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郑伦算计地藏王菩萨，地藏王菩萨又何尝不在算计他，一日不撕破脸皮，就难以祛除佛法。”
“两方都在下赌注，问题是一旦满盘皆输，真有回头路吗？”
邵修文思索著八部的局面，面前的几十人表情愈发痛苦，元神挣扎在面见天道的路途中。
“啊！！！”
刺耳的哀嚎打破寂静，根基尚浅的修士已经难以自控。
太岁部傩仙脊骨可不是那么容易攀登的，十几人元神枯竭，顿时在阶梯上进退两难。
他们的肉身疯狂抓挠皮肤，一时间血肉模糊。
三正神盯著沈炼不放，面对其余修士的痛苦熟视无睹。
先前几回蜕凡成仙的资历，正神偶尔会出手稳固修士肉身，如今仍由他们走火入魔。
由此可见，兼修佛法确实是与地藏王菩萨的利益交换。
三正神打心眼里，其实压根看不上佛法。
沈炼的肉身安然无恙，表情显得不喜不悲，才刚出窍片刻，已有天道垂青的道韵环绕周身。
郑伦含笑点点头。
无论沈炼前世是何身份，既然选择走瘟修的路径，说明他还是认可瘟部道子的身份。
或许，沈炼是冥冥中大道遁去的其一。
“郑正神，晚辈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邵修文忍不住开口，在他看来沈炼成就人仙板上钉钉，未来更进一步并非没有可能性。
“师侄你说。”
“何必假借地藏王菩萨，无生道果重要吗？”
“天瘟师弟自行领悟的瘟部道统不一定能传授他人，但八部只要倾斜资源，千年内足以踏足地仙之境，瘟部的窘境必然能改善。”
郑伦沉默无言，不得不承认因为沈炼的出现，自己的心境有过动摇，甚至不久前还在迟疑。
可是无法逃避啊，鬼市八部存在的意义总要知晓。
如果事到临头选择与地藏王菩萨撕破脸皮，再想找到恰当的时机，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重要。”
郑伦坚定的说道：“元始天尊的【玉清殿】不知所踪，旧天庭的遗址根本找寻不到，道德天尊的【太清殿】跌落到北海深处。”
他右手用力捏著把手，不由青筋爆出。
“上清殿是唯一能接触三清的机会，我就想问问，天地量劫后天庭众仙神何去何从，他们为何要传授我等残缺的道统。”
“师侄啊，我们实在是…心有不甘！！！”
邵修文十二具身躯不约而同的长叹一口气。
“还有……”
晏观补充道：“早年我拜访过观音禅院，观音菩萨提到过，西方灵山觉得取经提前了一千年。”
他伸手捏著太阳穴，言语夹杂几分不安，“或许真正的经文还没有出世，一旦真经出世，不敢相信有多少势力会争夺。”
邵修文震惊的说不出话，同时也理解了郑伦的执念。
郑伦苦笑道：“师侄，我必须去上清殿看看，必须当面质问灵宝天尊，哪怕身死道消。”
每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对他来说，天地量劫就是一个过去不去的坎儿。
怨气愈演愈烈。
空气中飘荡著一股油腻、诱人的檀香味。
部分修士四肢抽搐起来，元神经受不住天道的洗礼，肉身生出失控，舍利子吞噬起仙种。
邵修文目光一扫而过，注意到失控修士的不对劲。
按照常理来说，八部修士走火入魔都是沦为傩仙，只是涉及到的道德天尊部位不一。
但兼修佛法后却有不同。
邵修文怀疑地藏王菩萨传授瘟部的佛法，明显是针对仙种而创的，非但没有化作傩仙，反而朝著【庙和尚】的方向蜕变。
他心生担忧，鬼市八部与傩仙已经共存成千上万年，傩仙早就成为道统传承的一部分。
而庙和尚将来大概率会变成地藏王菩萨的暗手。
“郑正神，不处理吗？”
“让地藏王菩萨亲临鬼市就必须答应他的条件，庙和尚是其一，否则怎敢踏足旧天庭。”
郑伦眯起眼睛道：“至少我们这些八部正神不能出手，放心吧，庙和尚成不了气候的。”
邵修文冷眼旁观，毫不掩饰流露出的不屑。
正在这时。
一头头庙和尚注意力集中在沈炼的身上，后者鲜美的气血完全是大补之物，即便血肉畸变还未结束，已经迫不及待爬来。
化作鬼物没多久，道行一个个都已经超过四千年。
郑伦见状无奈道：“师侄，劳烦你出手镇压庙和尚吧，我们瘟部当真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
邵修文控制著十二具身躯合围庙和尚。
正当他打算催动秘术之际，表情错愕的愣在原地。
“师侄你……”
咔咔咔。
郑伦相隔甚远也听到沈炼脚底传来的动静，宛如尖牙利齿相互摩擦，夹杂贪婪的咽口水声。
“哪来的邪祟！！藏在天瘟师弟的影子里！！！”
邵修文连退数步，十二具身躯一同布阵，并且密密麻麻的飞剑在半空形成席卷之势。
太岁部擅长一人成军，各类手段层出不穷。
吼！！！
无穷无尽的阴影相互聚拢，不等飞剑斩去，二十余米的饕餮巨兽出现在郑伦等人眼前。
准确来说，是一头与典籍中记载截然不同的饕餮巨兽。
骨刃是利用六牙白象晋升的五阶，外加九头虫的特征，难以言喻的莽荒气息扑面而来。
主体是饕餮，脖颈处有八颗多余的脑袋若隐若现，同时外露的尖牙利齿呈现象牙状。
邵修文没有轻举妄动，眼前的巨兽绝对道行已经超过万年。
并且在他的印象中，类似饕餮的蛮荒凶兽早已绝迹，表现出的神通本事肯定极为难缠。
出乎意料的是，饕餮没有表露恶意。
饕餮张嘴一吐，地面浮现数以百计的血盆大口，争相逃遁的庙和尚纷纷落入其中。
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回荡。
蛮荒狍的经验进度猛地推进20%。
饕餮环顾四周，心满意足的没入阴影里消失不见。
邵修文不可置信的望向沈炼，又看看郑伦，不明白瘟部道子到底是何来历。
饕餮显然是护道鬼神，可是旧天庭几乎没有仙神牵扯到如此凶兽，难道来自更古老的过去？
郑伦表面不动声色，心里也有点搞不懂。
万年妖魔确实威胁不到自己这个地仙，但从头到尾，他竟然不曾察觉到饕餮的存在。
“应该不止是饕餮吧，难道还有别的护道鬼神？”
郑伦眼皮狂跳。
他突然想起鬼市尽头的一个流言。
旧天庭遗址内，近几年似乎有古怪乌鸦神出鬼没，一直在围绕著南天门周遭的建筑游荡。
乌鸦搞不好也和天瘟息息相关。
“呃。”
沈炼的肉身闷哼一声，道韵猛然加剧，伴随著脱胎换骨的洗礼，道韵混杂仙种气息融入肉身。
郑伦瞳孔微缩，沈炼看似是洗礼顺利的表现，但不知为何，神情却变得…无比绝望。
以一个仰头的姿势，混浊的双眼仿佛在注视著什么。
若是他曾经目睹镇元子的品果大会，必然会反应过来，沈炼流露出的绝望宛如菩提老祖。
………
傩仙阶梯的顶端。
沈炼观想著虚幻、不真实的古怪色彩，愈发觉得不对劲，末那识的预兆似乎也在暗示。
“到底天道是什么？不可能只是一团光影。”
“天地滋生量劫，不就是因为天道守则吗？”
沈炼在强烈好奇心驱使下，不禁凝视著天道，随即眉心有一点金光闪烁，莲台悄然出现。
莲台感应到沈炼心中所想，脱离肉身的丹田护佑元神。
轰！
莲台显露十品的本质，拖著沈炼继续抬升。
沈炼元神蜕变的速度加剧，道韵融入元神内外，仙种烙印出一行行无法分辨的经文。
蜕凡成仙，就是彻底炼化真经的过程。
沈炼分神关注元神的蜕变，主要精力都放在天道。
扭曲色彩一点点揭开。
莲台仿佛被难以言喻的力量牵引著，缓缓来到光影交织处。
远观光影时，只感觉里面蕴含世间一切的大道，接受洗礼片刻，元神已经远超凡俗。
但当他近距离接触光影，却有种截然相反的感觉。
好…虚假。
莲台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密密麻麻的裂缝蔓延开来，六阶的根本物无法直面天道太久。
沈炼的元神却没有不适，深入光影仅仅让蜕凡成仙加剧。
他彻底看不清楚阶梯，无数光影包裹住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