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打着侯爷的旗号去草原,跟打着灯笼去如厕,又有什么区别?
皆是找死也!
看着孙章一副我命休矣的模样,韩绍失笑一声。
“放心,他们不敢动你们。”
“若是遇到蛮狗,你就跟他们说,你们是去圣山求见大巫的使者。”
圣山?
大巫?
什么时候侯爷又跟圣山有联系了?
孙章脑子里乱作一团,想问什么,又不敢问。
不过按着侯爷这话来看,如果真是打着圣山的名头行走草原,这一路倒还真谈不上十死无生。
念头倏忽转过之后,原本已经做好赴死准备的孙章,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毕竟要是能活着,谁他妈想去死?
“喏!”
看着孙章即将领命退下的身影,韩绍目光幽深。
他没骗这孙章。
有圣山那老不死的名头在,他们这一场北进草原之下,想来路上应该是死不了的。
可到了圣山……那可就不一定了。
那老不死会杀了他们吗?
韩绍不知道。
所以他要拿他们的命,去试探那老不死的态度。
至于能不能活,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韩绍背过身,徐徐吐出一口浊气,面露苦笑。
因为他忽然发现,人似乎终究是会活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模样。
想当初刚刚穿越时,他可以义正词严地指责公孙辛夷的不出手。
质疑、不忿她的高高在上。
可现在呢?
他竟然也可以为了试探一个虚无缥缈的态度,不惜搭上一群人的性命。
呵,当真是讽刺。
“孙章。”
孙章转身离去的背影顿住。
“孙章在。”
韩绍迟疑了下,终究还是道。
“若是不愿,不用勉强,本侯恕你无罪。”
似乎觉察到了韩绍的态度变化,孙章沉默了一阵,随即洒脱笑道。
“孙章早先不过市井一卑贱游侠,未能随侯爷疆场杀敌,成就一番功业,本就是平生憾事。”
“如今能得侯爷信重,委以重任,此孙章毕生之荣耀也!”
说着,孙章重重叩首。
“望侯爷成全!”
“不惜死?”
“概不惜死!”
“不后悔?”
“百死不悔!”
韩绍沉默,小半晌终于摆了摆手。
“行了,去吧。”
“等活着回来,本侯保你功业、富贵。”
孙章再次叩首。
“侯爷保重。”
说完,腰间按刀,决然起身,大步离去。
韩绍回首望去,随后忽然失笑。
原本他以为这方世界有武,却无侠。
可现在他却是从此人身上看到了几分燕赵侠气。
……
北地苦寒。
至十月,寒风已然如刀。
一行打着雍旗的百余骑军,带着数辆马车在辽阔的草原上一路向北而行。
正要停下来歇息片刻,却见前面的那片枯草地上,有一身穿月白僧袍的中年和尚,正牵着一个小沙弥徒步而行。
旷野独行,还是这吃人不吐骨头的草原上。
这种人不是脑子有坑,就是身有大修行。
而这种情况当然是后者居多。
出于谨慎,那百余雍骑没有靠过去,而是远远地停了下来。
一应行止,甚至带着几分戒备。
反倒是前方那和尚觉察到动静,扭头看了他们一眼。
然后没等他们反应,一步踏出,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霎时间,一阵长刀出鞘的铿锵声,骤然响起。
果然,那和尚半点不慌。
甚至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他们一眼。
“蛮族?”
“雍人?”
一连两声说完,和尚又忍不住摇头。
“着实古怪。”
世人皆知,在幽州到草原的这片地界上,雍人、蛮族互为血仇,水火不容。
可眼前这百余骑军,却是雍、蛮皆有。
看起来甚至颇为和谐。
百余长刀直指和尚的一片森寒间,其中一骑踏出军阵。
“和尚何人?为何拦住我等去路?”
和尚看了一眼对方的面容,见是一个雍人,面带笑意,道了一声佛号。
“南无释迦。”
“贫僧法海,将军何人?欲往何处?”
孙章见和尚说话客气,归刀入鞘,抱拳拱手道。
“大雍冠军侯之使者,欲往圣山一行。”
……
第263章 圣山!东皇太一!法海无边!
冠军侯、圣山。
法海手中拨动念珠的动作顿了一下。
从小灵山领了禅师法旨后,他就一路北行。
越往北,那位冠军侯的名声就越大。
特别是这一路各城各地的酒肆茶楼之中,时不时就能听到有说书人将那位冠军侯的传奇故事,反复说唱。
三百骑横扫草原。
千里奔袭定北城下。
除开这些早已说烂了的陈词滥调,还有当初马踏北固宗,铸铁碑警示后人。
冠军城外,以蛮首铸京观,立下‘犯大雍者虽远必诛’的碑文。
诸如此类,其中自然也避免不了夹杂着一些说书人的胡编乱造和主观臆测。
但大抵故事还是有迹可循的。
法海一路听来,刚开始还没在意,可听得多了,却也对那位冠军侯生出了几分兴趣。
不得不说,这些事迹若是换作寻常人,终其一生但凡能做下一件,就足以让其青史留名了。
可对于那位而言,完成这些常人无法触及的成就。
他只用了区区一年光景。
‘果非常人也!’
法海心中感慨。
下意识再次运起法眼,以望气术望向冠军城的方向。
不出意外,除了那一片宛如烈阳的耀眼金光,并没有什么王气、龙气。
一切看起来都显得那么的恰到好处。
可真要是这样,又怎么会有他这一趟的草原之行?
念头倏忽转过,法海看着对面那一众雍、蛮混杂的百余骑,又看了一眼被那些骑军护在身后的几辆马车。
“原来是冠军侯使者,贫僧失敬。”
法海双手合十,礼了个佛礼,这才接着轻笑道。
“说来也巧,贫僧也正要前往那圣山一趟,不若诸位施主捎带贫僧一程,行个方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