。”
“我知道。”
爸爸点了点头，说：“你先吃面，吃完了，我带你出门。”
戴维看向一旁，竹竿和瓷娃娃都摆放在那，而竹竿……似乎被擦拭得很亮。
戴维知道，这是妈妈很担心自己。
“戴维，”爸爸再度提醒他：“巡逻的时候，只要不是在你身旁，就不要马上把竹竿伸进去。瓷娃娃只要还在，你就不会有事的，放心。”
“爸，我想知道，只要身体没有进入白雾，就不会有事的。但是，如果是这样，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