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起码,在我对他们进行更进一步的刺激前,他们不可能动手的。”
安德里亚斯加重了语气道:“大人,我是说,万一呢?”
他是个谨慎的人,就是在洛萨看来,他的行事作风太过瞻前顾后,总是怕这怕那的。
作为主管后勤的制衣官,他倒是很合格,但就别指望能像汉斯一样独当一面了。
洛萨微笑道:“我明天就回来了,如果他们真能在一天之内就组织起来人手,而且,我们还没收到半点风声的话,你们依托城墙防御就是了。
别告诉我,以希伯伦内堡(领主大厅)的坚固程度,你们还守不住一天?”
安德里亚斯盘算了一阵,点头道:“我明白了,大人,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如果那些异教徒豪强们真能串联起来,并且组织起能匹敌洛萨麾下五百余常备军的力量,还进展神速,打到了希伯伦城下
这无异于天方夜谭,根本不可能发生!
…
洛萨带着十余名翼骑兵,以及两辆马车,轻装简行,奔赴耶路撒冷。
希伯伦此刻,简直成了欢乐的海洋,大街小巷里,充斥着端着酒杯开怀畅饮的平民,哪怕是不饮酒的拜火教徒们,脸上也充满了喜气。
新领主刚已抵达,希伯伦就有了一番新气象,无论是降低赋税,还是惩戒两位昔日高高在上的地方豪强,都使人们心中生出了一种,未来的日子将会变得好过不少的感觉。
让娜有些感慨:“这种景象,在往日的希伯伦,可不常见。”
像希伯伦这种宗教氛围浓郁,而且两教教义都极为保守的城市,就仿佛一个时刻都板着脸的严厉父亲。
往日里,充斥在大街小巷的,都是那些穿着简朴,虔诚朝觐的朝圣者。
肃穆,沉重,是这座城市的主基调。
“的确,说实在的,我还挺有成就感的。”
道旁,茂密的葡萄种植园里。
人们正在收获沉甸甸的葡萄,他们将其堆积在木桶里,由赤着脚的女人在里面宛如跳舞般踩着。
让娜紧盯着一个漂亮姑娘的窈窕背影,称赞道:“大人,你知道吗,漂亮姑娘踩出的葡萄酒是最好喝的。”
“不知道。”
洛萨对让娜这宛如痴汉般的行为,表示不能理解。
让娜提议道:“如果是般若小姐这样的美人,踩出来的葡萄酒,一定最为香醇,想必大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般若翻了个白眼。
洛萨则完全没接这个话茬,只是道:“有机会请吃老坛。”
“老坛是什么?”
让娜有些好奇。
洛萨一本正经地描述道:“是一种来自东方国度的黄酒,用陈年老坛酿制,味道醇厚,我以前经常喝。”
让娜面露期待:“那可真是想好好品尝一下。”
她话锋一转,又道:“大人,您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那个问题,难道您就不想品尝般若小姐赤着脚踩出来的葡萄酒吗?”
洛萨看了一眼般若,见她神色坦然,心中不由下意识生出了一个念头。
似乎,也不是不行。
芙琳吉拉高声道:“那我呢?我也想试试,大人,要不我们回来的时候,去你名下的葡萄种植园逛一逛吧?”
让娜夸赞道:“如果是芙琳小姐的话,味道想必也会很不错,大人,我开始期待起来这次葡萄园之旅了。”
洛萨认真考虑了一下,点头道:“好吧,如果你们都想的话,等从耶路撒冷回来,我们就找一家葡萄种植园。”
打了一辈子仗,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大人,要比试一下骑马吗?我们从这里冲,看谁先抵达前面那棵树!”
让娜说着,便一骑绝尘,冲在了前面。
洛萨完全没有追赶的想法。
芙琳趁机进谗言,活像个佞臣:“这个脸皮厚实的女人,骑着大人你自己都没舍得骑的阿哈尔捷金马,还想跟大人比试骑术,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洛萨深以为然:“的确,太不要脸了!”
整个希伯伦,明面上的欢快,却掩盖不住暗流涌动。
真正掌握这座城市的异教徒豪强们这才意识到,他们原本以为只是换了个新领主,跟自己没多大关系的想法,究竟错的有多离谱。
一间酒馆里。
三家异教徒豪强此时正齐聚一堂。
侯赛因跟阿德南两个人落马后,他们三个就是剩下的包税人中,最拔尖的三人了。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显而易见,这个新来的领主是想要挖咱们的根!”
“那个叫乌尔姆的巡境官,每天都带着一队骑兵在我们的领地里乱逛,逢人就告诉他们‘巡回法庭’的事,还张贴了种种告示,再这么下去,迟早会轮到我们。”
坐在这里的人,就没有一个干净的!
如果把这个时代的大地主拉出去枪毙,十个全杀或许会冤枉无辜,但每十个人杀九个,绝对会有漏网之鱼。
“那有什么办法?这位可是屠龙者!我觐见他的时候,亲眼看到他在大殿里摆放了一只巨大的龙首。”
“而且,萨拉丁已经跟法兰克人的王签订了停战协议,也不可能给我们多少支持。”
这个时代,除非只率常备军,否则是没有突袭战可言的。
召集封臣,召集领民,召集农奴,都是一场声势浩大,不可能遮掩住消息的活动。
所以,一旦他们想要扯旗造反,除非他们打算只带家族卫兵,否则根本遮掩不住。
更大的可能是,他们人手还没召集起来,就被洛萨安排在希伯伦的守军给一股脑剿灭了。
“不行,我们的力量跟这位暴君相比,实在是太薄弱了。这里距离耶路撒冷,又是如此之近,其余领地里的包税人,事不关己,也不会理会我们的求助。”
“那我们怎么办,就这样等着这位暴君把我们的领地,财富,统统剥夺,然后把我们送上绞架上,供这些贱民们娱乐吗!”
有人砸了桌子,气急败坏道。
“你没看到阿德南被杀时,那些贱民们笑得有多开心,他们恨不得立刻去捧那个异教徒的臭脚,简直玷污了圣地的光辉!”
洛萨处决侯赛因,他们甚至只会觉得大快人心,但处决阿德南,就完全是坏了这座土地上,延续了上千年的规矩。
“不,我们还有一个人可以指望!”
三人之中,最为年长的这人,面色凝重道:“首先,我们不可能对抗异教徒的军队,这是毋庸置疑的事,但异教徒当中,也不是铁板一块!”
“我明白了,你想说的是,雷纳德伯爵?”
“没错,雷纳德是不会甘心把自己的伯爵尊位,让开洛萨这个暴君的,我们只要支持雷纳德夺回伯爵的头衔,把这个洛萨赶跑,耶路撒冷的国王也没有理由干涉!”
这帮人灰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生息。
“当然,我们得做两手准备,不能全指望雷纳德。”
有人提议道:“无论是收买仆人下毒,亦或者是雇佣刺客刺杀,都要和联系雷纳德同步进行,越快处理掉这个暴君越好。”
“这段时间,你们可要稳住手底下的贱民,千万不要再让他们跑到那个巡回法庭去控告了。”
第145章 洛萨的意志
战争结束后。
耶路撒冷再度恢复昔日的繁荣
在大街上,到处都是穿着十字罩袍的十字军士兵,他们成群结队,上交了武器,终日在城市里游手好闲。
他们都是北征的十字军。
只是和去时的声势浩大相比,摄政王雷蒙德取得的战果实在是乏善可陈。
虽然没有打出什么有效的歼灭战,还连吃了好几次小败仗,不过总算是把被敌人占据的土地统统收复了。
明面上,也可以宣称这是一场大胜了。
摄政王雷蒙德返回耶路撒冷后,耶路撒冷骑士团的归属,也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但经了高弗雷男爵一手,这支骑士团多多少少也会带有他的印记。
再加上洛萨被封为外约旦伯爵。
原本还势单力薄的王党,在沙蒂永的雷纳德蜗居卡勒堡之际,俨然已经能跟太后党并驾齐驱了。
在这个时代,国王跟地方封臣,既有斗争,也有合作。
封臣们需要一个国王,在面临外敌时,摒除领主间的矛盾,统御大军,击败敌人。
但没人希望头顶坐着一个强有力的铁腕国王是共识。
这也是鲍德温四世至今仍旧没有宣布自己已基本痊愈,并重新亲政的原因。
在王宫的大殿里。
雷蒙德坐在国王御座旁边的椅子上。
下方,数十名贵族领主在此列席。
雷蒙德抬起手,示意众人噤声:“今天的议题是,如何安置返回耶路撒冷的朝圣者军队。”
话音落下,宫相阿马尔里克立刻便开口道:“还能怎么安置?将武器装备收归库房,所有人就地遣散,让他们自谋生路就是。”
立刻有人接道:“没错,守护圣地本就是所有基督徒的职责,难道还要我们掏一笔遣散费给他们吗?”
征募朝圣者们从军,使用的是狮心王理查的父亲,亨利二世预存于“圣库”中,用以维持下一次东征军费的财富。
而这笔钱显然早已消耗殆尽。
维持这样一支庞大的常备军,是很不现实的,连萨拉丁都做不到。
蒙吉萨的新任男爵,吕西尼昂的居伊开口道:“我的领地里正缺人手,我可以接纳一批朝圣者作为我的领民。”
又有几个领主表态可以接纳朝圣者领民。
高弗雷开口道:“虽然这次跟萨拉丁缔结了和约,但他是不会放弃收复耶路撒冷的。环顾四周,到处都是异教徒的领土,敌众我寡,我们又是孤立无援,难道这次战争,还未使你们认识到敌强我弱的事实吗?”
殿内,一片鸦雀无声。
雷蒙德轻咳了一声,接道:“在这次战争中,我们发掘了许多勇猛的战士,他们不应碌碌老死在田地里。陛下,我,还有高弗雷男爵,都认为应该在这支朝圣者军队中,挑选出精锐,来组建新的,直属于王国的常备军。”
得知今天“议题”真正的内核,贵族们纷纷叫嚷了起来。
“也就是说,国王陛下想要对我们加收一笔新的封臣税了?”
“这次出兵,恰巧是田地丰收的时候,我们已经为保卫圣地付出很多了。”
“没错,停战协议有足足三年,我们大可以在三年后,重新写信给教宗陛下,要他命令那些国王们,发起一轮新的十字军东征。”
新的十字军东征?
人群中,居伊感觉有些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