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便听陈庶再次疑惑道。
“可这跟今日之事,有什么关系?”
陈家老祖刚刚勾起的嘴角一垮,有些丧气地瞥了他一眼。
片刻之后,才骂了一声榆木脑袋,解释道。
“君侯若用我等子弟上阵厮杀,必然会给我们一个名头。”
“哪怕只是一个别部、杂军的名号,咱们也有了插足军中的楔子。”
“只要日后君侯有心扶持,将来咱们未必不能在军中与公孙一族分庭抗礼!”
陈家老祖说到最后,声音压低了几分,可内里蕴含的情绪却颇为强烈。
感受到这股情绪的陈庶,心中莫名有些古怪。
因为他明显感觉到自家老祖明显将冠军侯的实力和地位,置于了镇辽将军公孙度、乃至整个公孙一族之上。
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不过陈庶很快便意识到老祖的修为和见识,远不是他所能比拟。
既然他这么说了,肯定是有他的理由。
而抛开这其中可能涉及的他不知道的内情,陈庶忽然发现老祖这般筹谋,确实有几分深谋远虑的意味。
于是赶忙作出一副叹为观止的姿态,感慨道。
“老祖思虑之深远!”
“庶,不及也!”
这声马屁一拍,陈家老祖颇为受用。
以手捻须,不无自得道。
“世事如棋局,行一步,当算百步,如此才能有所成算。”
说完这话之后,陈家老祖收敛起笑意,颇为严肃道。
“不过这也要看此战,你们能打成什么样。”
“若是太过不堪,那什么都不用说了,一切休谈!”
这也是陈家老祖最担心的地方。
战场厮杀,跟之前他们覆灭虞阳郑氏那一战完全不同。
数十近百万的军卒惨烈搏杀,有些明明以胆气、豪气著称的人,被那恐怖煞气一冲,很可能瞬间胆寒、畏惧。
而后溃逃之势便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在说到这里的时候,陈家老祖眼中闪过几分冷意。
“这是我涿郡陈氏最好的一次机会,一旦错过,很可能此生不会再有。”
“上阵之后,老夫不求你们挣上多大的功劳,最起码也要挣上一份苦劳!”
“此外就是……不要怕死人!”
“人,我涿郡陈氏死得起!”
“只要能够抓住这次机会,大不了死完再生便是!”
说着,陈家老祖目光忽然盯着陈庶,幽幽道。
“也包括你。”
“当死则死!”
“你死了,你膝下诸子不但将迁入宗谱嫡脉主支,老夫还会亲自带在身边抚养!”
“老夫的话,你听明白了?”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饶是陈庶生性谨慎、贪生怕死,可当听到老祖这话后,还是心中一阵火热。
“庶,明白!”
陈家老祖见状,终于露出一缕满意的笑意。
“明白了,就好。”
自己这好儿孙就算没有大智慧,也是个聪明人。
自然该知道越是重赏,要是做不到代价就越大。
更该知道,既然他这个老祖开口了,就根本没有他拒绝的余地。
还不如痛痛快快地答应下来。
以免显得他这个老祖太过冷血、刻薄。
不过陈家老祖终究还是对他有几分喜爱的,再次宽慰道。
“战场之上,生死靠命。”
“老夫我看你也不是短命之相,必有福泽。”
说着,陈家老祖想了想,又道。
“这事……罢了,等们上阵之后,老夫亲自去替你们求个情。”
“让君侯分润你们一些造化。”
“此战之后,所有能够活下来的人,必然会脱胎换骨。”
他在冠军城有些时日了。
之前诛灭虞阳郑氏就不说了,那一战之后,整个六扇门上上下下修为全都突飞猛进。
这几日与蛮族的大战,有些事情则更加清晰明了。
所以只要韩绍肯让他们上阵、只要不是将他们当成用过就丢的夜壶,陈家老祖料想韩绍自然不会吝啬于这一点‘造化’之力。
而听闻这话的陈庶,这一刻终于真正动容。
“那便劳驾老祖!”
抛开财货、富贵这些身外之物不谈,没有任何一个修士能够拒绝修为暴涨的诱惑。
他拒绝不了,这城中其他世族高门中人同样拒绝不了。
所以在定了定心神后,陈庶甚至有些迫不及待道。
“既如此,依老祖看,咱们要不要去侯爷面前主动请战一番?”
听闻这话的陈家老祖却是白了他一眼。
“这个时候又急了?”
陈庶讪笑。
“晚死,不如早死。”
“更何况主动请战,或许还能在侯爷心中搏上一个忠心的印象……”
这话倒是不错。
可陈家老祖却是摇头道。
“不急,等军令上门吧。”
说着,顺口教诲了陈庶一句。
“为下者,在没有彻底博得信任之前,一动不如一静。”
“听话本分,然后再徐徐图之,才是谋事之道。”
陈庶闻言,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心有所悟。
“庶,谨受老祖教诲。”
而这时,陈家老祖却忽然笑道。
“你看,这不来了么?”
陈庶闻言一怔,抬头间便看到他那好女婿匆匆而来。
没有任何翁婿寒暄,吕彦甚至没有看他这老岳父一眼,公事公办道。
“侯爷谕令。”
“着各家各宗子弟为冠军别部义勇,即刻披甲上阵,不得延误!”
“死战不退者,厚赏!”
“敢退半步者,斩!”
说完,这才面向陈庶道。
“陈主事,这事你主办,有没有问题?”
……
第349章 廊居!君子豹变!杀蛮!
历来建城之地,选址大多依山傍水。
只是廊居和过去名为定北的冠军城,却违背了这一惯例。
它们是两枚楔入草原的钉子,生生将雍土向草原延伸了百十里。
若是再算上其辐射统御的范围,影响则更为深远。
只是这也导致这两城的四周一马平川,几乎毫无屏蔽、阻敌的作用。
早年大雍强盛,百十骑军便可号称‘天使’纵横草原时,这一切自然不是问题。
可等到有些东西此消彼长后,这一弊端便彻底显现了出来。
当那数十万蛮族铁骑踏过广袤的草原,兵临城下时,这两城就是两座孤悬草原的孤城。
稍有不慎,就会被淹没、被吞噬。
所以去年那一场惨事,其实也不怪廊居、定北两城县令。
以他们的能力,以及当时手头的实力,根本守不住。
廊居城头上,公孙度一身银甲白袍,俯瞰着那些宛如疯魔一般,舍弃战马蚁附攻城的蛮族士卒。
此情此景,一如当初的定北城之战。
唯一不同的是这些蛮族的实力,在这短短一年内暴涨了许多。
这也导致战事刚起时,守城的重甲营将士一下子没能适应过来,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伤亡不小。
面对这样的结果,公孙度心痛归心痛,却也没有什么吃惊与慌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