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现在,泰伦帝国的统治者,为了让诗人们代代传唱帝国的伟业,试图以语言替代纸张的记载,才宣布复兴这座没落的学院
暂时还没有成效。
也因间隔的太过久远,让许多教授们以为,所谓的‘石碑’,不过是掩盖诗人们没那么可怜的传说。
纵使维护着石碑的尊严,却从没再抱有过期望。
更遑论他们这些学生。
可哪怕不相信石碑的传说,听到这等奇事,也难免跑来凑凑热闹。
学弟扭捏着邀请道:
“月溪学姐,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歌雅在短暂的讶异后,冲他眨了眨眸子,回以微笑:
“我马上就来。”
“那我等你?”学弟喜上眉梢。
歌雅扯了扯学弟胸前的名牌:“我记得你的名字,苏文同学,待会儿会庭院见。”
“那我等你!”
他还以为自己被选中了。
直到苏文穿过走廊的尽头,歌雅嘴角挂起的笑容才随之一黯,冷漠中又带着疲惫。
她不会让对方听出丁点拒绝的意思
但也绝不会兑现半点诺言。
顺口的答应,只是为了进一步彰显她的魅力与亲和。
升职为正式助教需要这个。
强压心头对遗忘石碑的困惑,她快步走到自己的导师身边,弯腰回复:
“导师,听他们说,是有人在遗忘石碑上篆刻了新的历史。”
“就这点小事,至于闹这么大动静
你说什么!?
遗忘石碑?谁、谁写的!?”
“还不清楚。”
“快跟我去看看!”
这空白的石碑祭奠着世界被遗忘的历史。
是世界的坟墓。
可现在突然有人跟你说坟头动了。
不仅动了,还有人在上面篆刻了墓志铭。
这件事带来的影响,远比一支满载着夺心魔与小蝌蚪的螺壳舰,从地平线上突兀飞来要重大的多!
乌拉桑甚至都顾不得形象,扑腾着短腿就要匆匆赶向庭院。
堪堪推开房门,一阵凉风拂过他稀疏的头顶。
他连忙咳嗽、呼唤:
“歌雅,快把我的假发拿过来!”
整理好了仪表,维系好应有的体面,他才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
而吟游诗人们已经将庭院正中,那百尺高、半百宽的漆黑石碑围拢起来。
“院长!”
他们连忙退出一条小路,乌拉桑则向左右各行一礼,挺直腰板。
走近前去,却见漆黑石碑上,一抹璀璨的灵光,像是云上耀眼的星辰,清晰可辨。
定睛直视那抹‘星光’,又见它化作了一潺流水,缓缓地延展,汇聚成了一串又一串浮空的通用文字
“上面撰写的是作者昨天的经历吗?”
歌雅通读了其中的内容,只觉得这些文字让人忍俊不禁,
“虽然用词有些粗俗,但却意外的……有趣?”
【遗失历1000年6月7日,星梅镇,暴雨。
正式踏入旅行的一年后,我被人一脚踹出了酒馆……】
遗失历1000年,正是世界开始祭奠过去的第1000年。
6月7日,恰是昨天。
但泰伦帝国境内,明明是风平浪静。
【我承认上一次的演出堪称灾难,但我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第二次绝不会搞砸,只要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我绝不会在同一家酒馆被嘲笑,两次!
等着吧,我会让你们收敛嘴角的戏谑。
心甘情愿地献上掌声与欢呼!】
【妈的,刚想装笔,琴弦断了。】
第7章 别幻想了
【……说实话,课本里的内容实在像是老奶奶的棉袜套,又臭又长。假设是我忙了一天的农活,想听的肯定是凿地主的钩子,而不是捧他们的臭脚。】
乌拉桑眉头紧皱,一边阅读着文字的内容,一边忍不住品评:
“他怎么能用这么粗鄙的词汇?如果呈给贵族老爷,非要被送上绞刑架不可!”
【……‘去他妈的地主,去他妈的生活’!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他们能当着那帮大老爷的面,献唱一曲。更希望这一切都不会被看作一场梦。】
【因为对未来还有憧憬,所以才想要做梦。】
【不过我更要命。】
【那最好还是把它看作一场梦,天一亮就忘记吧。】
看清歌曲的内容,和满篇粗俗的用词,以贵族老爷们传声筒为己任的吟游诗人们,忍不住大张嘴巴:
“这歌词……是能说的吗?”
乌拉桑的脸色更是青一阵,紫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不久前还在纠结,该怎么奉承出更多的吉祥话!
“他怎么能这么说!?他怎么敢这么唱!?”
这内容分明是在咒骂他们的金主、抨击教授的教学方式,是抽他们学院的脸面!
听到院长气急败坏的喊声,学生们缄默地像是中了沉默术。
但眼睛倒是片刻不离
【……我是不知道这个小姑娘经历过什么。无法感同身受,也就没资格说教。】
【但不论如何,她都算是我的第一位歌迷。反正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多留意她一下。】
【也许还能让她帮我传唱歌谣,让更多人认识我,证明我来过这片土地。】
【而且】
【她和我说‘明天见’,似乎也在期待着明天。】
【直到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我才恍然意识到……】
【自己或许是交到一位新朋友。】
在漫长静默之后,终于有学生忍不住嘟囔起来:
“这张前一秒还在凿钩子的烂嘴,下一秒居然还能说出这么些话吗?”
“通篇看下来倒是没有跌宕起伏的戏码,文笔也只能说能看。但就是莫名其妙地读完了……”
“到底是谁撰写了这篇日志?他为什么能撰写遗忘石碑?他是学院的诗人吗??”
种种疑窦和议论,盘旋在上千诗人学子的耳畔。
对于原作者的身份也众说纷纭,却都觉得与诗人学院脱不了干系。
诗人有多捧贵族的臭脚,当然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说实在的,也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当个宫廷弄臣,逗上位者欢笑。
这篇日志,当着整个学院的面,驳斥那些老掉牙的题材时,分明是说到他们心坎上
许多人都写过离经叛道的稿子。
但最终都以‘不符合核心价值’的论断毙掉了。
他们是贵族的喉舌,不利于老爷们的话不要说。
有些话就只能憋在心里。
但如果……
“如果我也能像他一样畅所欲言,大骂那本无趣的《吉祥话》教材;
如果我也能让毙掉稿子的院长大发雷霆……那该有多好?”
这句抱怨轻飘飘传入歌雅的耳蜗。
她忽然想起,不久前才被导师打回去的文稿
‘贵族的钱全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帐’。
此时此刻,那石碑上的文字,俨然一柄无形的利刃,想要帮她斩断心头的枷锁。
将那股,源自于灵魂深处的表达欲牵扯出来……
但可笑的是,明明嘴就长在她的身上,话已经抵达舌尖。
就像是被人锁紧喉咙般,由不得她说出来。
“别幻想了!”
一声提醒,按捺了所有人的遐思,
“这篇日志堂而皇之的展露在石碑上,如果被泰伦王室看到,说不定还要追究我们学院的责任……
我们都要毕业了,丢了名声,到时候还能有前途吗?”
既然没有独立性,就不能打贵族的脸。
想通关键,乌拉桑立即下达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