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禁忌 第97节

  所以到了占城署的时候,许源几人早已经离开。

  许源一行又赶紧往吕家去,飞奔到巡值房院门口,虽然心急如焚却也只能耐着性子把速度放慢,往吕家走去。

  匠修的确能做出来可以远距离传递消息的匠物,但数量稀少价格昂贵,根本不可能大规模使用。

  又用了半个时辰,众人终于到了吕丘阳位于城东的家。

  宅院里哭声一片,吕丘阳是一家之主,祛秽司巡检,正八品的官身,在占城府都算得上颇有权势的人物。

  他一死家里真是天都塌了。

  另外一位占城署的巡检朱思礼已经到了,已经命手下人将现场围起来,林子晋却还不见人。

  “朱巡检,”许源跟朱思礼一拱手:“我先进去看看。”

  朱思礼神情沉痛,只是摆了下手,让手下的校尉让开路。

  吕丘阳死在书房里,他的书房比乔子昂的大了几倍,外间是看书和会客之处,里间摆着一张床也可以休息。

  尸体挂在房梁上,胸腹内空空如也,鲜血到处都是。

  那两个仵作已经到了,见许源进来便躬身退到了一边。

  两个仵作战战兢兢,觉得这邪祟不是在跟祛秽司过不去,是想要自己的小命啊。

  这么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只要有一次意外,验尸的时候忽然诡变,起来扑了两人,这条命就交代了。

  许源只是大致看过了尸体后,便在屋子里检查各处的血迹。

  约么一刻钟之后,许源走出来询问朱思礼:“林大人呢?”

  “林大人自有公干。”朱思礼生硬道:“我等下属无权过问上官的行踪。”

  似乎是提醒许源要注意“本分”。

  许源又四处看了一眼,才道:“既然如此……先验尸吧。”

  这会时间还早,来得及验尸。

  朱思礼却有些犹豫:“这是老吕啊,还是等林大人亲自下令吧。”

  “可是林大人一直不回来,万一错过了时辰,怕是又会错失某些线索。”

  朱思礼犹豫再三,一咬牙道:“你先等一会,我去跟亲眷商量一下。”

  吕丘阳毕竟是祛秽司的人,要照顾一下亲眷家属的情绪。若是普通人,顶多派个校尉过去知会一声,这边就已经开始验尸了。

  朱思礼去了没一会儿,却听后院里炸了锅一样乱起来,丫鬟婆子们哭喊着:“姑妈寻短见了!”

  郎小八只好硬着头皮再去问情况。

  不多时回来报告:是何君安的母亲何吕氏投井了。

  何吕氏刚生下何君安夫君就亡故了,孤儿寡母的被夫族排挤,好在何吕氏还有兄长可以投奔。

  几十年何吕氏一直住在吕丘阳家里,辛辛苦苦把儿子抚养长大,好在何君安也很争气,进了祛秽司虽然受到舅舅的关照,但也的确是颇有几件能拿得出手功劳,一路升到了副巡检。

  何吕氏正张罗着给儿子说一门好亲事,两家都已经谈妥了,结果儿子忽然死了。

  

  何吕氏听到消息当场就昏了过去。

  结果还没从丧子的悲伤中走出来,不到半天时间,一直照顾她的兄长也被害了。

  本来何吕氏身边有不少人陪着,但吕丘阳一死,府里就顾不上她了。

  何吕氏趁着下人不注意,奔出门去一头扎到了院中的水井里。

  这会儿人是救上来了,但何吕氏全身僵硬两眼发直,免不了要发一场大病,怕是也熬不过去了。

  众人沉默不语,太惨了。

  宋芦眼圈发红,这邪祟是生生害的吕家就要家破人亡了啊。

  许源胸口有些发堵,走到院子里吐口气。

  朱思礼快步而来,满身愤怒像火一样往外冒,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验尸!”他沉声吩咐两个仵作。

  仵作赶紧把尸体放下来,就在旁边的厢房里,做好了布置开始验尸。

  许源则走进了书房,傅景瑜立刻跟进去。

  许源在血迹之间穿行,然后在一滩血迹前停下来,张开口将腹中火拧成了一条火线,开始清理血迹。

  傅景瑜:“你……”

  许源抬手示意他别出声。

  傅景瑜撇了外面一眼,把嘴闭上了。

  一滩血迹烧干,许源拧着眉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随后又选了一处血迹继续烧。

  许源的丹修层次已经达到了七流,对于腹中火的操控已经十分精妙。

  他慢慢灼烧,这一滩烧完了又去下一滩。

  傅景瑜站在一旁,一声不吭也不再问。

  尽管傅景瑜明白,已经七流的许源,可以一口腹中火填满整个书房,然后精妙控制到只烧掉这些血迹,却不点燃任何的家具、书籍。

  许源烧到了第五滩血迹的时候,忽然对傅景瑜招了下手,傅景瑜立刻走过,血迹下面是一个淡淡的鞋印!

  许源指了一下傅景瑜脚上的官靴,傅景瑜抬起鞋底,鞋印的形制和官靴一样!

第130章 验尸

  “是占城署的人?”傅景瑜眼中闪过一抹惊疑:“也未必,可能是吕丘阳自己的。”

  许源无声冷笑,往里间指了一下,傅景瑜进去一看,床边摆着吕丘阳的官靴。

  那双官靴明显比那个鞋印小。

  吕丘阳个子不高,脚也不大。

  傅景瑜出来,双眉深深拧在一起:“这些血迹都是为了掩盖鞋印?可为什么不直接把鞋印擦掉?”

  许源摇头:“我也不知道,这得问占城署的人了。”

  傅景瑜还没反应过来,许源已经到了门口喊道:“朱巡检,您来看一下。”

  朱思礼沉着脸走进来,看到地上的鞋印,愣了一下之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连变了几下,最后仍旧是阴沉道:“是个线索,我这就安排校尉们把官靴都交上来。”

  许源不动声色问道:“吕巡检是什么水准?”

  “七流法修,修的乃是戏法。”

  “血迹下藏着脚印,之前死了几十个人,占城署都没发现?”

  朱思礼瞪了许源一眼:“许巡检是什么意思?怀疑我占城署包庇邪祟?”

  许源手指向下指着鞋印:“是不是邪祟,两说呢。”

  朱思礼怒道:“你本事大水准高,腹中火控制的巧妙!你有指挥大人当靠山前途无量!我们占城署的丹修都不如你,你率先发现了线索,案子破了你是首功,行了吧?你还想说什么?”

  于云航和宋芦听到吵起来,急忙进来,于云航问道:“怎么回事?”

  宋芦看到地上的鞋印,却不给朱思礼面子:“我们尽心办案还错了?朱思礼你听听外面吕家人震天的哭声!吕丘阳和何君安也都是你多年的同僚!”

  朱思礼用力咬着牙,憋着什么话却没说出来,猛一转身大步夺门而出。

  就在他冲出房门的那一瞬间,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如释重负之色……

  房中四人神色凝重,看着地上的鞋印,宋芦咬着牙低声道:“我就不信这案子占城署真的没有一点线索!”

  于云航不安道:“要不……先跟指挥大人通个气?这要是个窝案,咱们可就……”

  傅景瑜一摆手不让他再说了。

  许源慢慢说道:“占城署说不定真没有发现。血迹掩盖了鞋印,如果有人故意只安排八流、九流的丹修,负责最后的清理,一把火烧过去,什么痕迹都不剩下。”

  即便不是故意安排,这种“杂活”本也就是普通的校尉来做,甚至都不敢劳动到检校。

  许源还有一个疑问:“为何昨日连杀两人?还都是祛秽司的人?”

  许源又蹲下来,仔细观察着其余的血迹。

  有了第一个鞋印的经验,许源便有了心得,大致可以判断出哪些血迹下面藏着鞋印。

  而后操着腹中火,用了小半个时辰,就将书房中所有的鞋印都找了出来。

  看着这些鞋印,四人都沉默了。

  鞋印显示,凶手是从书房正门走进来的。

  就算是宋芦也能分析出来,凶手和吕丘阳应该认识,是敲门进来的。

  但许源仍旧觉得奇怪:吕丘阳半夜被杀大家昨夜一起在占城署分析案情,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而且昨日禁夜行。

  吕丘阳实力不俗,而且又是在城内,违禁夜行归家可以理解。

  但是回家之后,有人深夜敲门,吕丘阳不怀疑对方是邪祟骗门,不但开门还让对方进来了……

  吕大人不只是认识,而是很熟悉并且很信任对方。

  可害死吕大人的凶手应该就是邪祟,现场这浓重的阴气无法作假。

  许源心中想着这些,顺带着将其余的血迹清理干净,干活就干彻底。

  郎小八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探头朝里面张望了一下,才禀告道:“验尸结果出来了。”

  ……

  旁边的屋子里,两个仵作面色苍白,手脚颤抖,每次验尸都累得不轻。

  吕丘阳的尸体便摆在旁边的长桌上,用一块厚重的白色棉布盖住。

  棉布上面,在大约是面部、肚脐、脚踝三个位置处,分别压着一块老砚台、旧秤砣和铁镣铐。

  这是仵作行当里,验尸后的必要处理,同样是为了防止尸体诡变。

  仵作这一行其实也是法修。

  修的乃是“安息法”。

  安息法入门不难,修炼起来也相对简单。

  但修了安息法的人,就没有活过四十岁的。

  通常都是三十七八的样子,就寿终正寝了。

  死时极为痛苦。

  皇明有几个行当都是如此,只有那些实在没有出路、活不下去的人才会去做。

  

  比如仵作,比如刽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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