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根想要反驳，但面对这有理有据的论证，最终无言以对。
打个简单的比方，凯尔特神代的情况就如同一个百病缠身，七八十岁高龄的老妇人，让她提起精神，强行孕育出一个带来新生的【神胎】，几乎是在要她的老命。
兴许，没等延续世界意志的【神胎】出生，作为母体的凯尔特神代就会提前崩溃。
达努神族的分裂也好，各地的大灾变也好，北欧诸神的入侵也好，都只是加速了这一进程。
但即便明知这是在饮鸩止渴，她们也只能埋头走下去。
因为，没得选。
摩根坚定了心神，冷哼道：
“所以，你今晚是专程来嘲讽我们的吗？”
“不，我是来帮你的。”
洛恩目光一闪，意味深长地开口，
“我可以帮你，让她尽可能变得完整……”
“你能有什么办法？”
“虽然凯尔特神代的大源快要枯竭了，但你身边不是还有现成的资源吗？他们和那位大母神的相性可是最契合的，如果那几位甘愿奉献出自己的神性和权柄，自然能让那位起源之母尽可能消弭缺陷，变得完整。”
“大献祭？你想让全体达努诸神对母神进行大献祭！”
摩恍然大悟，但随即又摇头反驳道，
“这根本不可能！他们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神位和神权，更不会轻易为外人牺牲，否则的话，当年也不会为了延续自己的天命，对我们出手！”
“如果只靠你当然不行，但倘若加上我和北欧的大军呢？”
洛恩微笑回答，吐出了计划的关键。
“你想再来一次神战，用外部的压力，将他们逼上绝路，迫使他们自我献祭！”
摩根眼前一亮，顿觉可行。
但随即看着那张笑意盈盈的脸颊，她心中有些警惕，目光闪烁着冷哼道：
“你这是居心不良，分明想借此离间我们。我可是达努神族的一员，怎么可能和你一个外敌同流合污，共同迫害自己的族人？”
“啊对对对，你当初踩着点出现在爱尔兰战场，等达努神族被打残了才下手捞人，也是同族情深。”
“……”
摩根脸上一僵，仿佛是被老师当场点出小动作的学生，大义凛然的表情顿时有些挂不住。
而洛恩对此，则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在后世的传说中，摩根被称为魔女，拥有着战争、诅咒、背叛和死亡等多个黑暗的侧面，从来不是什么天性纯良的傻白甜。
何况，达努神族和湖仙女三姐妹因为理念不同，早就撕破了脸，双方各自割据一方，哪还有什么所谓的“情分”？
要是摩根真的顾念所谓的同族，就该第一时间出现在爱尔兰的战场上，或者直接跑去天空岛示警。
所以，她的出手并非纯粹的善心，而是为了借助达努诸神的力量，复苏大母神达努。
而现在，来自北欧的外敌被击退。没了外部的威胁，那些苟活下来的达努诸神所做出的让步，多半到此为止，哪肯会为了一个所谓的起源之母，真的把自己搭上？
说不定，为了延续他们自己的天命，他们还会反过来去打这位达努之母的主意。
洛恩现在要做的，就是带领北欧大军回来，告诉那些达努诸神，战争还没结束。
当然，他和摩根一样，这么做也别有所图。
而此刻，好学生摩根也想明白了这一点，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的这位老师：
“所以，你也想利用母神带来的压力，反向统合北欧九界的神性？”
“回答正确，不愧是我的好学生。”
洛恩打起响指，很是满意摩根交出的答卷。
龙灾之后，他将人类、精灵、矮人三族纳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和他缔结婚约的斯卡蒂又掌握了巨人国的半数疆域。
如今，因为奥丁和尼约德的一意孤行，阿萨神族和华纳神族遭受重创，险些覆灭在起源之母达努手中。要不是他带领着诺伦三女神和整个女武神军团舍命相救，别说奥丁和尼约德走不掉，兴许整个华纳神族和阿萨神族都得被拉着陪葬。
更为重要的是，凯尔特神代远离北欧神代，那位北欧的起源神奥尔劳格暂时无法对他的行为作出任何干涉，或者埋下任何与命运相关的钉子。
此时此刻，所有条件齐备，正是他借助外力和威望统合北欧九界，掌握神之大权的最好时机。
而经过一次次的神战证明，奥丁也好，尼约德也好，巨人族的三位巨人王也好，都无法带领北欧走出【诸神黄昏】的困境，打出完美的结局。
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眼下，北欧天命大量损耗，奥尔劳格随时有可能突破诺伦三女神和【大乐章】的限制，提前苏醒，洛恩必须在诸神黄昏到来前，将所有的选择权抓握在自己掌中，作出最正确的判断。
“果然，你也没安好心。”
摩根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位老师，虽然心中充满了鄙夷，但防备也随之消散。
既然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那我也就放心了。
魔女沉思片刻，直接提出了疑问：
“方法倒是可行，但你怎么确定达努诸神愿意主动完成大献祭？”
“愿不愿意可由不得他们。如果北欧赢，他们就只能沦为祭天的耗材了，倘若你们赢，他们兴许还可以通过达努神族特有的转生秘仪，再度复苏。”
“你是说，给他们一个复活的希望？”
“你们那位大母神就算想重新缝补凯尔特神代，也需要人手帮忙，没必要赶尽杀绝。倒不如将这些达努诸神的灵性保存下来，通过摩高斯的生命权柄，让他们被这个世界重新孕育，未来以骑士和臣子的身份追随在女神达努的左右，为她征战，成为这个世界的命运共同体。”
好主意！
摩根眼睛一亮，看向自己这位老师的目光不由流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敬佩。
如此一来，她就再也不用担心达努神族日后反水，也不用担心那些家伙不肯为救世尽心尽力。
因为，失去了神灵的身份和权柄，他们的命运将会和整个凯尔特神代紧密相连。
拯救这个神代，也等于在拯救他们自己，即便有私心也无法置身事外。
完美！
这个老师，拜的不亏！
感受到来自学生眼中的敬畏，身为老师的洛恩颇为自得。
历史上，凯尔特神话体系分为四个部分：
即《达努神族和大入侵》、《费奥纳勇士团传奇》、《阿尔斯特王国战争和赤枝骑士团》以及最后的《不列颠诸王史》……
前三者属于爱尔兰境内的故事，都已经走完了属于自己的历程。
因此，洛恩想到了四合为一，将集中在爱尔兰的天命和神权，完全转嫁到不列颠境内，配合这片神代，孕育出延续世界天命的亚瑟王！
那将是一个极其完美的存在。
就算无法抵达真正的起源，至少也远胜于现在的半成品。
而摩根同样想到了这一点，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丝丝兴奋，忍不住问道：
“等他们完成转生？我该怎么寻回这些达努神族的战士，让他们听命于母神？”
“简单，让你们的那位大母神组建圆桌骑士团，起兵征伐凯尔特诸国，扫清境内的一切反抗力量。到时候，你们作为命运三女神给于凡人启示，那些深藏各地的转生者自然会遵从命运的指引，集结到共同的旗帜下。”
早有准备的洛恩侃侃而谈，说出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腹稿。
“圆桌骑士？有意思。”
摩根喃喃自语，心中越发觉得计划可行。
而此刻，洛恩眸中流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至于总管嘛，我推荐由那位天空岛的第一王座担当，以后，就叫他‘贝狄威尔’如何？”
脑内的命运丝线荡起涟漪，摩根福至心灵，不禁欣慰点头。
让转生后的达努众神沦为母神麾下的骑士，让曾经的第一王座成为母神旗帜下的总管，再也没有比这更完美的安排了。
洛恩摩挲着下巴，继续建议道：
“另外，为了避免那些转生者通过真名，回想起一些不太好的记忆，我觉得你们的那位大母神以后也换个名字。”
“老师，您有什么主意？”
不知不觉中，摩根用上了敬语，表情也变得亲切和期待了起来。
洛恩翘起唇角，脸上露出了充满恶趣味的笑容：
“乳名【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封号【亚瑟王】！”
“好名字！就它了！”
摩根欣然答应，对此很是满意。
“阿尔托莉雅”在威尔士语中意为“贵族”和“领导者”，暗示了母神的高贵出身和王者的身份。
而“潘德拉贡”同样源自威尔士语，意为“龙头”或“龙首”。在凯尔特文化中，龙是权力和力量的象征，因此这一姓氏常与王权和领袖地位联系在一起。
两者结合，自然是最美好的寓意，也很贴切。
短暂的兴奋过后，摩根静下心神，认真看眼前的洛恩：
“您的教诲我已经牢记在心。那么，作为回报，我该为您做些什么？老师……”
“除了上点压力，迫使北欧诸界联合之外，再帮我一个忙。当然，这忙也不会白帮，如果顺利的话，北欧和凯尔特两大神代的问题，都能解决……”
洛恩沉声开口，起步走向摩根。
月色之下，曾经剑拔弩张的师徒紧密凑在一起，压低声音耳语，彼此间没了多少敌意，反而透着一种狼狈为奸的暧昧。
第589章 你妹妹在我手上！
北欧，冥界。
死亡女神海拉伫立在门前，望着沉入地平线的落日，期待的目光再一次黯淡。
又过了一天……
从掌中浮现的夜空之剑向后挥动，新添的刻痕占据了墙壁最后空余的一角。
海拉回头，看向墙上密密麻麻的剑痕，顿觉心烦意乱，手中的夜空之剑向前横扫，整面墙壁随之四分五裂。
“即便抹去这些，也无法改变你所面对的现实：没有人在乎你，他们都只是将你当做一个工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噗！”
剑光飞过，晦涩而低沉的声音戛然而止。
海拉转身看向门外，望着那滩不断蠕动并重新聚合为类人形态的黑色泥流，眸中流露出冷冽的目光：
“你居然还敢回来！”
“等这么久你都不来找我，我只能来找你了。”
黑泥凝实，有着霜蓝肤色的巨人王带着一丝无奈，走进殿门。
海拉报以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