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炼连退几步，趁著背对三叔时睁开竖眼。
平日无往不利的灵台方寸，却没有半点收获，只知一旦踏入山林，会遭遇九死一生的危险。
“也就是说，我能活动的区域只有官道。”
“官道？金蝉子？黄泉？小白龙？”
“到底有何联系，此处当真诡异莫名。”
沈炼装作小解完，帮著三叔收拾佛像，并且主动把佛像绑在背后，中空的木制材质倒是不重。
“三叔，你能说说活佛的事情吗？”
“活佛是来还愿的。”
三叔呼吸急促，压低声音解释道：“但凡与活佛接触，都能满足你心头所想的愿望。”
“不过活佛只接待都城的官宦大户，你我说不定借助佛像可以前往大慈恩寺一睹样貌。”
“原来如此。”
沈炼越听越觉得不像是金蝉子，不过也没有反驳。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十几里。
沈炼旁敲侧击到金蝉子相关的信息，但一路过于顺利，别说是妖魔，甚至连野兽都没有。
“土娃子，那是城里龙兴镖局护送的商队，你把身子骨练练壮实，也能进镖局赚些大钱。”
沈炼余光一扫，龙兴镖局运送的货物比较沉重，所以速度较慢，与两人擦肩而过。
能听到镖师在抱怨老马愈发不中用。
除去商队以外，沈炼只见到路边有俩夫妻支起来的茶水铺，官道上人烟无比稀少。
“土娃子你看，迎客寺就要到了。”
随著迎客寺在远处出现，三叔的话语也变得唠叨。
沈炼则尽量从中收集有用的信息。
一天下来，黄泉带给沈炼的印象极为诡异。
稀疏平常的诡异。
作为容纳亿万魂魄的黄泉，就算因为蟠桃树根须诞生回想，也不应该是如此普通才对。
沈炼甚至有种返回盐良镇的冲动，确认是不是黄泉的传送树。
“土娃子，迎客寺内只有老主持在，和我还算熟知，见面记得你喊人家一句大慧师傅。”
“恩。”
沈炼点点头，迎客寺实则就是一间破庙。
他一眼就看出迎客寺几乎没有香火，穷苦到夕阳西下，里面依旧舍不得点燃烛火。
咚咚咚。
三叔敲响寺庙大门，从怀里取出十几铜板打算当做香火钱。
吱呀一声后，大门推开些许缝隙。
“大慧师傅……”
有老和尚凑到门缝前，外露的血气紊乱。
沈炼虽然无法元神出窍，但仅凭眼力，就能分辨出老和尚不久前受过惊吓，导致气血攻心。
“咳咳咳，本寺近日恕不接待。”
“大慧师傅，是我余三，出什么事情了？”
老和尚听到三叔的名字，无奈的摇摇头，“是你啊余施主，有两三年未曾见过了。”
“大慧师傅，我一直在家中务农，侄儿娶亲差点银钱，才来为大慈恩寺送佛的……”
“莫要再说了！”
老和尚听到大慈恩寺后，语气变得激动。
“哎，余施主啊，为何不继续在家务农，偏偏如今这个时节牵扯进大慈恩寺，哎。”
三叔吓得脸色惨白，显然对于老和尚的话语非常信服。
“大慧师傅，难道此行会有危险？”
“你送完佛立刻回家，别逗留太久。”
“多谢大慧师傅点醒。”
三叔拉著沈炼恭恭敬敬为老和尚双手合十鞠躬，门后又是急促的咳嗽，以及唉声叹气。
“余施主，不是老衲不放你进来。”
老和尚解释道：“老衲算到自己即将天人大限，不过寿元还剩几年，就怕是外因导致。”
“大慧师傅，你是说……”
“听闻朝廷在都城门前贴有公告，山间妖魔出没，老衲最后一劫说不定就在妖魔身上。”
说罢，老和尚合拢大门，脚步逐渐远去。
“走走走！”
三叔抬头一瞧天色，夕阳已经染红云层，成群的蝙蝠在半空飞过，野兽发出的动静愈发频繁。
“加快步伐的话，我们应该能在彻底天黑前到达都城。”
沈炼走在三叔身后，心里思索妖魔一事。
“三叔，现在是何年月？”
“日子过傻了吧，当然是贞观二十六年，再过十五天，新年一到又能多活一年咯。”
沈炼暗道果然，距离天地量劫只差半个月，金蝉子此番降临都城不知有何目的。
他对于老和尚口中的妖魔很感兴趣。
千年前的大唐与后世不同。
那时大唐境内几乎没有妖魔的踪迹，只有往西方灵山行路，才能见到凡人如草芥的场面。
“大慈恩寺或许就是大唐沦为妖魔地界的起因。”
沈炼精神紧绷，总感觉意外会随时发生，腰间的骨刃不敢怠慢，有阴影蔓延千米护佑安全。
但结果出乎意料。
一连翻过几座山头，除去偶有发现几串野兽的脚印，沈炼根本连半点妖魔气息都没有察觉。
三四个时辰毫不停歇，三叔变得气喘吁吁。
两人来到山坡顶端遥望都城的方向，随即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璀璨的佛光照亮黑暗，都城一砖一瓦都呈现出黄金色泽。
在都城中央，树立著一座十四层高的佛塔，佛光就是从佛塔内散发的，令人心旷神怡。
沈炼发现佛光的迥异，竟然没有后世佛光的侵蚀性。
照耀时仿佛沐浴阳光，血肉骨骼生出暖流滋养器官，就连自身的寿元都在缓缓增长。
“不愧是活佛。”
三叔忍不住赞叹道：“一人出世，就能让万人受益，不过大慧师傅说得也没错，佛光普照不到的地方难免生出魑魅魍魉。”
沈炼连连应声，随即有点不对劲。
身魂变得萎靡不振起来，佛光的温度开始上涨。
“哎，辛苦你了土娃子。”
三叔看出沈炼的不适，眼底流露愧疚，接过佛像继续行路，沈炼强打精神跟在后面。
沈炼沟通传送树，做好遁入树洞的准备。
莲台挡住佛光入体后，仅仅精神有点恍惚。
沈炼不愿意放过事到临头的真相，无论如何，除非佛光伤及根基，否则多少得看都城一眼。
二三十分钟的路程，他一直在对抗佛光。
眼看城门越来越近，沈炼的恍惚愈演愈烈。
“土娃子？你怎么不走了，别吓三叔啊。”
沈炼抓著骨刃刀柄，在城门口百米外陷入失神。
只是一瞬的失神，他却感觉天旋地转，随即佛光带来的恍惚荡然无存，五感恢复寻常。
“土娃子！土娃子！！”
“土娃子你终于醒来了！多亏菩萨保佑啊。”
“三叔，先到都城再说，我没有大碍……”
沈炼话还未说完，表情僵硬的愣在原地，下意识伸手抓住一片掉落在头顶的槐树叶。
碎石子铺成的官道，沿路两边是茂密山林。
天色蒙蒙亮。
沈炼又回到官道的起点，一旁是心急如焚的三叔。
“没事吧土娃子，多怪我心急火燎赶往都城啊，哎，让你半路沾染风寒，好在菩萨保佑。”
三叔解释道：“据说天上有活佛菩萨来到都城还愿，而我们是去给大慈恩寺送佛像的。”
沈炼打量著佛像，背脊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
佛像变得惟妙惟肖，衣袍多出大量繁琐的细节，含笑的神情意味深长，动作则别无二致。
但掌心却有两只玉质蝉虫。
“地府黄泉！”
“第二次轮回！！”
“黄泉比我想像中骇人百倍千倍。”
沈炼发现周边山林的气氛略显阴森，官道上不再空无一人，零零散散四人在低头行路。
少量白骨散落土壤，乌鸦在枝头鸣啼。
他施展食补神通，四人气息和先前接触的方士相同。
不出意外，所有前来黄泉深处的方士都在经历轮回，只是他们率先一步，已经二次轮回。
“三叔，接下来是不是要在迎客寺落脚？”
“土娃子，你咋知道的？”
沈炼表面没有露出破绽，笑道：“先前听你说的，我太想见见那位大慧师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