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相较,‘以此首级祭祀吾子’,反倒成了托辞,最起码也是次要的事情。
公孙郢一念至此,便不再墨迹。
在跟公孙度和韩绍简单交代了几句后,便同样匆匆离去。
见公孙郢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公孙度哑然失笑。
“老祖今日倒是有了几分曾经的模样……”
昔日的一朝太尉,兵家在朝堂上扛鼎者。
如今以冢虎之名窝居辽东,不少人甚至以冢中枯骨戏言。
这个中苦楚与愤懑,又如何能与外人道?
听到这话,韩绍生出几分兴趣。
“老祖昔日之风光,岳父见过?”
公孙度略显失神。
“当年我方幼时,尚且懵懂。”
实际上,公孙度真正懂事时,兵家已经展露颓势了。
一晃眼百年,沧海桑田。
过往的老祖、乃至兵家的辉煌,就连他也早就模糊在记忆中了。
回神之后,公孙度摇头一笑,而后目光希冀地望着韩绍。
“以后终究还是要看你的了。”
时至如今,骄傲如公孙度,终究是不得不承认自己这当年的一代天骄俊彦,若是拉长了时间线,不过是中人之姿。
论疯魔,他比不过始毕,也没有他的狠。
论天赋才情,更是比不过自己那位先祖,当年世人口中的公孙雏虎。
最后再跟自己这贤婿比……
公孙度心中不禁闪过一抹自惭形秽却又与有荣焉的复杂之感。
好在这时,韩某人恰到好处地递上马屁。
“岳父正值壮年,如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虎视群雄,哪里轮得到我这小辈逞威风?”
“还望岳父莫要偷闲,多多护持于绍,才是正理。”
马屁太过直白,并不高明。
却是听得公孙度心中熨帖,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这小子惯会给老夫灌迷魂汤!”
做父母的,最怕的就是对子女全无用处,甚至成了拖累。
韩绍此刻一副离不开他这个老岳翁的模样,可谓是给足了公孙度‘被需要’的情绪价值。
不过说到这个,公孙度忽然神色一滞,想到一件事。
“走吧,先回去再说。”
面对公孙度突然间的急切,韩绍有些不明所以。
公孙度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你有老夫这个岳翁,老夫就没有老父?”
此番合道,公孙峙实力不够,不能亲自替他护道。
以公孙度对自己老父的了解,此刻定然是坐立不安,为自己担心不已。
想到这里,公孙度不禁心生惭愧。
因为他刚刚还真就将自己老父亲给搞忘了。
说完这话,公孙度直接一脚迈出,便消失韩绍眼前。
没办法,他现在是什么都被自己这女婿比下去了。
总不能连孝道,也比不过吧。
面子上不好看不说,以后还怎么拿高标准来要求韩绍?
至于为什么抛下韩绍独自一人离去,其实也很好理解。
无非是怕回头挨了公孙峙的训斥,在晚辈面前丢脸罢了。
就这样,似乎一转眼间,这原本喧闹异常的四周,瞬间便冷清了下来。
不过就在公孙度离去之后,一连三道身影却是从虚空中踏出,出现在韩绍面前。
“见过君上。”
韩绍微微颔首,然后对中行固道。
“孤那老岳父催得有些急,你抓点紧,尽快将流程走完。”
这么急?
还有没有点矜持与体面了?
中行固心中腹诽。
他这刚从镇辽城回来,完成了三书六礼的第一步,送去了聘书与聘礼。
这屁股还没坐热呢!
只是既然韩绍这么说了,他又哪敢说什么,只能点头应喏。
“君上放心,老奴稍后便去安排。”
韩绍点头,终于将目光落到一旁的姜虎身上。
“绍倒是有一事劳烦叔父。”
听闻韩绍这话,姜虎匆忙应声。
“君上但讲无妨。”
绍哥儿的事情,他就算拼却了性命也要做到,哪里称得上什么劳烦一说。
听到这屡教不改的恭敬称呼,韩绍也是颇感无奈,索性只当没听到,直接道。
“来日大婚,我想请叔父和婶娘代我亡父亡母,替我主婚。”
“所以接下来的‘请期’,还要劳驾叔父去到镇辽与大将军会面,定下婚期。”
姜虎闻言,整个人瞬间僵硬,跟呆傻了一般。
好是反应了一阵,等蓦然惊醒过来,才急忙道。
“这如何能行?君上身份矜贵,如何能让末将……”
韩绍闻言,眉头紧蹙,有些不满地打断道。
“叔父不愿?”
姜虎额间见汗,赶忙道。
“不是不愿,只是……”
韩绍闻言,再次打断。
“既然不是不愿,那此事便这么定了。”
对于姜虎,他也算是摸透了他的性子。
有时候不强硬还真不行,真要是跟他摆事实讲道理,还真不知道会墨迹到什么时候。
说着,韩绍话音稍稍一顿,便缓和了脸色,温言软语道。
“叔父勿要多虑。”
“此番归家,绍已经去父亲坟前祭拜过了,也跟父亲说了此事,想必父亲也是答应的。”
废话!
韩家大兄如今这状态,难道还能跑出来反对?
姜虎心中嘀咕,更多的还是无所适从的窘迫。
毕竟他此前最大的奢望也不过是代替姜父,在姜婉出嫁时,饮上韩绍与姜婉的一杯酒水罢了。
至于说代替自己韩大兄充当高堂,他是想也不曾敢去想过。
此刻韩绍突然抛出这记惊雷,姜虎算是整个人都傻了。
想拿出当年教导韩绍习武时的威严,训斥一番他的胡闹。
可望着韩绍那一袭锦衣华服以及早已养成的上位者气度,所谓训斥又哪能张得开口?
最后只能讷讷道。
“这……这不合君臣之礼。”
礼,是什么?
是规矩、是法度。
不守规矩,会引来他人嘲笑,成为笑柄。
不尊法度,轻则口诛笔伐,重则没准儿哪天就成了某些人‘讨贼檄文’的一桩罪责。
只是韩绍却不在意这些。
毕竟自家人知自家事,跟自己将来要做的事情相比,这点礼法小事,不过鸡毛蒜皮罢了。
“绍心中有数,叔父只需按绍的安排去做就行。”
面对韩绍这番强硬的话语,姜虎还能再说什么?
只能心怀忐忑、战战兢兢地应声道。
“喏。”
韩绍见状,终于是忍不住道。
“叔父是长辈,若是大婚那日,叔父也是这么拘谨,岂不让人笑话于我?”
姜虎想想也是。
扯了扯嘴角,终于挤出一抹难看到极点的笑容。
没办法,军中最重规矩。
上下尊卑这四个字早已化作钢印,生生烙印在姜虎的骨髓、神魂之中,哪能轻易扭转?
韩绍有些挠头,最终也只能随他去了。
“罢了,叔父随意就好。”
在说完这话之后,韩绍不再‘折磨’姜虎,转而将目光望向最后的颜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