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侯爷请你过去用饭,他是……”
“我的新护卫,你伤还没好完全,回去躺着。”苏辰轻轻拍了下十三的胸口,后者就疼的龇牙咧嘴,“放心,有典韦在,我不会有事,他武艺极好,也凶残的紧。”
十三摸着胸口抬起脸,仰望从面前走过的巨汉,他还没对方肩膀高,看到对方浓眉下斜来的铜铃大眼,他吞了吞口水,小声嘀咕:“这体格、相貌,说他吃人,我都信。”
一路来到中庭,亦如从前那般用饭,不过席间多了四人,跟房雪君坐在一起,女子垂着脸沉默的吃着饭,不像平日咋咋乎乎叫着苏辰给她夹菜。
首位的苏从芳也沉默的吃着,良久,他才开口说道:“长生,那个……嗯……这四人是房家过来的,带来家书,特地接雪君回去。”
家书在苏从芳这,他将书信交给苏辰,这一幕落在那四人眼里,心里都有些惊诧。
一家之主不是苏侯爷吗?
怎么还要这般谨慎的询问自己的儿子?
苏辰哪里理会这四人心思,展开信封看了看,便叠好放到一边,看向女子时,房雪君也正好望过来。
“你跟他们四个回去吧,你娘想你想出病了,做儿女的该回去尽孝。”
“嗯。”
房雪君默默的扒着饭粒,乖巧的点点头,她是想留在这边的,可母亲生病,作为女儿必须得回去探望。
吃完饭后,女子回到厢房收拾了行囊,临走时,她将自己最喜欢的那把‘雪见’交到苏辰手中,一句也没说,翻身上马,与四个堂兄弟飞快消失在街上。
“爹,下次这些事你做主就行了,房家想要悔婚,你大可不用生怕我知晓。”
门檐下,父子俩遥望街尽头,老人苦笑出来:“爹不是怕你心里不舒服吗?”
“放心,你儿子心宽着呢,都敢造反,还怕心里不舒服?趋利避害人之常情,房家这么做虽然不齿,但也无错。”
苏辰转身错开父亲一个肩膀,低声道:“何况云郡距离定安也不远,等忙完了朝廷军队,我再亲自上门拜会房家。”
说完,径直走回府里,想到房家这事,他笑着摇摇头,根本没时间去管,还是对付即将杀过来的三州兵马才是正理。
南厢。
郭嘉浑身湿漉漉坐在椅上,神色清明的看着对面看书的荀,又低头握拳,感受握力带来的真实感,他眼中有着惊色。
“我……活了?”
“死了,不过又活了。”
荀微微抬起脸,笑了一下:“奉孝啊,这辈子就好好活,尽展你才华,可莫要再酗酒服散,糟蹋身子骨。别又弄一个英年早逝。往后有空,可到那边祠堂,去找曹公。”
“此话当真?”
郭嘉眼中闪过惊喜,正要起身,外面似乎响起脚步声,荀放下笔,笑道:“正主来了。”
话音落下,房门‘吱’的一声拉开,苏辰携剑走了进来,看到郭嘉已清醒,上前拱起手:“这位先生,不知该如何称呼?”
“姓郭,单名嘉,字奉孝。”文士正了正脸色,起身拱手还礼。
“郭祭酒请坐。”
苏辰伸手请对方坐下,也报上自己名讳,便说起正事,寻求如何应对三州八万之兵的计策。
这边,郭嘉没有荀那般执着,听完事情始末,和三州兵马后,他开口问道:
“你方有多少可用之兵?”
“一万二千,外加一千余骑。”
苏辰说的是实话,这一万二还是算上新兵和招降的俘虏,如果要把张角那边的信徒算上,也有一万四五左右。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若战时,骑兵口粮、马匹口粮只能用上两日,步卒可撑五日。”
郭嘉点点头,又问:“那何人统兵?”
“董卓、吕布,还有张角兄弟,典韦也可以算上。”
听到‘董卓’‘吕布’‘张角’三人姓名,郭嘉看着面前皮肤有些黝黑的苏辰微微咋舌,“他们也在?”
“已来了许多时日。”
苏辰点点头,补充道:“祭酒若觉得人手不够,乐进、张或张辽也可邀过来。”
“乐进、张辽也能来?呵呵……那此战定胜。”郭嘉尤为兴奋,主动拉着苏辰来到墙前堪舆地图,寻到容州与另外两州位置,“敌军数量庞大,但你手中数将,俱是身经百战,打八万乌合之众足够了。”
他望着地图,双袖翻卷,负到身后。
“嘉让他们有来无回。”
元月十五。
咚!
咚咚!咚咚咚
密集而震慑人心的鼓声定安城四面城楼敲响,鼓面震荡的节奏一声又一声,清晰的传来这里,让人全身血液忍不住颤抖沸腾起来,整座城都在蒙蒙天色里醒了过来,大量青壮辞别家小出门,赶往预定的地方,帮忙装卸粮秣,妇人老弱把守家门,看着一匹匹骑马飞驰过街道的骑兵,朝他们挥手呼喊。
俘虏营里,仅剩的一千多名俘虏,从睡梦中惊醒,蜂拥着出了陋舍,拥挤在栅栏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观望。
有人惊呼出声:“这是要开战了!”
战争的鼓声持续不断的响彻,远去四面城门楼上,架起的大鼓上,鼓槌一下又一下的在挥舞的双臂中敲击,传遍城墙,传去城内大街小巷时,城外驻扎原野的军营,也有苍凉的牛角号吹响与它遥相呼应。
大量兵马进出辕门,铁骑呼啸而过,嘈杂营地之中,孤零零的帐篷里,油灯摇曳,映在一道身披甲胄的威猛身形上,转过身时,兽面吞头的轮廓在金色光线里依旧显得狰狞森严
外面有士兵进来,“吕将军,升帐了。”
男人嗯了一声,走去取过架上的长兵,他叫吕布,封爵温侯,有人中吕布、虎、飞将这样的称号,也有一些不好听的,但那些已经不重要了,徐州下邳一战,已在回忆里了,如今他想要更好的活着,也有了新的目标。
距离七八丈外,名叫董卓的老人,捧起清水洗了一把脸,妇人温柔的替他穿戴好盔甲,坐在榻上的小姑娘跑过来,抱住他的腿:“义父,要把坏人都打跑!”
“哈哈!”
董卓大笑起来,曾经他就是被打的坏人,如今从一个小孩口中听到这番话,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痛快。
“好,义父一定把坏人打跑!”
他揉了揉小姑娘发髻,转身抓过锯齿刀扛在了肩头,大步走出帐篷,朝中军大帐过去。
天光渐渐升高。
一队队骑兵向东南面军营延绵过来,简陋的茅屋、帐篷的轮廓里一个个灾民涌出看着铁骑飞腾,四方的驮载辎重的辕车正不断汇集过来。
远方的军营里,工匠紧锣密鼓的准备一些战事需要的东西,或修补甲胄兵器,这是进入战前的姿态,显然接下来的不久,就有大动作要掀起。
不久飞驰的骑兵进入辕门,数十人翻身下马,朝营盘中央的帅帐过去,那里透着明亮的灯火,周围巡逻、警戒的士卒见到大步而来的身影,轰的拄响枪柄,挺直了背脊。
帐中两边将校以吕布、董卓为首,将帐内挤得满满当当,不多时,帐帘掀开,典韦率先进来站到一侧,声音低吼:“升帐!”
苏辰挎刀大步而入,身后还有三人紧随在后,然后站到吕布、董卓身旁,右侧持戟屹立的吕布微微侧脸,看到其中一人,他眼中闪出一丝惊喜。
“文远。”
目光之中,那人身长挺拔,面容威严,略略长须,身披铁甲,腰挂环首刀。听到这声轻呼,那人偏头看向吕布,也笑了起来。
“奉先,多年不见了。”
两人相貌都不似年轻时候了,可再次对视,又仿佛回到当年初遇。
……
火盆烈烈燃烧。
苏辰拖着甲胄摩擦的金属声,站在长案后,目光严肃扫过帐中一员员将领。
“准备开战!”
第58章 刀之火
“诸位将军请坐!”
长案后面,苏辰着银色锁子甲,一双覆有甲叶的步履,大马金刀的分开两侧,落座的同时,董卓、吕布、张辽、乐进、郭嘉纷纷坐下,身后一众中层将校也跟着坐下来。
典韦负双戟站到苏辰一侧,他声音清朗而中正,在帐中响起。
“三州兵马共计八万,放在何时何地都是庞大的压力,但是我们避无可避,只能迎上去与他们厮杀,我相信只要足够凶悍,哪怕他们长着三头六臂,一样被我们斩在马下!”
“八万乌合之众,我不放眼里,全权交给诸位去打,让他们看看,一隅之地,也有劈开天地的锋芒。”
苏辰面无色冷峻,语气淡然的说出这番话,经历多次磨难,早已褪去青涩的面庞,他眼中闪出凶戾,伸手将长案上的铁盔戴上头顶。
“众将士听令!”
或许受到气氛感染,曾经桀骜不驯的一群人,仿佛回到当年的金戈铁马,下意识的轰一声站起身。
“诸位将军放开一搏,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刀口不仅能杀人,铁蹄之下,亦无完骨!”
‘锵’的一声拔刀出鞘,雪白的刀身在燃烧的火焰里绽出冷芒。苏辰冰冷的扫过一张张面孔。
“全军开拔”
杀气蔓延。
呜!!
集结的号角吹响,整个军营全是人的脚步声、兵器碰撞声,帐中将领三三两两出来,去往各自队伍。
吕布走到外面,回头看向紧跟而出的张辽,脸上露出许久未有的笑容。
“文远,还能随我长途奔袭否?”
某一刻,风灌进眼里,张辽有些干涩的揉了揉眼角,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奉先尽管前行,辽绝不慢上一步。”
“好!”
牛角号正传遍原野、天空,吕布大步走向辕门,一身金锁兽面吞头铠,披西蜀锦红披风,目光之中蕴着金戈铁马的杀戮,他翻身上马,看着同样上马持刀的张辽,画戟缓缓抬起,声音雄浑:“烽火已起,文远可要跟上”
一转马头,红烟飞云马嘶鸣咆哮,扬开蹄子狂奔。张辽哈哈一笑,一夹马腹,紧随在后,枕戈待旦的一千一百骑,在一片“驾!”的呼喝声里,追着前方二人飞驰起来。
轰隆隆!
马蹄践踏大地,铁骑纵横,朝东面吉县过去。
原野上,一批批黄巾信徒簇拥,张角骑在马背上,望着多达万人的兵马开拔出营,犹如一条黑色翻卷的长龙。
他回过头,有数人骑马过来。
张角沉默的拱了拱手,苏辰也在马背上无言的朝他拱手,两人都没有说话,与其余人一起注视着军队远去。
稍后,老人的声音才道:“我们也该去了。”
说完,张角纵马回跑,高举过手中木杖,划过一个个头裹黄巾的信徒,声音高亢。
“北方玄水,天显木相,其燕昭昭,将亡之兆。黄天之下,厚土重生,以驱魍魉,斩朝堂妖魔。”
兄弟三人从黄巾信徒前方奔马而过,两千多道身影狂热的跟在后面辗转青山县。
风吹着披风猎猎作响,春日寒冷的天空下,苏辰坐在马背上看着离开的太平道,“祭酒,咱们也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发丝在风里轻拂,郭嘉笑着点了点头。
开乾二年的元月。
苏家罢侯抄家、随之造反不过短短半月,朝廷震怒,不顾旱情余波,责令三州兵马齐动,发兵八万前往容州定安平叛,两股兵锋率先浩浩荡荡地推进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