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下意识的选择了相信,举盾警惕着那具无头的‘活尸’,不由嘟囔道:
“该死。这家伙明明弱得离谱,但老子还真有点信服他的领导力了……”
“法阵没有异样。从未见过它的人,也不应当理解它的原理与目标。断剑上更没能保留我的气息。
为了让这个死灵法师显得更急迫些,我甚至不断通过灵魂呼唤他……
难道是我的故事不够真实么?”
晨曦自认为已经做到了力所能及的一切,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而为了拖延些时间,让碎石恢复些体力,唐奇也不介意多解释两句:
“在我踏入陵墓之前,你曾告诉过打断‘伪神’复生的方法
召唤你的灵魂,提前注入到躯体之中,以阻拦的降临。”
“有什么问题么?”
“但你忽略了一个关键”
唐奇深呼吸一口气,冷声回答,
“我是一个诗人,而非传统的施法者。
我对魔法的所有掌控,都源自于‘发掘音乐之中的震动’,而非分析、套用‘公式’。
换言之,不论是否属于【仪式施法】,想要连通法阵,达成效果,首先都需要我通过音乐的频率激发其中的魔法。
但是,当我咏唱出那句颂词时,我没能发现音乐在与法阵共振。”
这既是吟游诗人的施法特点,更是它失传、断代的重要原因之一。
毕竟这个世界不是谁都拥有乐感,音乐家们也只有少数能感知到音乐之中的魔法震动。
而将音乐的震动与法术结合起来,组成展现在现实位面的法术,又成为了第三道门槛。
如果没有那本【日志】,唐奇或许会和学院里的其他人一样,终其一生都无法参透音乐施法的奥妙。
如今他虽然通过记录故事,跳过了学习的步骤,直接获得了法术。
却并不意味着不能通过施法时的感受,反推出用音乐震动魔网的方法。
这也是他每次都要扫下和弦、高声演唱,而不是随意地施展法术,试图糊弄过去的原因
否则当有朝一日他失去了【日志】,又或是【日志】收回了他所拥有的奖励时,自己岂不是又要变成一无所有的废物?
也正是这个观察、学习的好习惯,让他今天察觉到了咏唱时的异样。
否则,他或许真的要被晨曦蒙在鼓里……
毕竟她可是一位【圣武士】!
还记得最初踏入金色橡树,遇到凯瑟琳时,她曾用“圣武士的谎言”来暗讽过自己。
刻板印象中,这些崇高的战士,本该拥有诸如‘守序善良’、‘正义无畏’、‘助人为乐’……等一系列伟光正的标签,作为其性格与行事的点缀。
而唐奇甚至很难怀疑这一切
因为她真的能够释放出【至圣斩】!
神术者与施法者截然不同,他们并不依靠过分的学习获得力量。
而是通过对神明的祈祷、对誓言的忠诚。
与之相应的是,一旦违背了自己的信仰、誓言,他们所拥有的一切力量,都会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所以晨曦仍然能够施法本身,其实就已经证明她值得信任……
吗?
“为什么你能在违背誓言的当下,施展神术?”
唐奇忍不住问道,
“【破誓者】么?”
如果说有哪位违背誓言的【圣武士】,依然保有了过去的威能。
恐怕也只有那些放弃心中的火焰,追求黑暗与野心的【破誓者】能办到。
“但拥抱黑暗的人,可斩不出那样耀眼的光芒。”
“因为我没有违背誓言。”
晨曦笃定的回答,险些让唐奇没忍住笑声:
“你的意思是,你一个死去不知道多少年还没有安分,自始至终想要复生的英灵。
用谎言吸引来一个死灵法师,帮你杀了不知道多少人,只为了把她们身体中的某个‘完美’部位切割下来,从而缝合出一具让你满意的‘完美身体’……
之后又要怀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隐瞒自己的恶行,‘杀掉背货的驴’那个听从你命令的死灵法师。
哪怕你做了这么多,也仍然走在誓言的道路上?
恕我冒昧,您的誓言总不能是‘毁灭世界’吧?”
当提及誓言之时,晨曦的身姿似乎更为挺拔了。
她的心声也更为笃定,仿佛一座屹立不倒的高峰,从来没有动摇过:
“行胜于言、无惧挑战、磨练其身、坚毅其魂。
自始至终,我都为荣耀而战。”
“荣耀?”
唐奇这才意识到,那四根石柱上的符文竟然寓意着她毕生的信条。
也恍然大悟,为什么开启陵墓的入口,是‘称颂她’
“所以你果然是乐在其中吧!?”
信念虽然给予了圣武士强大的力量。
却也让他们一生都在按信条行事,以至于大多数圣武士成为了一群‘执拗的奇葩’。
譬如当圣武士拯救了一座城市,挽救了万千民众的危亡时。
由于他们不同的信仰,总会产生不同的结果
“嘿,圣武士先生,您竟然真的拯救了一座城市!城主决定赠予您一箱金币,您想好怎么使用它们了吗?”
乐于‘奉献’的【白骑士】们说:
“将它们分发给那些困于贫穷的人们吧,他们比我更需要这些。”
试图‘救赎’的理想主义者们说:
“我不需要这笔钱,只希望城主可以赦免那些犯下过错的人们。每个人都理应拥有悔过的机会。”
向着‘荣耀’宣誓的英勇者大笑:
“那当然是把它们融掉,再聘请知名的匠人为我塑造一座黄金而不朽的丰碑!”
比起这些身外之物,他们心中更期盼的,是能够在世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所以唐奇毫不怀疑,这些人绝对是那种中了大乐透的奖金,也要昭告天下、向人炫耀的显眼包……
“所以呢?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用那么多具尸体拼凑出现在的身体
这对你而言就足够荣耀了么?”
问出这句话,并非是出于什么过剩的怜悯心。
事实上,唐奇很难在乎这些与自己无关之人的死活。
但他需要明确眼前这位‘圣武士’的态度,乃至目标。
以分辨眼下的处境,是否安全。
而晨曦的身体忽然轻微的摆动起来。
模样就像是摇着那根本不存在的头颅。
她否认道:
“我不会为自己犯下的恶行所辩解
这件事情并不光彩,更谈不上什么荣耀。
但是我相信自己,会用自己的余生,竭尽所能地去弥补这些恶行所带来的罪恶。
行胜于言。
我会用辉煌的未来,遮蔽一切的罪责与质疑。
就像我曾经做过的一样。”
唐奇算是听懂她了的‘信念’:
“所以你是认为,比起‘杀死无辜之人’,‘重生于世界,完成更多的伟业’来的更重要。”
“对这个世界而言也是如此。”
“找借口就找借口,别总是扯上这个世界遗忘大陆是口黑锅吗,动不动就世界的错,它招你惹你了?”
哪怕受到如此调侃,晨曦也回答地坦荡。
坦荡到让唐奇觉得这位圣武士的脾气,竟然出奇的沉稳: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现象,亦是事实
‘人们总会对好人抱以苛责,对恶人抱以仁慈。’
那些践行善意的人们,一旦做出一个错误的决定、为自己的私欲而放下一次行善的想法,便容易遭受唾弃,被称呼为‘堕落’。
而那些十恶不赦的人们,纵使他们犯下过种种罪行。但只要在生命的最后展现出仅存的善念,就足以获得许多人的谅解,称之为‘人性的光辉’。
在这个世界,不会有人在乎你‘过去’做了什么。
他们只在乎你‘现在’做了什么
假使我未来拯救了一座城市。
你认为那些人是会缅怀这些死去的冒险者,还是更愿意感谢他们的牺牲,换来了我去挽救了城市的危亡?”
“……”
“当你如今奉行的伟业,光辉足以掩盖过往的黑暗时。
人们会更愿意称之为……
赎罪。”
唐奇眨了眨眼,原本紧绷着的神经,已然在悄无声息中松懈。
这当然不意味着他已经被晨曦说服,认可了对方的价值观。
而是通过她的辩护,使唐奇意识到,眼前的圣武士的确有一套足以让她行为自洽的逻辑。
这份逻辑能够帮助她摆脱‘善恶’的桎梏。
向着心中认定的目标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