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硬来不成，改变了策略是吧？我倒要看看你搞什么名堂。”朱明耀迅速反应了过来，哼出一声冷笑。
仿佛印证着他的猜测，气冲冲的脚步声响起，随即一个穿着朴素棉布长裙，面色不虞的中年女人快步走了过来。
虽然已过了最为青春的年纪，她的容貌依旧残存着几分风华，只是高耸的颧骨与薄薄嘴片有些破坏气质，让女人瞧起来有些孤高。
“阿莱莎！黛丝被墨水泼了一身，你又用圣痕的力量偷偷捉弄同学了。”
女孩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她嗫嚅着嫩红的嘴唇，低声说道：“克里斯贝拉姨妈，她们总是集体欺负我，我……我只是稍微做错了事，而且我已经在反省了。”
女人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蒙天主的赐福，有幸觉醒了【纯洁】圣痕，你就是教派的希望，我已经教导过很多次了，要矜持自守保持澄净的心境，如此才能尽快的将其掌握。”
训斥了几句，看着唯唯诺诺的女孩，克里斯贝拉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伸手平摊，一片小巧的羽毛悬浮在掌心。
羽毛的色泽恍如夜幕幽邃无比，散发着一股令万物腐朽凋零的味道，让祭坛前插着的鲜花都渐渐枯萎。
“这是教派传承的一件堕落圣器【萨麦尔之羽】我会暂时用它封印住圣痕的力量，直到你学会以普通人的平常心态生活。”
感受着皮肤针扎似的刺痛，女孩有些惧怕的向后畏缩了一下，“可是，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这是我作为教派牧首的决定！”女人的言语先是严厉，后又转为温柔，“亲爱的宝贝，那是为了你好，姨妈是不会害你的……”
女孩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的低下头来，任由对方施展秘术将黑羽融入了身躯。
然而大约是因为角度问题，天真的她并没有发现，这位敬爱的长辈眼中，一丝深沉的嫉恨之意正在如野火闪烁。
冷眼旁观者的青年，倒是有足够的阅历，分辨出此举暗藏歹意，舌头嘲讽地搅了搅：“又是嫉贤妒能的老套路么，真是有够无聊。”
像是被他这一句嘲讽刺激到了一样，场景骤然再起变化。
……
……
“他奶奶个爪！这回换了陈年公厕吗？”
眼前光影变幻，还没等朱明耀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一股难以言喻的刺激性气味就硬生生灌进了鼻腔。
勉强要形容的话，那是犹如无数堆积的排泄物搅和着腐烂的动物蛋白质，发酵陈酿上百八十天的恶臭，混合着刺鼻的化学药剂味道，饶是他体质远超常人，也差点当场窒息。
朱明耀厌恶的捂住口鼻，迅速打量了一圈。
好吧，似乎还真的是一语成谶。
入眼所见之处，仿佛是一被遗忘的地下世界，昏黄灯光勉强穿透厚重的尘埃，照亮了一片破败脏乱的景象。
一扇发霉的破烂房门将这里与外界分割开来，一排木板隔间松松垮垮的搭在墙边，条条棕黑发黄的迷之污渍干结成块状，几乎要将它们尽数换个颜色，考虑到对面就是几个室内洗手池，如此经典的布局，这一幕代表的意义简直不言而喻，正是标标准准的发粪涂墙！
环顾周围，一片寂静，似乎只剩自己一人，朱明耀正要去寻找一同失陷的两个女孩，耳边突然捕捉到一阵响动。
霉菌蔓延的房门背后，传来细微而清晰的“吱呀”声，那是腐朽地板不堪重负的呻吟。
门扉猛然开阖，几个人影冲了进来。
“一个没有父亲的野种，凭什么受到那些男孩的追捧，我们迟早要在那张勾引人的脸蛋上划上一刀！”
话虽说得凶狠，但那不过是小女生一时恼羞成怒的口不择言。初涉情感的她们，对这份朦胧的认识尚感陌生，除了对着围拢的身影气呼呼地发泄情绪，并未敢真的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承受着青春期女孩莫名其妙的怒火，暂时失去力量无法反抗的阿莱莎敢怒不敢言，唯有默默忍耐。
半响之后，当几个霸凌者转身离开洗手间，她才敢将手伸向门把手，但收获的却是被锁住的嘎吱嘎吱，与扬长而去的得意笑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连放学的铃声都结束了许久，始终无人前来。
就在女孩沮丧地拍打着房门时，厕所最里边的隔间忽然打开，一个身穿清洁工制服的男人探出头来。
“怎么了？可爱的小天使。我想你现在似乎需要帮助……”
他假模假样的呼喊了几下，确定四下无人后，一双棕黑眼珠从秀气的小脚开始，好似粘湿的蛞蝓向上攀爬，掠过白嫩如玉的小腿，初具玲珑的曲线，最终停留在秀美的脸蛋上，目光中流淌出污泥般的欲望。
本能的察觉了危险，女孩惊恐的后退了两步，全力伸手虚推，一丝近乎透明的白光闪动，旋即如同肥皂气泡颓然炸散。
“滚开，我是……”
没等她说完，罪恶大手便迫不及待的伸出，带着人类最丑陋的姿态，然后便是尖叫，求饶，喘息与布匹碎裂的声响。
“够了！你不嫌弃恶心，老子还嫌弃恶心呢？”
即使有了后续情节的相关预感，朱明耀还是恶心的好似吃了个苍蝇，他眼皮直跳，厌恶的一声爆喝，双手一抓，荡起绵绵光影，遮蔽了丑恶至极的一幕。
悲惨的嚎叫中，场景再次变化。
四下里人头攒动，地板上用大理石镶嵌出各种神圣经文，墙上悬挂着一幅幅宗教绘画，竟是一座庄严肃穆的教堂。
女孩头发散乱的蜷缩在地板上，早已干涸的泪水在脸上留下点点苍白盐花，整个人就像一具失去生机的洋娃娃。一个面容与她类似的年轻妇女跪倒在旁边，痛苦的啜泣着，指甲在脸上抓出道道淋漓的血痕。
“亵渎！至高的主宰在上，简直是最可怕的亵渎！”
高亢的尖利怒吼从克里斯贝拉喉咙中吐出，她面色泛起激动的潮红，扯断了胸前的十字架，攥在手中疯狂的挥舞着。
“阿莱莎！我们一直宽容着的年少无知，可你居然任性到这种地步偷偷拿出秘藏的圣物玩弄，搞出了如此荒谬而悲惨的结局！
这是耻辱，你的耻辱！家族的耻辱！也是我们教派的耻辱！”
女孩空洞无神的双目猛然一颤，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望向那位向来敬重亲昵的血亲长辈。
曾经慈爱的面容，陡然间化作狰狞的魔鬼，冲进本就濒临崩溃的心灵，将最后一丝温暖眷恋撕扯的粉碎。
第429章 夺舍？
洁白雪松木被劈成均匀的尺长细条，细心的交错叠加，搭建出一重重精致复杂地同心圆与十字纹路。
一瓶瓶五颜六色的未知精油倾倒，如同细雨滋润着干涸的土地，迅速渗入仪式柴垛，与新鲜的树脂气息相互调配，混合出一股奇妙的暗香，熏熏然引人欲醉。
然而，伴随着这股芬芳馥郁而来的，却是令人心如坠深渊的沉重话语。
“我亲爱的，可怜的，悲哀的小阿莱莎啊……请忍耐一下，很快，很快就好了，【纯洁仪式】会洗去所有罪孽，将圣痕连同【萨麦尔之羽】剥离出来，你可以作为一个无忧无虑的普通人活下去……”
克里斯贝拉的表情慈祥庄重，但在女孩眼中却无异于恶魔，可她已经无法再开口了。
强效的特种神术，迅速的游走全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了控制，力量被抑制后的女孩根本毫无抵抗之力，瞬间失去了开口的力气。
她呆滞无神的望向穹顶，放弃了控诉申辩的打算，没有人会相信教派的首领，会恶毒卑劣到将毒手伸向血脉相连的晚辈。
“亲爱的侄女，不要怨恨姨妈，你的牺牲是非常值得的，我会善用留下的圣痕，将教派发扬光大，令先辈的福音传遍世界……”
隐秘的心灵感应絮絮流淌于脑海，诉说着阴谋的起因。
女孩灵动的双眸失去了所有色彩，仿佛一具木偶，任凭身体束缚在柴堆中的十字架上。
齐声颂唱的音浪震彻着教堂，燔祭木枝无声化为细腻的灰烬，圣洁光焰犹如融化的白银灵动跳跃，在空气中，演绎出一场盛大的绚烂舞蹈。
与旁人眼中自是这样，而对于深陷其中的女孩来说，则是生入地狱般的无边痛苦。
柔弱的身躯刹那之间绷作笔直，缕缕青筋凸起，几乎要从皮肉下挣脱而出！
细微圣焰仿佛千万把冷酷的手术刀，撕开肌肤，渗透血管与神经，钻入骨髓与灵魂，沿循着仪式的规则，将所有关于神秘的要素缓慢分离开来。
晶莹剔透的圣母百合印记与一片幽夜墨羽，半浮半沉，缓缓自光洁的额头逸出。
“她的心智与肉体都将被还原成一张白纸，余生将不会感到任何苦痛。”似乎是浮现出一丝愧疚，目标即将得逞的始作俑者缓缓低语，即使劝慰他人，亦是安慰自己那点转瞬即逝的良知。
一双双狂热的目光射来，注视着残酷而美丽的场景，没有人多说什么。
以教派为名的法阵效果上自是非同凡响，纵使无形无质的圣物秘宝也难逃影响，只要将其抽离完毕，便可以再次选择执掌者，带领他们这支僻守乡野的教派走出小镇，赢取无上的荣光与利益。
至于受术者的下场？虔诚的教徒们不会在乎那一点……
不！
还是有人在乎的。
一个人影忽地冲上前来，像一只无畏的飞蛾，奋不顾身的投入火堆，任凭剧烈的能量冲突在身上炸出惨烈的血花，也要试图阻止那残忍的折磨。
“她是人！她不是工具器物！你们不能这样对她！”
高亢的呼叫饱含着坚决与悲怒，那是从爱中诞生出的勇气。
因为冲出来的人……名为母亲！
目睹着奄奄一息的至亲被粗暴拖走，本已认命的女孩骤然抬起头，她觉得干涸的眼眶有些发痒，胸膛里一股难以形容的炽热无端生出，像岩浆一般来回震荡，烧灼着脑浆，粉碎着理智，最终化为一个念头：
“什么责任？什么传承？什么信仰？
还有……
什么上帝！
统统都是狗屁！”
古板刻薄的老师，天真恶毒的同学，包藏祸心的亲属，麻木狂热的教友，一张张脸庞从女孩眼前飞过，她猛地发出了凄惨的狂笑。
哪怕缺少了其中一环，我的命运又怎会沦落？这样肮脏的众生，就该彻底毁灭！
黑白流光缠绕，两件属性截然相反的圣物陡然撞击在一起，重新钻入眉心。
漆黑的炼狱之火自七窍喷涌而出，宽广深邃的幽暗之羽漠然招展。
本应该无损于肉体的圣洁银焰感受到了天敌出现，顿时化作最为酷烈的姿态，眨眼功夫，肌肤做灰，骨肉为碳，美人胚子的皮囊霎时间翻做狰狞恶鬼。
“来吧，瞻仰一下真正的堕落！”
墨绿的魔光粉碎了教堂直入天穹，风起云涌，万物一片混沌。
……
……
混沌乍分。
场景又一次变换。
一间纤尘不染的病房内，矮小身躯被包裹的犹如木乃伊，躺在宽大的病床之上，高温烧灼下渗出的体液与脓血，在绷带上染出片片污浊。
“这是纯洁教派最后一名幸存者吗？”屋角几道模糊身影窃窃私语，手舞足蹈的争辩着。
“以最快速度查清楚发生了什么，那枚圣痕一定要收归于教会……”
“诸位，请牢记这里是联邦的领土，我们认为应当暂由官方保管……”
圣城？政府？你们……也是同样肮脏而贪婪的存在……
枯焦的眼皮上翻，浑浊的玻璃体深处，悄然荡漾开两团阴暗的幽火。
然后便是乏善可陈的一切，恍若镜头快进般，光影急速变幻，暴起，袭击，杀戮，整座城镇都被拖入异度空间，而后与来援的人马激战，封印与此恍惚间数十载。
“世间无人不苦，无人不悲，想要用诉诉苦来打动我，阿莱莎小姐，你怕是要失望了。”
朱明耀轻柔地叹息道，双掌相对平伸，五色光气轮转，水波样的雷光不住往复回荡，像是一座水库深潭，一丝一毫的毁灭气息就那么悄然积攒起来。
不说早就经过原著电影和游戏的洗礼，对目睹的惨事有了心理准备，单就他前世与网络上圣母傻叉对喷，磨练出的直球逻辑，也不会掉入这样的道德绑架。
冤有头，债有主，你的命运够凄惨，有被杀掉的数千名镇民凄惨吗？沾染上你们这群宗教疯子，人家才是倒了18辈子的霉！
五行神雷横扫，粉碎着构成幻境的灵能结构，病房的四角墙壁逐渐坍塌，暗红色的诡异光芒亮起。
他可不是白看了那么久的CG，暂时能动用的法力虽少，但多充会儿电，照样能憋出个大招。
朱明耀环顾四周，这里的世界仿佛被限定在了两种色调之中：
铁灰的深邃与火红的热情，两者交织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氛围。
烟雾或是蒸汽随着换气扇搅起的气流涌动，不知源自何方的铿锵金属撞击响起，为这场景更添了几分朦胧与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