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李观一还在用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兵法经典来和他谈论兵家大势,被他三言两语拆穿。
而才四年时间,李观一一举一动,皆符合兵家的权谋。
李观一翻阅堪舆图,全神贯注,他自回归江南,九鼎轰鸣,气运流转,又挫败敌方大军,连败数人,当真如猛虎下山,气吞万里,势不可当。
就在此刻,李观一自身的境界隐隐已翻沸起来。
明明还是八重天,但是那一举一动,举手投足之间,却莫名带着一种雄浑气魄,让人心悸不已,雄浑霸烈,薛神将‘嗅出’这一股可怖雄浑的霸烈之气,咧了咧嘴,心中低语:
“……王道之气,还是帝道之气。”
“天子气啊。”
“这八百年白虎大宗之中,怎么就出了这么个怪胎。”
“八百年前霸主没能完成的功业,今日要被后人完成了吗?”
李观一亲自披甲外出巡查检视的时候,薛神将看着堪舆图。
如今天下经历过三百年乱世。
中原是南北两朝之势,为南陈北应之局面,可这数年之间,风起云涌,硬生生被麒麟军撕扯出一片疆域。
若是再和岳家军会师,则江南区域还要往外继续扩张,占据部分应国版图。
薛神将若有所思:“江南疆域应该可以扩张不少。”
“之后休养生息也得要是个几年。”
“然后,就是……”
他的手指移动,落到西南区域,看着那里,此刻从原本陈国西域的镇西雄城为起点,顺着水流从西北往东南方位移动的大江水系之中,李观一所部已攻克沿江而建的数座城池。
大势汹涌,简直各处皆在起势。
若西域方面的军队和西南飞军联盟,而怒鳞龙王等人的战略成功,把沿水路的陈国城池全部占据,而李观一又能往外扩张,真的占稳了应国这一部分疆域。
而不是刚打下来就被人又推回去的话……
薛神将神色微凝,那在他的记忆之中无比清晰化的天下堪舆图,从西域往下的三分之一部分,将会彻底化作赤色的麒麟纹路。
到了那个时候,应国占据中原一带。
原本辽阔的陈国,反倒成了被两面压制的狭窄疆域。
南北纵向倒是还可以。
但是宽度却完全可怜。
就直接成了一条长虫也似。
按照历史的经历,一个国家到了这个地步,除非敌国出了篓子,自己内乱打得头破血流,否则的话,十年之内,恐怕就要衰亡。
当然,至少也能支撑个五六年时间。
毕竟辽阔的疆域不是假的,即便是精锐大军,孤军深入,对于后勤和百姓,徭役的压力都是极大,宇文烈和贺若擒虎孤军深入江南劣势极大,换成李观一也是一样。
薛神将自语道:“三分天下?”
“不,那时候将会一跃而起,疆域甚至于比起陈国还要更大,直逼应国,若是到了那个时候,再选应国国家大事发生的时候,让岳鹏武所部,从塞北战场上撤下。”
薛神将呼出一口气,许久后,呢喃道:
“之后,我不会出手了。”
薛神将秘石之中,阵法流转,阵法之内,操控机关甲的薛神将呢喃,在这秘石之内开辟的秘境阵法里,黑发女子安静看着他,道:“为什么?”
薛神将抚掌叹息,道:
“天下一统的可能性已出现了。”
“可以窥见,最多五年之内,就要有最终的决战,而如今看来,那最后一战,必是不逊色于当年霸主和赤帝的大战,恐怕是百万人级别的大会战。”
“到底是应国和陈国联盟,李观一同时应对两国之势。”
“还是先击破陈国,再灭去应国,徐缓而来。”
黑发女子道:“当是第一种。”
薛神将道:“哈哈,若是第一种的话,那不就和当年的霸主赤帝一战更像了吗?汇聚其余势力的所有英豪,共同迎战白虎大宗。”
“不过,我比你知道的多些。”
“若是那应国大帝还活着,应该能有第一种变化,可是若他死去……”
薛神将沉默了一会儿,道:“无论如何,只要李观一走出这最后一步,整个天下的走势要随之而变化,他就是这个时代的霸主。”
“我恨生太迟,不能够在八百年和霸主赤帝交锋。”
“如今还给我这样的机会,怎能不去珍惜?能投身于如此战场之上,就算是再有一战,之后沉睡千年,也是丝毫不会后悔的。”
“我之最后一战,该在这天下一统之前,最后一战。”
“不过,李观一这小子之后数年休养生息,应该也用不着我出场了。”
“大势已成,能否走通,就看他自己的了。”
薛神将自语道:“不过,他走的那一条宗师之路,似乎隐隐和这天下一国有关,若是如此的话,那么,这撕裂天下的那一天,就是他的境界突破的时候了。”
还差,最后两步。
……………………
陈国边疆——
韩再忠从自己的床铺上爬起来,推开床上外室女人的身子,健硕的身躯,只裹着一块遮羞的布,懒洋洋地外出,晒着秋日的太阳,打着哈欠。
他眯着眼睛,看着那军营之处的岳字旌旗,洗漱之后,披了甲胄,前去军中,和兄弟们打着招呼,有一人在演武场中,挥舞长枪,也是岳家军兵团驻守的战将。
韩再忠端详片刻,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兄弟,今日却舞的好大枪,煞气腾腾!”
那舞大枪的战将收了军势,看他一眼,道:“你又去拈花惹草了,不要以为岳帅不在,你就在这里胡来,他日和岳帅会师,大帅追究起来,却无人给你求情。”
韩再忠哈哈大笑道:“兄弟,你这就是虚的了,俺也不曾去违逆了军法,在这军营之外,自也有自己的日子过,不过,却也不如兄弟时时警惕。”
那战将名杨兴世,冷声道:“自数年前,和大帅分流,咱们在这里等了三年,宇文烈和贺若擒虎前去江南一战,我等也只能牵制前面那一批应国守军。”
“浑身力气,施展不开来,只觉得憋闷,不在这里舞枪,又能怎得?”
韩再忠听出来了话里面的不满,道:“你也不用用言语挤兑俺,我军占据于此,遵循大帅的军令,是驻守边疆,庇护百姓,却不尊陈国的皇令。”
“先前应国这边的边军要调去打江南,咱们不也上前和他们狠狠打了一架吗?可牵制住他们也是极致了,你若是要我们也抛下这里,一切都不管,深入江南吗?”
杨兴世不再说什么。
前些时日,就只是他们往前推进牵制应国边军的时候。
这驻守边城的百姓就担忧不已,齐齐地涌出来在这道上,提壶携浆地问,就是怕这些岳家军兵团离了这里,他们被岳鹏武带出来,如何能见得了这般画面。
一个个叹息扼腕。
韩再忠叹了口气,也在这军中操练军伍,密切关注着天下大势,只懊恼着,大帅当日离开时下的军令,也是把他们给约束起来。
岳家军镇在这里,也不可轻动。
只是这一日,韩再忠休息的时候,忽而听得了军情,有一军汉骑马奔来,面容涨红,道:“将军,将军!”
韩再忠正在洗脚,把翻得烂了的兵书盖在脸上,因为没有仗打,身子骨都闲得发慌了,听得吵闹,一脚把洗脚盆踹飞出去,光着脚走出去,骂骂咧咧道:“什么事情,这样慌乱。”
“连军法也不遵循了吗?!”
那军汉被他这样一吓唬,却是丝毫没有恐惧,只是道:“大喜事,大喜事啊!”
“什么大喜事,若是没有喜事的话,让你把老子这一盆洗脚水给喝了,”韩再忠瞪他一眼,把桌子上肉干塞给他,那士兵顾不得吃,只是道:“秦武侯亲率大军,攻入应国了!”
韩再忠的声音一下子提高,道:“你说什么?!”
才穿上的靴子,直接给踹飞了,他一把抓起那斥候,道:“此话当真?!”
那斥候回答道:“千真万确,当年贺若擒虎拿下的陈国边疆,已被秦武侯亲自占据,且大军磅礴,已是正望咱们这个方向过来了。”
韩再忠的眼睛一下亮起来,狂喜道:“好,好,好!”
那斥候嘿嘿笑道:“将军可不要我来吃洗脚水了吧?”
韩再忠大笑:“小子,怎么,一句玩笑这么耿耿于怀,是不是得老子把你的洗脚水喝了你才能罢休?”
斥候道:“那哪儿能啊。”
韩再忠瞪他一眼,一脚把他踹翻在地,笑骂一句,急匆匆去找了杨兴世,后者也来找他,两人召集了所有的岳家军中高层将领,彼此之间商讨。
岳帅之前传信,要他们前去帮助李观一,但万万没想到,还不等他们想清楚该怎么去帮忙,麒麟军自己就杀出来了,甚至于还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应国边疆。
应国就像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大汉,想要欺负一个小娃娃。
却没有想到那个小娃娃早就已经长大,直接一脚反踹得应国筋骨都断折了。
岳家军的将军谋臣们彼此谈论不休,可是没能够拿出一个很好的执行法子,有的觉得这是个极好极好的机会,立刻出兵,和麒麟军前后包抄,狠狠地干应国一次。
剿灭,驱逐应国本身在这一带的有生力量。
保证天策府占据应国边疆三百里之后,不至于被人家没几天又打回去。
最后落到了双方不断争斗的局势。
不过,在杨兴世等人的眼中,能做到这一步,也是大胜了,那代表着将应国和江南角逐的战场,放在了应国境内,大不了在应国内战斗。
总归算是江南占据主动,占了便宜。
另一部分战将则是虽然认可这一部分的结论,但是却反对岳家军兵团倾力出击——
“我等若是离去,和麒麟军合流共同讨伐应国也不是难事,但是一旦我等离去,就相当于彻底叛离陈国,那时我等驻守的这数城百姓,该如何?”
“可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我等不去支援,等到麒麟军这一股锐气溃散,而应国反应过来的话,又如何?!下一次再有麒麟军深入的机会,或许都要几年之后了。”
“那为了这战果,就不去管百姓吗!”
“岳帅就是这样教导你们的?!”
“放你娘的狗屁,谁要抛下百姓了?”
“岳帅也没有教导你们畏首畏尾!”
这帮悍将彼此争执起来。
没有岳帅压着,虽然也不至于彼此结仇,可是看不顺眼大骂的事情简直是太正常了,韩再忠掏了掏屁股,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思考今日出恭的时候到底擦干净了没。
拈了拈手指,只觉得这帮子兄弟吵得无聊。
那边的杨兴世则是脊背笔直,他和岳帅有仇,最后却入了岳家军中,成为一军统帅,他是对于岳帅理念最坚定的支持者,觉得不可以抛弃百姓。
战功可以再得,战机可以再觅。
秦武侯年轻勇武,他日还有机会,可是这些百姓,一旦岳家军离去,作为岳家军兵团后方的这满城百姓,被陈国迁怒,该如何?
难道要赌那陈鼎业的良心吗?
韩再忠听得脑壳儿痛,众将军把桌子拍得啪啪啪地响,那一张张圣旨放在桌子上,韩再忠趁着众人不注意自己,说是今日吃坏了肚子出去出个恭。
杨兴世道:“你吃什么了,吃坏了肚子?”
“莫不是要找机会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