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令 第142节

  薛老看着李观一,摸了摸下巴,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没摸走?侯中玉的?”

  李观一尴尬点头。

  这些老爷子的江湖经验太丰富了点,自己想做什么,一眼就被看穿了。

  薛道勇却放声大笑起来,痛痛快快道:“哈哈哈,这算是什么,摸尸这事儿,走江湖的谁没有做过,好,有陈承弼那老家伙帮手掩护,你回去不算什么。”

  “老夫这就给你安排,今日就回去。”

  “若是找不到机会把东西捞回来,就找老夫。”

  “我替你去‘捞’,不过,得分我一点。”

  老者脸上带着调侃的笑意:

  “七三分怎么样?”

  李观一谨慎小心地问道:“你三我七?”

  薛道勇摇了摇头,笑眯眯指了指自己,然后指了指李观一,道:“我七,你三。”

  李观一瞠目结舌,少年愤愤道:“奸商!”

  薛道勇罕从李观一脸上看出这样表情。

  老者心情愉快,放声大笑。

  李观一重新回到金吾卫的消息很快就到了夜不疑他们的耳朵里,才刚回去,李观一不打算立刻就去麒麟宫附近拿走东西,而是打算老老实实当几天差,当日周柳营就拉着他说一定要接风洗尘。

  几人卸了甲胄,穿着便装,骑了烈马从长街而去。

  去了整个江州城里面最大的花楼,周柳营从这烈马上翻身飞下,将手中的缰绳扔给旁边的小厮,极顺滑自然,李观一不愿来,夜不疑道:“此地不是寻常烟花巷柳,也不是勾栏。”

  “我等武者,志向在天下和武道,三重前不破身。”

  “只来此饮酒听曲而已。”

  “就如老周,他盗取好酒给你,也只被他父亲打一顿,若是他敢破身,他父亲不会说什么,不会打他,骂他。”

  夜不疑看着那边已得意洋洋走入酒楼里的周柳营,轻声道:

  “只会当做没有这个儿子。”

  “我等和那些酒囊饭袋不同,要饮酒,饮天下最烈的酒,驾驭快马,握着最锋利的刀和枪,去到天下拼杀,儿女私情,不值得我等这样的男儿赌上自己的未来。”

  “哪怕是老周,每日修行也极刻苦。”

  周柳营已转身大笑,道:“怎么样兄弟。”

  “我就说,我老爹的药酒有用吧?!”

  “来来来,把花魁梦姑娘邀出来,今日我兄弟恢复伤势,升官三级,请她出来抚琴。”但是花楼之主却是脸上有些歉意,道:“梦姑娘……这,梦姑娘此刻有约,需得等些时候。”

  周柳营掏出银票砸在桌子上,大笑道:

  “无妨无妨,只是待会儿得我等先,我还没有听过花魁姑娘的曲调。”

  忽而传来了一声嗤笑:“果然武夫粗鄙。”

  周柳营扬起眉毛,大骂道:“谁在放屁!”

  他抬起头,看到了花楼的二层,那里亦有一群衣着华贵的少年人,为首者李观一曾经在太子身旁见过,此刻那少年带着矜贵之气,目光扫过李观一,不客气道:

  “夜不疑,周柳营,你等父兄都是天下的名将,却自甘堕落,和商贾之人结交。”

  他手中的折扇轻摇扇了扇鼻子,淡淡道:“臭,臭不可闻。”

  周柳营大怒:“晏代清,你放什么狗屁?!”

  文武双方本就不对付,何况太子一系的世家和李观一这外戚,这是天生立场敌对,晏代清淡淡道:“实话实说罢了,况且,你是当这里什么地方,要见花魁,可不靠银子,是要靠才学。”

  “琴棋书画,你们会什么?”

  “只会舞刀弄枪罢了。”

  周柳营大怒,恨不得出手打起来,李观一倒是无所谓,但是那位晏代清显而易见看他不顺眼,年少城府不如常年厮混于官场之人,见这同龄人,还是敌对立场,自是忍不住一口气。

  非吾友,则吾敌也!

  晏代清和周柳营斗诗,三言两语将后者挑翻了。

  外面动静大起来,就连花魁所在的地方都被吵闹起来,问明了缘由,花魁习以为常道:“是常有的事情了。”此刻已在花魁院中的少年却是笑道:“看来,梦姑娘风姿无双,实是让人喜欢。”

  说话少年一身锦衣,手握折扇,眉心赤色竖痕,一双丹凤眼,神采飞扬,花魁梦姑娘叹了口气,素手纤纤给她斟茶,道:“少主,您就不要取笑我了。”

  “您若是愿换女儿装,又有谁人不沉迷,天下英雄都要垂首。”

  李昭文洒然微笑,她指了指自己的眉心,然后从容道:

  “我不需换女儿装,也可让天下英雄垂首。”

  花魁莞尔一笑。

  不知谁人能见眼前少女红装的模样。

  却无人知道,这远在应国的国公府二公子,却在这陈国的江州城有第一花楼这样的产业,李昭文道:“长孙无俦确实是有才气手段,左右逢源,却在这江州城建立起这一座长风楼。”

  “明面上有两个掌柜,还有皇家背景,狡兔三窟。”

  “只是苦了你们。”

  花魁轻声道:“我们本来就是被黑市买卖来的,生死都不由自己,长孙大人收留我们,已是感激不尽。”

  这里有武者保护,不必卖身,且被救下的男子女子,愿意离开的可以离开去别处,愿意报答的也有三个地方可以选择,这长风楼不过只是其中一端罢了。

  长孙无俦的要求却也只是让她们好好生活。

  若是从来此的达官贵人听来有趣的消息,就和他说说。

  除此之外,教她们武功,教她们剑术,教他们琴棋书画和立身之基,见到过世上人性黑暗的,这一点光芒她们会拼尽全力抓住,长孙无俦俊雅非凡,琴棋书画都天下绝世,楼中不知多少女子倾心。

  李昭文饮茶,道:“三年之后,你们可以离开这里,去应国。”

  “关外风沙大,不如江南,可是足够自由。”

  公孙梦轻声道:“愿意在少主面前抚琴就是了。”

  “您的心,比起长孙大人还要软呢。”

  李昭文不置可否,却听得外面骚乱更大,于是她起身,微笑道:“看起来,我再继续呆着,外面就要打起来了,梦姑娘,他日再见了。”

  花魁道:“少主慢行。”

  李昭文挥了挥手,她自这独院二楼往外看去,却忽而微微一怔。

  “嗯?那是……”

  她看到那里有独自坐着的少年,李昭文微微笑起来。

  丹凤眼里,眼底饶有兴趣。

  “药师?”

第117章 在下,江州李观一!

  公孙梦见李昭文嘴角噙笑,也凑过去看。

  见到那边一群武勋少年,一帮是文臣世家子弟,正在彼此对峙,一时间不解,李昭文噙着微笑道:“看起来,今日我得要再多待一会儿了,这兄台我曾在城东的道观见过,之后好几日忙着各处见人,未曾再见。”

  “没有想到,能在这里看到。”

  “没有想到,这位不佩玉的兄台,出身不差呢。”

  “梦姑娘果然魅力不同。”

  公孙梦讶异,她眨了眨眸子,窥见了那群武勋少年里最特殊的一位,身穿一身绯色圆领袍,腰间是白玉带,自有英气和贵气,此刻武勋子弟们和文官世家彼此起火气。

  晏代清三言两语把周柳营气得咬牙切齿,却又说不出话,看向李观一,阴阳怪气道:“这位参军事大人,为何不说话?”

  李观一端着这里的美酒慢慢喝。

  这个时代他这个年岁是可以饮酒的,而这酒是醇厚的黄酒,滋味柔和,度数不高,在李观一刚刚意识到,在这里坐下喝酒,就需要五十两白银的时候,他不由觉得这个花楼的背后主人真的是奸商。

  五十两啊!

  他此刻不再穷困,但是思维还是这十一年留下的。

  还是心疼。

  得多喝点酒,也可以看戏。

  晏代清挑衅他,他想了想,看向周柳营,道:“这位是……”

  周柳营还没有开口,晏代清淡淡道:“家父门下侍郎。”李观一对于官员品级不是很理解,但是却也知道这个职位,在五百年前叫黄门侍郎,是因宫门明黄而得名。

  朝廷清流,能自由出入皇宫,是皇帝近臣,清流地位。

  李观一道:“几品?”

  周柳营道:“四品。”

  李观一点了点头,晏代清喝道:“你问这做什么?!难道你是想说,我等也是用我父辈名望不成?!”

  李观一喝了口酒,淡淡道:“不是,只是汝父还只是穿绯袍,带犀角带而已。”晏代清一滞,看着眼前少年武勋,后者伸出手扫了扫衣摆,一身绯袍,白玉腰带。

  这句话很含蓄,对面拿文官名望来砸,李观一就魔法对轰。

  我也是穿绯袍的。

  和你爹一样。

  世家子弟都明白这暗戳戳的回应,周柳营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是,你爹穿绯袍,老子兄弟也穿绯袍,你张口闭口你爹你爹,文官清流,你爹和我兄弟皆穿绯袍,又不曾同时出现,你要不要唤一声爹?”

  众武勋子弟放声大笑。

  晏代清脸色铁青:“你!”

  “不过是运气好。”

  李观一淡淡道:“本官绯袍玉带陛下亲赐,你是说陛下有眼无珠?”

  晏代清神色一滞,呵斥道:“你!!牙尖嘴利,况且,难道你以为,梦花魁就只是你有钱就可以来抚琴的吗?”

  李观一淡淡道:“我穿绯袍的。”

  晏代清心口一股气一赌,捏着扇子发白。

  “我乃陛下亲赞才气,师从大儒,三岁读书,七岁成诗,儒门有才可入中州学宫!”

  李观一淡淡道:“本官穿绯袍。”

  周柳营几乎要笑疯了,晏代清却气急,被这一句话刺激地怒道:“此地是长丰楼,看的是才气,才气,不是官袍的颜色,便是未来的天子在这里,也要靠着琴棋书画!!!”

  众人的氛围一滞,而晏代清说完这句话才觉得后怕懊恼。

  不过太子不在这里。

  除去了些富豪世家子,也只是眼前这些鲜衣烈马的武勋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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