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心中在意。
他至少想要看看这样的人是什么气度。
此刻却也回答,道:“岳兄不必担忧,我两人虽需得要回转山中,但是也必然要护送岳兄弟一路抵达江南,安然无恙,才可以折返回来。”
众人前行,前面一段道路,竟然奔出了许多的拦路之兵,众人心中一惊,未曾想到,自己等人这一段路上小心,选择的道路竟然还是被应国发现。
岳鹏武,窦德,单雄这些人冲杀在前面。
但是交手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这帮追兵似乎并没有很大的战意,脸上仓惶之色,见得了他们出现,似更为惊愕恐惧起来,连连后退,很快就被冲散。
管十二有些惊愕,但是顾不得他们仔细想了。
窦德神色一沉,道:“既然已被发现了,前面恐怕也已经有所准备,我们所能做到的,就只有趁着此次冲阵速度,在对对面还不能够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冲出去!”
众人才冲破这些伏兵的轻松心情刹那之间紧绷起来。
追兵寻常,前面城池和要塞必然存在的弓箭齐射才是真正的恐惧,那里有箭矢如雨,众人抿唇,握住了自己的兵器,看着冲到了前面的岳鹏武,窦德,心中自有一股肃杀雄烈之感。
男儿大丈夫,有其生,有其死!
今其死乎!?
已是隆冬,已近于冬日,风雪偌大,众人秉持着豪烈赴死的心往前冲去,但是却并未曾见到前面的弓弩,齐射,戒备,那一座还未曾彻底完成的城关大门紧闭。
大地上倒着百十个人,大部分失去了战斗能力,还有一名战将,已经半跪在地上,被一柄战戟重重击伤,后退倒下,这般充满兵家气息和战斗痕迹的场面,落入了这一批草莽豪杰眼底,倒是让他们怔住。
四方有散乱的兵器,箭矢,火焰和刀芒剑气撕扯出来的痕迹,烈烈肃杀之气冲天,而在城关和要塞之上,机关尽碎,有弓箭手面色煞白,其上守将,士卒皆是惊惧不安。
一人,当关!
此人是谁?!
难道说,还有接应之人?!
牛威等人怔住,窦德死死看着那城关前的人。
一身黑色的罩袍,袖袍的下摆处有着标志性的绯色麒麟云纹,黑发束起,玉簪束好,鬓角黑发微扬,袖袍和身上,尚且还有鲜血的痕迹,显而易见,是经历了一番战斗。
众人还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岳鹏武却怔住,不敢置信地呢喃:“……秦王?”
??!!
窦德的瞳孔骤然收缩。
秦王!?
谁。!!
这些草莽豪杰们一瞬间思绪凝滞。
他们只想着能和岳帅一起回到江南当中,做一番大事,知道这一路上必然会有很多的危险,会在冲阵的时候,遇到弓箭手齐射这样对于江湖人士极有威胁的兵家手段。
纵是身死,但是这毕竟是自我的选择。
死亦不悔。
他们也有曾抱有幻想,会不会有援兵来,可是几乎是立刻,他们自己就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给驱散掉了。
怎么可能?!
他们知道这天下的豪雄,知道这时代的变革,亦是知道天下森然的上下尊卑,怎么会有君侯为了自己这帮人派援军来呢?
但是,援军有。
有此一人。
足矣。
风雪飘摇,白色的雪花落下,沾染在墨色的袖袍之上。秦王握着猛虎啸天战戟,神色宁静,身上刚刚战斗过的气息冲天,将手中的战戟放下,他看着岳鹏武。
岳鹏武恍惚起来,他看着眼前的青年君王,仿佛又看到了五年前的地牢里,那少年咧嘴笑起来,道: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冻毙于风雪。’
‘将军的命。’
‘李观一背了!’
如今五年之后,再见到李观一,记忆里面还稚嫩的十四岁少年和眼前这个十九岁的青年混合起来了。
此刻才知道,当真已经过去了好几年的时间。
此刻才知道,即便是过去了好几年的时间,眼前所见还是那个少年郎。
诸多草莽豪雄,见到那秦王,独自拦关。
莫问前路,不曾问他们来历,不曾去质问后面有否追兵。
秦王只是握着兵器,袖袍垂下来,白雪纷飞于天地,沾染在秦王肩膀上,袖袍上,他在这厮杀场上,在这他亲自开辟的道路上,笑着询问他们,道:
“风雪大,岳帅,诸位,何来之迟?”
众皆无言,岳鹏武为何人而来,天下火因何而燃烧,那英雄一世的神武王,到底将未来和天下的可能,将那壮阔瑰丽之梦,交托于谁人之手,不需再度要多言了。
兵戈何烈烈!
秦王,当关。
亲迎!
第16章 秦王之风,烈烈长空
窦德看着那身穿墨色战袍的烈烈君王,一时缄默许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旁边的结义兄弟单雄似乎是知道他心里面在想些什么事情,只是道:“天下英雄,何其多也。”
豪迈勇武,以身开天下的神武王。
老迈从容,仍旧有征讨天下之气魄的姜万象。
此刻那孤身前来,手提战戟,亲自来迎接众人的秦王亦如是,这般天下,虽然少去了那些老一辈豪雄的争锋,但是年轻一辈的气魄,竟也丝毫不弱。
李观一挥袖,震开了袖袍上的血迹,前去众人身前,道:“岳帅前来,倒是正好,我还想着能不能更往前面去一些,只是想到如果离开这里的话,可能会导致此地被派大军压阵封锁,到时候反倒是不大好,索性就守在这里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在军阵之中,只靠着一个人断后守关,本来就是极为勇壮的事情,需要承担极大的压力和危险,更何况是一代君王亲自为此。
众人何曾见过如此的行为?
牛威等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往日豪迈气魄,此刻反倒是有些结巴起来了,只岳鹏武微呼出一口气,神色郑重,道:“此地危险,你以王侯之身来此,若我是应国中人,定是要派大军前来围绞了你!”
“岂能如此冒险?!”
李观一只是笑道:“我素来如此,岳帅知道,并非第一次了。”
岳鹏武声音一哽。
李观一复又正色道:“况且,本来就是我邀岳帅前来的,难道我要看着诸位冒险,而我在安全之地等着,等到了最后你们到来的时候,我再摆酒设宴,告慰诸位辛苦吗?”
“岂能有诸位搏命而我安坐的事情?。”
李观一微微保拳,以江湖中人的姿态笑道:“况且,在下不过只是中州学子,江湖中人,祖文远祖老之弟子,王通夫子之门人,姓李,名药师便是!”
“诸位,请!”
众多江湖豪杰亦是行礼,只是动作言谈之上,仍旧是多有拘束之感,并不能够做到真正的坦然从容。
那墨家的长老管十二啧啧称奇,李观一笑着道:“管老,许久不见了,精神却还好。”管十二大笑,道:“这天底下不安生,到处都有事情,我老头子提着剑到处惹事和人打架,也给人治病,有事情去做,人自然就不显老了。”
管十二看着眼前的秦王,可看到的,分明还是那个一个人就敢去冲击鬼市的少年,带着三分复杂的情绪,慨然叹息,道:“”
“倒是你……”
“这四五年的时间里,倒是没怎么变!”
李观一笑道:“变了啊,我长高不少,武功也变强了。”
管十二失笑,道:“可还算!”
他顿了顿,又随口问道:“不过,你还记得那时你让我救的那娃娃不?”秦王道:“当然记得。”
墨家长老怔住。
秦王道:“她可曾好好生活么。”
“失去手臂的话,应该很辛苦吧。”
“我记得,我当时候还在她的机关手臂上刻了一朵花来着?嗯,那时候年纪小,刀工一般,刻的不大好看,希望她不要介意,要不然刮了去也好。”
秦王对于自己年少时候做的事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笑起来还有几份歉意和局促,墨家长老看着这个已有万里疆域,名动天下的名将,看他还担心往日的人,忽而觉得痛快极了,想要喝酒,大笑道:“好的很呢。”
“她学会了医术,现在在一个城镇里面当了教书的先生,教孩子们读书写字,也会给他们看病诊治,每天都好得很。”
秦王的笑容温和灿烂:“那就太好了。”
那位窦德沉默观察秦王,对旁边的单雄叹息,低声道:“早已听闻了秦王之名,今日所见,果是名不虚传。”
“当今之世群雄争锋,难有如秦王者。”
李观一眸子扬起,道:“这几位是。”
岳鹏武将众人一一介绍过去,李观一皆认下,介绍到了这两人的时候,抬手只是一指那雄壮阔面的大汉,道:“此人名单雄,曹州人士,擅使一把马槊,勇武过人,号称飞将。”
单雄颇为洒脱从容,微笑道:“早知秦王豪勇,今日一见,果是不同凡响,单雄佩服。”
岳鹏武又指着那中间那威严大汉,道:“这位是窦德,贝州人士,擅使得一手重兵器,刀剑棍棒,无所不通。”
窦德抱拳一礼,沉静道:“在下曾有缘法,得神武王指点,彼时就想要来见秦王,只恨往日无缘,今日得见,倒是不虚此行。”
李观一笑道:“客套话却是不必了,诸位且来。”
“去江南之地,我来为诸位,接风洗尘。”
牛威已是看得出来,这位秦王的豪气性子,也慢慢地放开了拘束之心,大笑道:
“好,好啊,早就想要看看,君王的好酒美食了!”
“嘿嘿,这一次咱们也跟着占占便宜。”
之前才和人在雨水路边的板凳上,喝了一碗鸭血粉丝汤的秦王殿下面不改色,得意笑道:
“你会惊讶的。”
“不过,若要好酒的话,也自有好酒给诸位!”
众人正要动作,后面隐隐传来了奔雷般的声音,如此动静,引得众人下意识精神紧绷,下意识握紧了自己的兵器,就连坐骑都隐隐在某种极具压迫性的气息里面开始躁动不安。
岳鹏武抬眸,虚空泛起涟漪,金翅大鹏鸟的法相出现在他的身后,冰冷看着前方,岳鹏武已肉眼可见到那近乎于要凝聚为实质的兵家煞气,缓声道:
“骑兵,大军,看来,是方才那些溃军引来了人。”
“溃军?”
窦德微怔,忽然想到了方才众人来此时遇到的那一批军队,那时候还以为是所谓的伏兵,引得众人的精神都有些紧绷起来,如今看来,竟然是溃军……
若是溃军的话,等一等!
窦德看着那边的秦王,心中震动。
………秦王,独自杀溃了这些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