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轰轰
砰砰砰砰砰
炸弹声、枪声伴随着火焰,阴沉沉的天空之下接连响起绽放。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鲜血的味道,城中火焰燃烧着,尸首倒伏在地面废墟上,歇斯底里的呼喊声、惨叫声、奔跑声乃至于哭声都混在了一起。
这一场小规模的攻防战,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太惨了。
惨到楚昭都不忍心看。
于是乎,他带着沈希夺等人骑马离开了云林,朝岳麓城而去。
……
转眼,半月过去。
原本早该回家的楚昭,因为一路走走停停处理收复城池的问题,以至于还在路上。
好在眼下距离岳麓城也不远了,过了安山城就是岳麓。
安山城外,官道上。
一行二十余骑,正在缓缓前行。
眼下正值寒冬,正是一年之中天日最短的时节,要到辰时过中,天色才会大亮。
不过入辰时后,天色便会渐渐放亮,所以原本在官道上连夜缓行的楚昭等人不由得加快了些速度。
靠近安山城时,楚昭第一眼看到的,并非是雄伟的城墙,而是在安山城西南,距离城池非常近的地方,一个像是村落一样的存在。
“嗯?”
楚昭心头闪过一丝疑惑。
众所周知,城池只是一城……不对,现在应该说一县之地的治所,并不表示该县所有民众都居住在县城之中,治下会有不少有名或者无名的村庄。
可问题是,这些村庄不应该被建设在安山城之外啊。
就比如岳麓城,治下有七八个上万人规模的村子,但这些村落都分布在治下不同的位置,因为只有这样,城中的资源才能得到充分的利用,使得治下之民不至于因为耕地等发生矛盾。
而这一点,应该是西楚任何一个能做县令的人都应该懂的道理,毕竟岳麓城的政学院有教授过,可为何接掌安山县的县令在城外建造了这么一片村落呢?
带着这个疑惑,楚昭吩咐众人再次加快了一些速度,朝那片群落而去。
在远处还瞧不出来,走近了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村落,分明是难民营。
这里连像样的草屋都没有,更别说什么瓦片屋,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三角棚即用竹竿或者树枝之类的东西,撑起一个好似帐篷般的东西,然后用破旧的衣服或者草叶之类盖在上面,制成一个可以稍微能遮挡风雨的简陋住所。
因为棚子实在过于简陋,以至于什么人睡在里面,楚昭一行人走在外面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皆是衣衫褴褛、气色灰败之人。
这些棚子外面,有不少用石头或碎砖堆砌的简陋灶台,上面还架着炊具。
“什么味道?”
一阵有些刺鼻的气味飘来,让楚昭低头嗅了嗅。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一个草棚中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随即,有一个清脆的声音担心地说道:“娘,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话音落下,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丫头从小棚子里钻了出来,瞧见“屋外”站着楚昭一行人后,着实愣了一下,脸上不禁泛起了几分畏惧。
楚昭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同时还往后退了几步,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不得不说,他的卖相非常不错,英俊帅气,在笑的时候,有着不俗的亲和力。
这不,眼前这个四五岁的小丫头,望着楚昭困惑地眨了眨眼,便放心下来,自顾自地蹲在灶台前,麻利地塞入了不少的树枝,然后趴在地上朝灶台的缝隙内呼呼地吹了起来。
可惜,她塞入的树枝实在过于多了些,再加上还是受了潮的,以至于灶火并未迅速燃起来,反而滋生出浓烟,呛的小丫头连连咳嗽。
见此,楚昭走上前,一边从灶台内拿出一些柴火,一边对小姑娘说道:“似你这般可不行,你瞧着。”
抽出一些柴火,又用树枝掏出一个进风口,然后只见他学着小姑娘的样子,趴在地上呼呼吹了两下,灶台内的火苗便迅速燃了起来。
发现小姑娘用一脸好厉害的表情看着自己,楚昭不禁哈哈一笑。
在两人身后,沈希夺饶有兴致地看着楚昭的举动。
他实在有些难以理解,楚昭身为西楚堂堂皇子,现在更是西楚的皇帝,居然会为了一个难民小丫头,不惜趴在肮脏的泥土上,帮助对方点燃灶火。
这种事……别说北离的皇帝,就是普通的一个权贵公子哥都不会做的。
“难怪一路走来,原本的北离百姓对西楚没有多大的仇恨,上行下效啊!”
瞅着与小姑娘相互笑得很开心的楚昭,沈希夺不禁有些感慨道。
就在这时,身旁的棚子里传来了妇人惊疑的询问:“心儿,是谁在外面?”
小姑娘上下打量了一番楚昭,回道:“是一个漂亮哥哥。”
话音落下,棚子里传来一阵的声音,一名蓬头垢发的妇人从里面探出脑袋,瞧见楚昭身上的穿戴时,眼眸中不禁闪过一阵惊惧之色。
也难怪,毕竟眼下安山城已落入西楚之手,而楚昭的穿戴,一看就知道非凡品,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也带着浓浓的上位者气息。
西楚权贵公子,对于他们而来,可是相当危险的存在。
“见过这位公子,小妇人这厢有礼了。”
妇人钻出来行了一礼,不动声色的将女儿护在身后,满脸戒备的打量着楚昭一行人,警惕地问道:“不知诸位贵人,有何贵干?”
看对方所行之礼和言谈,明显是一位知书达理之人。
楚昭眼神中闪过一抹意外,拱了拱手道:“这位夫人,我等经过此地,瞧见这片……村落颇为奇异,因此过来瞧一瞧究竟,在下姓楚,不知夫人可否未在下解惑?”
妇人张嘴,却是咳嗽了起来,于是用袖子捂着嘴咳嗽了一阵之后,才抬起头问道:“不知楚公子想问什么?”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居于此处?”
妇人眼神中闪过一丝惊疑之色,持礼道:“民妇本是安山城中的百信,安山城被西楚占领后,新任的城主大人便将我等赶了出来,我等无处可去,只好在此安家。”
楚昭张了张嘴,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远处便传来了一声大喝。
“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楚昭转头一瞧,只见一个书生打扮,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领着一群汉子朝这边快速奔跑过来。
见此,那名妇人连忙喊道:“夫君,莫要冲动!”
听到妇人的呼喝,那男子脸上的惊怒才退下,带着一群人来到棚子这边,疑惑的打量起了楚昭一行人。
于是,楚昭只好将方才的自我介绍又说了一遍,然后行礼道:“见过兄台。”
中年男人抱拳回礼,只是话尚未出口,一名壮汉便突然大喊道:“大人,他们是西楚军卒。”
此话一出,几十名壮汉瞬间将楚昭一行人围了起来。
随行护卫当即就要抽刀拔剑,却见楚昭摇了摇头,只得将刀剑收回了鞘中。
楚昭面色不变,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中年男人,说道:“兄台是此地官员?”
“曾是安山城令。”中年人点点头,无奈叹息道:“现在只是一介草民,在下姓吕,单名一个挚字,字兴怀。”
所谓城令,其实就是县令。
而听到男人的自我介绍,楚昭不禁愣了一下。
“原来是吕大人,西楚对吕大人是有所赏赐的,为何沦落到了此地?”
“确有所赏赐,只是……”
吕挚顿了顿,解释道:“半月前,安山县突然换了一位县令大人,将我等赶了出来。”
第210章 民心
“赶了出来,为什么?这位新任县令是何人?”
吕挚沉默片刻,突然皱着眉头回道:“公子可是皇族中人?”
“是。”
“那公子对我们北离人如何看待?”
楚昭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如今安山已是我西楚的国土,只要安山治下的百姓,不管是北离人还是其他人,都是我西楚的子民。”
吕挚点点头,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叹道:“这位新任的县令是西楚皇族,听说是陛下的族叔,至于赶我们出来,是因为朝廷要迁移西楚人来此。”
对于岳麓城的情况,楚昭一清二楚。
岳麓城早就负担不起接二连三迁移而来的西楚旧民,将一大部分西楚旧人转移到其他地方,是他制定的国策。
偏偏安山距离岳麓最近,朝廷自然而然会往安山城转移大量的百姓。
当然了,除此缘由之外,大概也跟历史遗留的两国仇恨有关。
但不管有多少缘由,这种将全城人都赶出来的一刀切做法,依旧让楚昭怒从心头起。
要知道,安山可是离大本营岳麓城最近的一县,可从他一路走来看到的情况,安山却是所有收复城池中,治理最差的一个县。
楚昭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开口道:“吕兄曾是安山城令,对安山颇为了解,依吕兄看,安山在原本的基础上可以接纳多少人?”
“这……”吕挚想了想,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吟道:“安山城其实能接纳的百姓不少,只是治下的土地大多在世家大族手中,除非西楚朝廷将他们驱离,只是这几乎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看来这位西楚皇族公子,对于朝政并不了解,明显是边缘人物,能帮我们解决吗?
吕挚心里如此想着,忍不住叹了口气:“公子有所不知,朝廷,尤其是西楚这种刚刚建立的朝廷,尤为需要世家大族的支持。说来惭愧,当初我之所以投降西楚,也不全是为治下百姓考虑,主要也是因为城中世家大族先一步投了西楚,我们无力反抗西楚大军。”
楚昭点点头,继续问道:“若是吕兄现在是安山县令,有十万百姓迁移来此,可有信心处理好安山的问题,让大家和谐共处?”
吕挚一愣:“公子有这么大的权力?”
“一个县令而已,我还是能做主的。”楚昭淡淡笑道:“吕兄可以和我谈谈你的想法,若我觉得可行,安山县的县令就是吕兄你的。”
吕挚心头一震,态度一下恭敬了不少,回道:“其实西楚朝堂发布发政令,已经很妥善的解决了楚公子提出的问题,只是朝廷政令到了下面,想来楚公子也懂。”
不外乎,因为麻烦施行一刀切,或者阳奉阴违,做表面功夫等等。
简单来说,就是懒政怠政。
要不然就是,一朝得势便猖狂。
见楚昭点头,吕挚继续道:“原本我是想亲自去岳麓城,只是内子病重……其实眼下只要西楚朝廷能做到政令合一,问题就不大了。”
除了这种拍马屁,听起来十分假大空的话之外,吕挚也在耕地、防疫、双方百姓融合等等各方面,细谈了自己不少的想法。
听得楚昭连连点点头,听得沈希夺叹息不已。
至少在他看来,吕挚当一个安山城令屈才了,这分明是一个能在天启城做六部尚书的栋梁之才。
这一谈就是大半个时辰,此时天色已然大亮,这片难民营也变得热闹起来。
楚昭告别吕挚,带着沈希夺和护卫们在难民营中溜达了一圈。
可见难民营中的食物非常紧缺,因为食物的短缺,这片难民营内的住民普遍面黄肌瘦,气色衰败。
楚昭一路紧皱眉头,之后又返回了吕挚一家的住处,开门见山地询问道:“吕兄,方才我转了一圈,发现此处食物非常紧缺,难道朝廷没有对你们发放救济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