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令 第732节

  李观一自己则是铸造第三座九鼎。

  借助三座九鼎之共鸣,天下大势汹涌,踏破关隘,突破境界,彻底踏足到真正最顶尖神将的水准,但是——

  来不及。

  “这里不是西域,没有各国金人和王印,没有祭天仪式,想要在八十一个城池里搜集了足够有资格铸鼎的材料,然后再众目睽睽之下,在人望最高的时候,铸造成鼎。”

  “至少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两个月。”

  “只要一个月,宇文烈就能逼太姥爷出那一剑。”

  世界上从来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对手和敌人也不会等到你准备完全之后再出现。

  究竟是在西南,安心搜集天下之兵,然后在万众瞩目之中,铸造九鼎第三,顺势突破,还是暂且舍弃此间,持长剑,回转江南。

  对于李观一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

  李观一找到萧无量,将西南的事情,交给这位老辣名将,又让文鹤辅佐,只是没有找到陈文冕,李观一道:“文冕呢?”

  萧无量沉默了下,叹道:

  “少主他此刻,恐怕不能征战……”

  自从陈文冕得到陈辅弼留下的东西之后,整个人就沉默了下去,许久没能彻底恢复过来,李观一前去看望陈文冕,远远看到他的状态不好,知道此刻只能让陈文冕独处一段时间。

  李观一铺开堪舆图,指着陈国水路城池,以及西南大江水路支脉,谈论很长的时间,最后指着两侧的大江支脉,道:

  “率大军,自两侧水路前去支援寇于烈将军,要在陈国对西南飞军支援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拿下这三座城池渡口。”

  “把整个水路上游全部把持在我们手中。”

  “此事,就交给诸位了。”

  萧无量,段擎宇答应下来。

  段擎宇道:“那君侯贤侄要去哪里?”

  李观一目光看向江南,道:“天下大势,君王豪杰对弈,不过,我也和人说过,我不是那个对弈的人,我会是那个渡河之卒。”

  “而如今。”

  “我这个马前卒,要渡河了。”

  西南飞军开始汇聚的时候,李观一一身青袍,骑乘了九色神鹿,孤身前往江南,九色神鹿的战斗能力不如西南祥瑞和现在的小麒麟。

  但是九色神鹿是真正的祥瑞。

  不是麒麟,食铁兽,太古赤龙这样的莽夫神兽。

  九色神鹿驾风飞腾的速度,比起麒麟更快些,也能够持续更长的时间,李观一盘膝坐在九色神鹿宽阔的背上,就在九色神鹿踏空而去的时候,九黎神兵金铁发出一声长鸣。

  化作流光飞到九色神鹿的背上,李观一伸出手掌,这还没有彻底铸造完成的九黎神兵金铁就缠绕在李观一的手臂上,麒麟试着咬了一口,呸呸呸了半晌,满脸嫌弃。

  这玩意儿硌牙。

  不是好果子!

  李观一手掌轻抚着这九黎神兵金铁。

  就让宇文烈,贺若擒虎,姜玄涛,一起看看。

  这西南神兵的锋芒罢。

  长空万里,气吞山河。

  ………………

  宇文烈大军和薛神将率领的麒麟军数日鏖战,彼此奈何不得谁,但是战场之上并不是恒定不变,在宇文烈被薛神将拦截的时候,也代表着薛神将被宇文烈截断。

  即便是屡屡遭遇大败,仍旧名列前十神将的贺若擒虎在这江南战场之上,展露出了无比的锋芒,麒麟军只拖延了数日时间,这位神将以一种掠阵的姿态,抵达了江南十八州一侧战场。

  此刻应国三军合流,欲要积蓄大势,一鼓作气凿穿江南防御。

  贺若擒虎目光勇烈,注视着那战场之上的兵戈煞气。

  “好气魄。”

  “短短数年时间,这本来一片荒野战乱之地的江南,竟然恢复到了如今的程度,麒麟军,天策府,果然是有些本领。”

  如果说是之前的江南,四处征战,不过只是一块烂肉烂田,只是陈国和应国两国年轻将军们彼此交锋试炼的疆域,那么此刻的江南,就当真是极具价值的疆域。

  贺若擒虎在西域战场之上,连连失利。

  作为当代名将,作为很早就追随姜万象的老臣虎将,他心中自然是憋了极大的一股火,有许许多多的不甘心,此刻江南之战,无论如何也要洗刷这一段时间遭遇的耻辱,心中杀意浓郁。

  ………………

  战场之上,麒麟军防线之内,老司命叹了口气,看着玄龟龟甲之上的文字痕迹散去,道:“告诉李观一那小子了,不过那小子也没说,到底西南的事情成了没有。”

  钓鲸客翻了个白眼,道:“你告诉他,又有什么用?”

  “这小子难道还能飞过来吗?”

  “可就算是飞来,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抵达之后,还能够保留有多少的战力?”

  老司命摸了摸下巴,道:“可惜,可惜,他的玄龟法相不是我这老兄弟,要不然的话,过来还是很快的。”他颇得意地拍了拍玄龟的龟甲。

  老玄龟:“…………”

  一时间不知道该得意,还是该生气的好。

  这老家伙是在夸奖自己吗?

  可是为什么听起来那么不得劲儿?

  青衫老者没有握着剑,对他这个境界来说,有没有剑已经没有什么影响了,慕容龙图极目远眺,见到了远处的兵家煞气汇聚如云,冲天而起,当中煞气浓郁,化作白虎模样。

  神威大将军宇文烈,应国顶尖神将。

  若是他手中握剑,不顾一切地撕裂军阵,能不能够在万军从中,斩杀九重天境界的宇文烈?

  武道传说想要活下去,总有各种各样的方法。

  千军万马,拦不住他们。

  而若是真的横下心,不求活路,只往前冲去,那么如阵魁,道宗,大概率会在有顶尖神将的大军围杀之下陨落,可是剑狂不同,他是所有武道传说之中,锐气最强者。

  如同日暮之大日。

  但是大日终究是大日。

  老司命最为敏锐,察觉到了那剑狂目光之中的平淡,转头看着这青衫老者,道:

  “慕容小子,你这眼睛,想要做什么?你小子要是不顾一切地冲过去的话,李观一那小子回来,我们可没法和他交代。”

  慕容龙图笑道:“前辈倒是敏锐。”

  老司命咧了咧嘴。

  能不敏锐吗?

  你小子刚刚的表情,简直就和当年你家出事之后,你提着一把剑在雨水中疯狂练剑的时候如出一辙,过去这么长的时间,踏遍天下,当年性情,竟然不曾变过。

  老司命拍了拍慕容龙图的肩膀,把他拉回后面去。

  去寻了茶壶煮茶,道:“你小子啊,一辈子挥剑杀人的,这临到老了,都不能让儿孙辈好好地消停一下吗?麒麟军的战线被突入,但是大局势上没有溃散。”

  “李观一从学宫里带回来的那些小子们,确实是有本事的。”

  慕容龙图洒脱笑道:“也只是暂时如此罢了。”

  老司命看着这青衫剑狂,无可奈何:“你啊,性子太直太锐,要去做什么?”

  慕容龙图手掌抚摸虚空,道:“我这一剑,终归是要斩出去的,如今大军在前,神将拦路,岂不是此剑斩出的最好机会?”

  “就算是不斩出此剑,我也只剩下一年的时间了。”

  即便是姜万象这样的豪雄之人,在发现自己的生命开始凋零,而大愿还没能实现的时候,也是有一种慌乱。

  青衫剑狂提起自己的死。

  却只从容笑道:“不可浪费。”

  老司命一脚踹在了剑狂的腿上,呸呸呸道:“呸呸呸,小孩子不懂事,不懂事,胡乱说的,什么一年寿数,你乱说什么!”

  “喝茶。”

  慕容龙图大笑:“我都已是这个岁数,活了两百岁有余,还说什么小孩子?”

  老司命瞪了他一眼,道:“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还是比起当年的李观一那小子还小的样子,就算是现在,你头发也没有我的白,皱纹也没有我的多,说什么不是小孩子?”

  慕容龙图无奈一笑。

  对这老前辈胡搅蛮缠不讲理的本领,实在是叹为观止。

  他的手掌抚摸茶盏,道:“老前辈,经历过许多的生离死别,可有什么,让你彻底放不下吗?”

  老司命顿了顿,道:“生离死别,本就让人放不下。”

  慕容龙图讶异,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老人,在这一个刹那,他在老司命的脸上,看到的不是那种嬉笑怒骂的随性,只是一种从容平淡。

  老司命看着茶盏,道:“在你出生之前没有多久,吐谷浑快要死去,我有一个……朋友,去世了,那时候我不顾一切,欲穷究天命。”

  “我想要,起死回生。”

  剑狂看着这老者,这嬉笑怒骂的阴阳家大宗师展露出的一角,就已是不比他逊色的狂傲,慕容龙图看着司命,道:“那么,老前辈你成功了吗?”

  司命看着自己的手掌,轻声道:“我破解了河图洛书,走入了羲皇氏的墓葬之中,和他留下的残篇对弈,我看到了生死的间隙,但是,这天命给我开了个玩笑。”

  “我窥破生死,但是这寿数落在了我自己身上。”

  “死去的,终究已经死去。”

  “而妄图沾染生死的,则要被这漫长的寿数诅咒,我的功力已经散尽了,却犹自不能去死,犹自在这天下流浪,我甚至于比起那个长生客都会活得更长。”

  慕容龙图道:“老前辈,你那位朋友,可是位女子?”

  老司命看向他,忽而笑骂一句,道:“你小子,眼睛里不只是有剑啊,还知道这些?”慕容龙图看着司命,司命缄默许久,叹了口气:“是女子。”

  慕容龙图道:“前辈,不曾表露真心吗?”

  老司命沉默了很久很久,他忽然笑起来,道:“这就要说到,我这生平最后悔的第二件事情了,第一件事是去探寻那该死的起死回生手段,第二件事情。”

  这个糟老头子抬了抬头,颇为得意洋洋地道:“你不要看我现在这样啊,我年轻的时候,啧啧啧,那是一个英俊洒脱,风流倜傥,多少美人因为我年轻时候的风采而倾心不已呢。”

  慕容龙图道:“我相信。”

  反倒是让这老司命没法子说,只好干笑几声,沉默,然后叹息道:

  “我年轻的时候,太过于清傲骄纵,觉得这天下万事万物,都是这样的简单,我弹琴可以天下无双,下棋无师自通,我流连于世,拈花惹草,夜宿花船,处处留情。”

  “今朝有酒今朝眠,美人歌舞,从不断绝。”

  “而她……她太单纯太纯粹了。”

  嬉笑怒骂在这个时代的阴阳家大宗师忽然自嘲笑起来。

  “我这样的人,不配的。”

  “我只能,躲起来,看着她……”

  老司命想到那位女子死去的时候,拉着他的袖袍,哽咽着和他说,他们出世的时候,天下民不聊生,为了这天下苍生而掀起旗帜,在乱世中同盟,撕裂了赤帝的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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