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轻声回答:“这是他证明自己的机会。”
第477章 捍卫者战争(十)
君临,红堡庭院。
三头巨龙的阴影掠过伊耿高丘,整座城市为之震颤。
梦火最先降落。伊耿坦格利安翻身下龙,银金色的发辫在风中扬起。他的紫眸扫过跪伏一地的贵族,目光在几个微微发抖的背影上多停留了一瞬。
“起来吧。”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浑身紧绷。
丹妮莉丝的黎明紧随其后,这头粉红如朝霞的巨龙发出清越的长吟。公主轻盈跃下,站在伊耿身边。
雷耿的黄金王最后落地,金龙沉重的步伐震得地面微颤。当他解开龙鞍时,贵族们不约而同地又矮了半截他们太清楚瓦雷泽斯家族的强悍了,只要瓦雷泽斯还在,他们就是狗。
只能从银龙和红龙牢不可破的联盟下乞食的狗。
“恭迎伊耿王子!”罗斯比伯爵高呼,额头紧贴石砖。
“是陛下。”雷耿平静地纠正:“雷格一世已逝,伊耿是铁王座唯一合法继承人。”
人群中传来几声压抑的抽气声。
就在这时,雷耿抬起头,欣慰地笑了。
看来北面真的很快,他们才刚到,奥瑟里斯也到了。
跳蚤窝的贫民最先看到那头绿龙。雷耶尔斯低空掠过贫民窟的棚顶,翼尖掀起的风吹跑了晾晒的破布。龙背上的奥瑟里斯眯着眼睛,像猎鹰巡视领地般扫视每条暗巷。
“看紧那些家伙。”临行前伊戈尔这样嘱咐他:“王领的贵族孱弱,但热衷阴谋,君临的贵族怯懦,但并不缺乏掀桌子的勇气,布兰战死让我们失去了他掌握的那部分情报网,没猜错的话,那部分情报网有可能会出问题,所以不要像之前那样轻易相信那部分情报网传递的情报。”
当绿龙降落在红堡时,奥瑟里斯直接落在了贵族们的身侧。他大踏步穿过人群,鳞甲上还带着高空凝结的冰碴,沿途的贵族们像受惊的兔子般躲闪。
“陛下,奉伊戈尔瓦雷泽斯亲王之命,奥瑟里斯瓦雷泽斯参见陛下。”
伊耿重重点了点头:“辛苦,我的国王之手。”
他毫不犹豫地向贵族们展现了自己对奥瑟里斯的好感与依赖,零零落落的白骑士围了上来。
“邓肯,上前来。”
高大的少年从角落走出,粗布衣服在满地锦绣中显得格格不入。他的黑发乱糟糟地支棱着,像是刚从训练场被拽过来一样其实是被风吹的,他和伊耿同乘梦火而来,还没有来得及更衣和清洗身上的灰尘。
“跪下。”雷耿低声道。
邓肯单膝触地时,膝盖砸出沉闷的响声。当伊耿抽出长剑点在他肩头,这个能单手撂倒骑士的壮汉竟抖得像风中树叶。
“以战士之名,我命你勇敢。”剑锋划过左肩。
“以天父之名,我命你公正。”剑锋移至右肩。
“以圣母之名,我命你守护无辜。”
邓肯的喉结滚动着,当白袍披上他宽阔的肩膀时,一滴眼泪砸在了伊耿的靴尖上。
“陛下.”
伊耿突然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邓克,我需要保护.姐姐他们没办法每时每刻都陪伴我.只有你.拜托了.”
“必不辱使命,陛下。”邓肯庄严宣誓。
巨龙带来的风波很快就被君临繁复的日常事务淹没了。
瓦里斯的手指轻轻拂过红堡厨房密道的石墙,指尖触碰到那道熟悉的裂痕,本该藏着一张卷成细管的羊皮纸,记录着君临今日的暗流涌动。
但今天,裂缝空空如也。
“不对劲”他低语,光秃的眉弓微微蹙起,紫袍袖口在潮湿的石壁上擦过,没有留下半点声响。瓦里斯站在红堡高处的长廊上,月光透过彩色玻璃在他光洁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袖中的密信,眼眸倒映着下方庭院中频繁调动的金袍卫士。
“全新的金袍子,奇怪,我不记得奥瑟里斯首相有这项调动。”他轻声自语,丝绸般的嗓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几不可闻。本该驻守龙穴的精锐卫队,此刻却整齐列队向跳蚤窝开拔。那里近日平静得反常,连惯常的扒窃案都少了许多。
他转身走向议事厅,软底鞋踩在地毯上无声无息。路过守卫室时,他的余光扫到墙上新更换的巡逻表,这已经是第七次调整了。瓦里斯记得每一次修改的来源,有奥瑟里斯亲自下令的调整,他加强了龙穴的防卫,因为伊耿现在住在龙穴,同时加强了对贵族聚集的街道的看管与巡逻,但是也有来自贵族的请愿和碍于人手不足的调整。
作为“血鸦”侯爵的助手,瓦里斯虽然只是个低调的太监,但并非什么都没有从侯爵那里学到,他嗅到了不对劲的气味,尽管他与那些野心家结盟,但他的初衷是为伊耿收回王权。
他问心无愧。
所以面对可能威胁到伊耿的阴谋,瓦里斯做出了决定。
次日清晨,瓦里斯像往常一样来到御膳房。往日那个总在餐盘边摆蜜饯暗号的丫头莱莎不见了踪影。他装作不经意地问起,胖厨娘头也不抬地回答:“那小贱蹄子?昨儿个调去刷马桶了。”
瓦里斯的心沉了下去。他记得最后一次见到莱莎时,那丫头用颤抖的手指摆出的糖渍梅子,果核被精巧地挖去,只在果肉上留下细如发丝的刀痕。那是布林登侯爵留下的暗号,意思是暗桩所在的部分出了问题。
他还没来得及解决,毕竟他不是布林登侯爵,唯一的优势只是离宫廷近而已。
夜幕降临。
月光下,瓦里斯站在密道入口,手中捏着那颗干瘪的梅子。甜腻的香气早已散去,只剩下些许糖霜黏在他的指尖。他知道,在这座城市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正在汇聚成漩涡。而漩涡的中心,直指龙穴里那位年轻的王子。
“老鳗鱼”酒馆从来不做鳗鱼料理。这个冷笑话在君临的地下世界流传了许多年,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其中深意,这里是血鸦布林登的一处情报据点,招牌上那条剥了皮的鳗鱼图案,实则是用密文标注的联络暗号。
瓦里斯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走下地窖时,右手始终按在腰间。这个习惯是从布林登那里学来的,“你能相信的只有你的刀,孩子。”血鸦侯爵当年这样教导他,枯瘦的手指在他腰间别了一把淬毒匕首。
地窖里弥漫着麦酒和霉味混合的气息。瓦里斯的目光扫过墙角那盏永远不灭的油灯,灯芯被人动过,火焰比往常高了半寸。
“大人。”吧台后的酒保抬起头,露出谄媚的笑容。不是老汤姆,而是一个面生的壮汉,指节粗大得不像调酒师,倒像是刽子手。
瓦里斯微笑着在吧台前坐下,丝绸衣袖拂过木质台面。
“还是老规矩?”酒保推来一杯镶银角的夏日红。
“老汤姆去哪了?”瓦里斯状似随意地问,手指在杯沿轻轻摩挲。
“回老家了。”酒保的笑容纹丝不动,“他临走前说,您最爱喝这桶酒。”
谎言。老汤姆根本没有老家。瓦里斯端起酒杯,在唇边停顿了一瞬,他看见酒保的瞳孔微微收缩,喉结不自然地滚动。
到底是谁破坏了血鸦留下的情报站?瓦雷泽斯?还是什么人?
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太监,学习的都是粗浅的知识,他没办法向前辈们那样立刻分辨出来是哪种毒药,也没办法独自杀出去,事实上,当他意识到这里已经易主时,他就很难走出去了。
为了王国。他在心里默念,仰头饮尽。
酒液滑过喉咙的瞬间,瓦里斯就知道自己赌错了。毒药没有想象中那么烈,但依然是一种没有解药的毒,不是那种高端货,反正他从来没接触过这么粗糙的毒药,从这一点上看不可能是瓦雷泽斯家族,那么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他那些所谓的盟友。
反应过这些的瓦里斯保持着完美的微笑,甚至舔了舔嘴唇:“果然是好酒。”
酒保的笑容变得真实起来:“您喜欢就好。”但看到瓦里斯并没有立刻倒下时,酒保的眼神变了,但很快又平复了下来。
对于这个忠诚派盟友,他们从来都没有信任过。
瓦里斯起身时膝盖微微发软,但他完美地掩饰住了。推开酒馆大门的瞬间,冬夜的寒风让他打了个寒战,也可能是毒药开始发作。
丝绸街的阴影里,四个“乞丐”正缓缓收拢包围圈。他们的破布袍子下露出崭新的黑色皮靴,那是金袍子军官的制式装备,只是故意沾满了泥浆做伪装。
瓦里斯摸了摸腰间那把布林登留给他的匕首,突然很想笑。老师说得对,永远要给自己留条退路,可惜这次,退路也被毒酒淹没了,确切地说,是被自己斩断了。
“为了王国。”穿着破布袍子的壮汉们将匕首捅进他腹部,用短剑割开他的喉咙时这样说道。
第478章 捍卫者战争(十一)
君临的夜色浓得能掐出墨汁来。
污水从石缝间渗出,混杂着腐烂的鱼内脏和廉价酒的气味。两名金袍子举着火把,靴子踩在黏腻的石板路上,发出令人不适的声响。
“诸神在上,那是什么?”年轻的金袍子突然停下,火把的光芒照向巷子深处的一团阴影。
那团阴影一动不动,紫色的丝绸浸泡在血泊里,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
年长的金袍子低声咒骂了一句,快步上前。这个个下巴上带疤的边疆地老兵蹲下身,用戴铁手套的手拨开那团湿漉漉的丝绸,露出一张惨白的圆脸。
瓦里斯。
君临的临时情报总管,“血鸦”布林登侯爵的助手,君临无数只眼睛之一,此刻像只被掏空内脏的布偶,瘫在臭水沟里。他的眼睛还睁着,凝固着最后一刻的,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情绪的表情,似乎在试图说什么。
“割喉。”老兵的手指在瓦里斯的脖颈处轻轻一划,伤口细如发丝,却深可见骨,这是专业刺客的手笔,快得连痛觉都来不及传递。
“还有三处刀伤。”老兵皱着眉头扫过已经流到水沟里的肠子,他甚至能判断出这些刺客下手之后,瓦里斯又移动了一段距离,才彻底死亡。
年轻的金袍子脸色发青,喉咙滚动着,像是下一秒就要吐出来。老兵却神色不变,熟练地翻检瓦里斯的身上和四周,指腹触到一枚硬物。他不动声色地将它滑进自己的护腕内侧,那是一枚镀金的硬币,正面刻着银龙与月桂叶的纹章。
瓦雷泽斯家的标记。
像是有人刻意留下的一样。
“我们得把尸体带走。”老兵站起身,声音低沉,“现在。”
“可这不是该交给王室卫队吗?”年轻人犹豫道。
老兵冷笑一声,火光映出他眼中的冷意。
“你新来的?”他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今晚的巡逻名单是谁安排的?”
年轻人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脸色更加苍白。
奥瑟里斯瓦雷泽斯。
他好像卷进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该不会被灭口吧不要啊,他才刚刚混上了不愁吃穿的职位,比长夜降临后那些陷入恐慌的人们,长夜结束后又迷茫的家伙强多了。
老兵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多疑了吗?没人会为了这点小事杀人灭口的。
安抚好自己的同伴,老兵悄悄地带人向另一条街走去。
龙尾街的暗室
香料仓库的地下室里,空气里飘着肉桂和胡椒的气味,足以掩盖更糟糕的味道。
蓝道塔利爵士站在石台旁,铁手套搭在剑柄上,冷眼看着两名金袍子将瓦里斯的尸体放下。他的脸在烛光下棱角分明,眼睛里没有一丝波动。
“谁动的手?”他问。
“不知道。”老兵摇头,“但伤口很干净,像是.”
“像我们自己人干的。”蓝道打断他,语气平静得可怕。
老兵沉默。
蓝道掀开盖在瓦里斯身上的麻布,仔细检查尸体。作为塔利家族的继承人,蓝道接受过更加系统的学习,他看出来了瓦里斯中过不弱的毒,也看出来了最终致死的是刺杀,干净利落的刺杀。
“有趣。”蓝道的手指停在瓦里斯的衣襟上,那里有一道细微的撕裂痕迹,像是有人匆忙搜过他的身。
“他身上少了什么?”
“不确定。”老兵摇头:“但他的钱袋还在。”
蓝道冷笑。
“他们就不会是冲着钱来的。”
“我们在他身上发现了这个。”老兵将手上的镀金币滑入蓝道袖子里。
蓝道一下子就认出了金币上的纹饰。
“拙劣的伪装,连足金或者足银的硬币都拿不出来吗?”都城守备队的副司令冷笑着说道。
他重新盖上麻布,转身走向暗室深处的铁门。
“你们做得很好。”他头也不回地说道,“回去继续巡逻,就当今晚什么都没看见。巡逻结束后去军需官那里领5个金龙的赏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