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雨槐陶醉而贪婪的呼吸着空气中弥漫的肉香,那股香味儿甚至不需要剥皮放血,就已经从同寝室友们的柔顺的发丝上,白皙的脖子上,乃至她们呼吸吐出的热气里透出来了。
按照烹饪的角度来说,就是她们不需要再添加多余的佐料了,她们早已经都被腌入味儿了。
接着,冯雨槐又捕捉到了一丝更加浓烈的骨头香味儿,那气味儿虽然只停留了一瞬,但空气中残留的香气却久久不散。
犹如无尽的诱惑,刺激着她始终低着头不敢抬起,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不停吞咽着口水。
“是父亲,父亲刚才来过了,又走了?”
冯雨槐闻香识人,她费了好大劲儿才压下心头的饥饿感,她眼中充满了温暖的爱意,目光细致的扫量过每位闺蜜的五官,而后又温柔地落在冯矩消失的路口。
在这一刻,冯雨槐的心中涌起了一股超越了世俗意义的大彻大悟:
“既然我们这些好朋友都渴望永远陪伴在彼此身边,那么一家人的话,就必然更渴望团团圆圆永不分离吧。”
张璃釉看着冯雨槐深情注视自己的视线,莫名地刚才那股令人心悸的诡异感又浮上心头,她张了张嘴巴,刚准备说什么。
“喂,你们几个是高一的吧,运气还挺好的,过来跟各位校领导还有左白教授一块儿照个相。”
校务处的小领导跑过来冲几人招手,语气很不客气的打断了张璃釉到嘴边的话,也打断了冯雨槐升华到新境界的人生感悟。
冯雨槐一行人应声走来,顺从地站到了相机镜头的边缘位置。
尽管冯雨槐在校园内已经崭露头角,小有成绩,但眼前这些校领导也根本不认得她是谁。
她同样也不怎么认得这些平时很少在学生面前露面的校领导,更不认得那个被簇拥在中央的左白教授。
而这群彼此不认得的人,面对镜头的瞬间,却都奇迹般地无需任何引导,每个人都自然而然地绽放出了,比日常真笑还要灿烂百倍的漂亮笑脸。
或许,这正验证了李晌神探的那句话摄像头会成为[假面]的帮凶。
不是摄像头要帮助[假面],而是因为,在摄像头下,每一个人都会成为以假乱真的……假面!!!
照片很快便拍摄完成,校领导们相互簇拥着,如同潮水般集体退场。
冯雨槐的目光跟随着那些离去的背影,她微微皱起眉头,困惑地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在残留的气味儿里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熟悉气味。
这种味道她永远都忘不了,是烙印在她记忆深处最深的味道。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她在那个诊所阴暗的地下室里发生的一切,当时那个屋子里就飘满了这种味道。
晓娟轻轻地扯了扯冯雨槐的衣角,小声的说道:“照完相了,咱们回宿舍去吧。”
冯雨槐飘散的思绪,轻轻点头。
这时,翠翠像一阵风似的快步跑了回来。
刚才一照完相,翠翠就跑开了,她性格跳脱,平日里惯会一惊一乍,舍友也都习以为常不以为意。
翠翠快跑回来,咋咋呼呼道:“哎呀,你们怎么不等我呀?”
说完,她也不恼,反而大大方方地摊开了手,兴高采烈的说:“看看,我给大家要回来了什么。”
几人好奇地望向翠翠的手心,只见她手中平摊着一张照片,是她刚刚大着胆子去向拍照的摄影师讨要的。
翠翠一边将照片递给大家,一边笑嘻嘻的抱怨道:
“那个摄影师明明一连拍了好几张,我磨破了嘴皮子,他才挑挑拣拣给了我一张没照好的,不过幸好我们几个都长得漂亮,随便怎么拍都是美少女一枚,嘻嘻。”
张璃釉低头看着照片,就是张寻常的拍立得照片,照片因为曝光过度,中心部位的人影有些朦胧,仿佛蒙上了一层轻纱,而照片的边角却意外地保持了清晰。
就好似边角的她们成了主角,而那些中间的主角们虚化成了背景。
张璃釉低头怔怔看入了神,她看着照片角落,她们四个站成一排,圈成一角。
冯雨槐静静地站在最内侧,靠着不知名的校领导,笑容端庄甜美。
但可能是由于她恰好站在曝光过度的光圈附近,侧脸被柔和的光晕渲染得有些许模糊,给人一种淡淡的失真感,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紧挨着冯雨槐的是晓娟,她习惯性地轻轻挽着冯雨槐的胳膊,头部微微偏向冯雨槐一侧,笑容腼腆而羞涩。
晓娟旁边的是翠翠,她张开胳膊尽可能的伸长,摆成“一”字穿过四人后脑,似要将大家永远搂在一起,笑得大大咧咧的露出几颗虎牙。
而她自己则站在最外边,靠着一棵树,树下映出几人融成一体的影子。
柔和的光晕,交融的影子,四个身影紧紧相依,缩成一角…..一切看似寻常,却在不经意间触动了张璃釉的心弦,她的眼眶不禁湿润了。
湿润的眼眶模糊了照片,也恍惚了时间,张璃釉感到一阵莫名的痛楚,她忽然生出不安的预感,照片上定格的这一幕,将永远留在这一刻,在未来再也不会出现了。
就像是记忆里那张泛黄的老旧照片,被小心翼翼地收起锁在了箱子的最底层,却再也…..
找不回那把配套开锁的钥匙。
…….
在同一时刻,九区第二监狱内,高科技的安全系统取代了传统的钥匙门锁。
一扇需要虹膜验证的金属门前,一颗血淋淋的眼球被残忍地塞入虹膜识别器中,厚重的金属门打了开来,却怎么也合不回去。
门底下缺了颗眼睛的的头颅滚落在地,圆滚滚地卡在门缝中,宛如孩童遗落的皮球无意间卡在了卧室门下。
但这里并非儿戏的场所,只有一群浑身湿透,衣物和发丝上不断滴落血珠的囚犯。
他们肆无忌惮地释放着内心的狂乱与亢奋,,在一地血泞中对着头顶的监视器笑得像一群玩疯了的孩子。
而他们的“玩具”,就是那一个个被残忍撕扯、肢离破碎的狱警牌……人偶?!!
第293章 谁是玩具,谁是人偶?
监控摄像头缓缓转动,眼睛缓缓对准了距离最近的人偶。
那扭曲的人偶四肢都被拗断,状如麻花的骨折处,森白的骨骼刺破皮肉,从破裂的衣服布料里中露出,伴随着滴答滴答的声响,红色的颜料缓缓流淌在地上。
那人偶被一条粗壮的手臂,高高举起,正对着摄像头,就像是家里的大孩子在对着摄像头给那头的家长们炫耀自己的新玩具。
人偶脸上的表情做的异常逼真,惟妙惟肖的惊恐万状,尤其是当被扯动间还会发出类似“尖叫鸡”的尖利嘶叫。
声音透过空气,在满屋子回荡,然后便会传染似的引起更多“尖叫鸡”发出回应。
而那些穿着统一服装,把衣服都打湿弄脏的的大孩子们,却似乎爱极了“尖叫鸡”的音效。
每当尖叫声响起,他们的笑声便越发响亮,隔着监视器,窥屏的家长们都可以感受到大孩子们肆无忌惮的笑声中,所释放出的酣畅淋漓的解压。
但压力不会凭空消失,只会从一方转移到另一方。
和监控下的欢声笑语不同,窥屏的那一边却是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空气都被冻结,屋内的温度低得令人脸都被冻成铁青色了。
钱欢的目光死死的盯住监控器,旁边的狱警则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聚焦,将画面精准地对准了人偶的脖颈。
在镜头的放大下,可以看到人偶脖子上悬挂着一根绳子,绳子上串着一个染血的胸牌,胸牌上清晰地写着人偶出厂的编号和名字。
编号:9q20073
姓名:王
厂家设计的真好,甚至还给每个人偶都取了名字,可奇怪的是这些购买人偶的家长们似乎对这种逼真很不满意咧。
奇怪,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哦,原来他们不是人偶,他们是……
钱欢猛地扭过头,目光如同刀子一般死死的盯住赵刑,声音低沉而阴冷:
“你不是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过,死监区绝不会出任何纰漏吗?你当时是如何对我承诺的?你不是说那些死囚犯都像人偶一样,被牢牢束缚,无法动弹分毫吗?”
赵刑的面色苍白如纸,他不敢直视监狱长那仿佛能杀人般的眼神,只是低头,声音沉重地说道:
“是的,监狱长,平日里他们确实连稍微动弹一下都极为困难。”
赵刑停顿了一下,继续解释道:
“监狱长,您一定要相信我啊,我们死监区平日里对死囚的管束是整座监狱里最严的。”
“我很清楚,这些死囚,在外面都是犯了重罪的,都非常危险。”
“所以,这些死囚犯从被关入我管理的监区的第一天开始,就都被半沉入水牢,手脚都被通电的铁链拴住,他们平日里莫要说活动了,就是拉屎撒尿都得站着在水池里解决。”
“便是吃饭我也不允许解开他们的索链,是让狱警提着桶一个个去喂的,食物以前都掺了麻醉药,他们每天就都基本昏睡在自己的屎尿池子里,比人偶还不如。”
“后来,有了圣光制药给咱们二监统一调制的营养餐,死监区的囚犯们清醒过来的时间才变多了,但也依旧拴锁着铁链,不过是从昏死的人偶变成了半死不活的人偶…..”
钱欢知道赵刑说的是实情,他之前参观过死监区,那片空气的确常年弥漫着浓烈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便是赵刑现在低头说话,他都能闻到对方嘴里吐出的异常清新的口气,那种与众不同的清新味儿已经渗入他的肺腑了。
其他几个监区也多有人多次提议,希望在食堂单独划出个vip区域专供死监区的狱警用餐,整个二监都一致认为死监区的狱警配得上这份特殊待遇。
Vip餐厅还在做设计图,但看眼前这惨况,或许可以省下这笔开支了。
钱欢冷声打断赵刑的解释,狠声问道:
“不要跟我讲这些没用的废话,我就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你底下的狱警,现在反而都变成了你口中那群人偶的玩具?”
赵刑哑口无言,他的头垂得更低,几乎埋入了胸前,声音颤抖,结结巴巴地说道:
“一直以来,死监区的管理都很平稳,从未出过纰漏。
唯一的不一样,就是这两周开始实施[末尾淘汰制],死囚犯溺死的数量比之前多了几倍,水池子比以往都清澈了些……”
钱欢额头溢出黑线,他猛然起身,走近赵刑一把扯住后者的衣领,怒不可遏的问道:
“所以,你现在是在怪我喽,认为死监区的这次暴动是我造成的?”
赵刑连忙止声,他缓缓抬起头,血丝密布的眸子一眨不眨的对上钱欢的双眸,悲愤的惨笑一声道:
“不敢,害得这么多兄弟丧了性命,这一切都是我这个监区长的失职,我已经没有颜面继续担任监区长的职务,请监狱长即刻免除我的职位。”
赵刑没有给钱欢留下任何回应的机会,便抬起手臂,毅然决然地扯下了胸前的徽章,那是监区长的象征。
他的动作愤怒而有力,将徽章狠狠地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钱欢的面色微微一滞,心中的怒火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难以发泄。
他之前就动过撤掉赵刑的念头,其实何止赵刑,二监几个监区长他都想撤掉,全换成自己提拔的新人。
所以,他才搞出了[末尾淘汰制]出来,可绝不是现在,绝不是此刻,在眼下这个乱糟糟的节骨眼上以这种方式啊。
赵刑却似乎已顾不上那么多,他猛地挣脱了钱欢的掌握,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形象全无,放声痛哭起来:
“监狱长,是我赵刑不称职,是我害了他们啊!我不奢求您能宽恕我,监狱长,我只求您想办法,把我那些还没死掉,还有口气,被囚犯们劫持的狱警兄弟们都救出来啊。”
“我求求您了,真的,真的,一个都不能再死了啊啊啊啊”
赵刑的声音越来越高,跟监控里“尖叫鸡”的声音越来越像,最后几个字几乎是用尽全力嘶喊出声的,声音充满了绝望与无助的哀求。
当真是令见者动容,闻者落泪。
于是,所有狱警的目光都下意识的跟随着赵刑的声音,就如同被演奏家的指挥棒指引一般,一个个全都看向了监狱长钱欢。
冯睦同样身处其中,面色同样悲戚而寄托希望的看过去,只是他眼神底却是一片冰冷森然。
他嘴里轻吐出口气,帮着跪在地上掩面大哭的赵刑,幽幽吐出了一个象棋盘上的术语:
“将军!”
第294章 最坏的答案
这一刻,在冯睦的视角里,跪着的像是站着的,站着的却似跪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