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我们的璃釉也成长了。“
她的声音甜得像蜜汁:
“那你就陪着翠翠睡一会儿,养精蓄锐。我去比个赛,去去就回。“
张璃釉看着冯雨槐拉门而出的背影,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她强挤出笑容:“等翠翠醒了,我拉她去替你加油。“
“好!“
冯雨槐伸出舌头,舔了舔红唇。
她抬起双手,随意地将如瀑般的长发拢在掌心,她用一根鲜红的绳子将长发高高扎起,几缕柔顺的发丝从她耳边滑落。
那红绳在光线下微微闪烁,像是鲜血凝结后的痕迹,与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形成鲜明的对比。
马尾在她背后骄傲地摆荡着,和背部的武道服摩擦发出“嘶儿嘶儿”的声音,像是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在偷偷吞吐着危险的蛇信子。
目送冯雨槐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直到对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走廊。
张璃釉才缓慢的松开紧攥床单的手,手指因为长时间的用力而僵硬发白,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甚至有些泛红的血痕。
张璃釉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撑起身子,缓步走向门边,伸手将门轻轻推上,随即反锁。
清脆的“咔哒”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她怔怔地盯着门锁片刻,确认已经锁好,这才转过身,步履有些踉跄。
她走回床边,坐下,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伸向翠翠的鼻尖。
确认食指上呼吸吐出的温度,张璃釉整个人才似虚脱般瘫在床上,从背后将熟睡的翠翠紧紧的搂在怀里,身子还在微微打着哆嗦。
“仅靠我一个人是对付不了冯雨槐这个怪物的,我必须找到一个帮手,一个可以信赖的足够强力的帮手…….”
疲惫感像潮水般涌上来,浸透了她的意识。
迷迷糊糊间,她的眼皮越来越沉,思绪逐渐被昏暗的倦意吞没,沉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时间似已过去了几个小时,校园里的喧闹声都变小了,轰隆隆如雷鸣般的响声从天空传来。
翠翠先醒了一会儿,正盯着窗外发呆,见张璃釉醒来,脸色苍白的温声道:
“璃釉,下雨了呢!”
………….
旧纪元的神明,总是偏爱用暴雨充当橡皮擦。
每当人间的贪欲和血腥堆积得过于深重,奥林匹斯的雷霆便会怒吼,凌霄殿的琉璃瓦随之震碎,天河倾泻如注,带着无上威严将污秽的大地冲刷得一干二净。
白茫茫一片,仿佛重新摊开一卷空白的功德簿,等待人类再次书写命运。
那些虔诚的信徒跪伏在泥泞中,高唱圣歌,用颤抖的嗓音祈求宽恕。
他们深信,每一道刺裂天际的闪电都是神明的批注,每一场凶猛的洪水都是重启世界的清洗程序,仿佛天罚的暴雨过后,腐朽终将转化为新生。
可惜,新纪元的神明早已陨落。
他们的尸骸横卧在云端物理意义上的云端,庞大、冰冷,填满了天空,遮蔽了太阳,一动不动。
天河更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纵横交错的钢铁支架与机械管道。
三百万条合金输水管在头顶盘根错节,虬结成巨大的输尿网,液压泵的沉闷喘息取代了雷霆的轰隆。
当那些镀铬管道开始规律性痉挛时,下城人便知道又到了领受“洗礼“的时刻上城消化系统正通过人造括约肌,将代谢的循环水排泄下来。
他们管这叫雨。
哦,对了,别误会,只要白天,这种“雨”便绝不会伴随着阴沉的天色。
因为,数以亿计五彩斑斓的“太阳”永远高悬,它们是能源,也是象征,绝无法被遮蔽,更不会在白天熄灭。
而,太阳是防水的!
所以,
下城人更亲切的将这一切称呼为太阳雨!
第372章 太阳的眼泪,上帝的味道
太阳雨!
多么浪漫的名字啊。
当上城的排泄系统开始运转,数不清的LED太阳依旧在头顶闪耀,仿佛一场盛大的灯光秀。
雨水从明亮的太阳间穿过,折射出彩虹般的光谱,落在下城人的脸上、身上、以及他们高举的塑料桶里。
孩子们在雨中嬉戏,把这种带着消毒水气味的液体称作“太阳的眼泪“。
代价就是他们今晚要多服用一两粒中和剂,但童年无知的快乐却不是一两粒中和剂能买到的,不是吗?
孩子们赤脚奔跑,水花四溅,脚踝被雨水染成诡异的磷光蓝。稚嫩的嗓音在雨中传唱着欢快的童谣:
“淋雨会秃头,
但能洗眼睛,
上城的粑粑,
下城的命……”
街头的流浪艺人抱起用废弃管道改装的竖琴,拨动锈迹斑斑的琴弦,咏唱着太阳雨的“神迹”。
歌词中充满了真情实感:
“当太阳与雨水共舞,
当光明与污秽相拥,
我们终于沐浴在同一个世界……
啊,多么美妙!”
教堂也难得热闹起来,那些平日鲜少开放的建筑,此时却敞开大门,迎来络绎不绝的信徒。
金字塔状的屋顶倒悬着,像饥渴的巨口,贪婪的吮吸着天空。
神父们穿着轻薄贴身的防化服,主持着一月一次的弥撒。
他们宣称,每一滴太阳雨都蕴含上城的“神圣基因”只需经过十九道净化程序,便能优化下城人的基因密码。
尽管大多数信徒在喝下圣水后,最先体验到的是急性肠胃炎的折磨,但那一定是因为你还不够虔诚吧。
教堂旁的巨幕上,宣传短片一遍遍循环播放。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科学家站在镜头前,双臂张开,唾沫横飞地高呼:
“这就是新时代的受洗!当上城的代谢物成为下城的甘露,我们终于实现了生态闭环的神圣性!
这是天赐的循环,是人类文明的新高峰!”
狂热而信奉的人听得热血沸腾,模仿着短片中的姿态,张开双臂,仰起头,任由雨水冲刷掉脸上的疲惫和重金属化妆品,回归自然的纯净。
然而,也有冷漠的行人撑着破旧的伞,默默穿行在雨中,或者干脆任由雨水打湿衣衫。
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带着金属味和消毒水残留的“恩赐”,正如他们习惯了头顶那亿万颗日升夜灭的人工太阳,和这个没有四季更替的不变世界。
暴雨冲刷着街道,在低洼的水坑里汇聚,醉汉们趴在地上痛饮,说这才是真正的“醒神液”。
每个月的降雨日,都是醉汉们狂欢的节日,毕竟昂贵的“醒神液”一瓶10cc,哪里能狂醉,而暴雨中蕴含着淡淡的致幻味道,却是全场免费畅饮的。
踏
泥泞的拖鞋踩破水坑,将幻梦的蓝色弄成污泥色,惊醒趴在地上的醉汉。
“这个世界已经病入膏肓了啊。”
103小队,秃头男捋了捋光秃秃脑门儿,咧开满嘴黑牙笑着说道。
红蜻蜓随意甩了甩湿漉漉的脏辫,性感的舌头舔着唇边的雨水,砸吧下嘴唇道:
“队长你这样讲,醉汉可是要跟你拼命的,对他们来讲,如果这个世界存在上帝,那上帝就应该是这场雨水的味道。”
说完,红蜻蜓仰头张开嘴巴品尝着雨水的味道,舌苔上的荧光纹路与雨水诡异的共振:
“1.4%的艾络康核废液,比上次降雨足足高了0.1%的浓度,代谢多了0.1%的浓度,看来上城的‘前列腺’不太通畅啊。”
司仪修长的手指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射出雨水中的荧光微粒。
他吹了声口哨,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红蜻蜓,你错了,天上那些钢管可不是上城的前列腺“
他优雅地转动手腕,指向趴在地上的醉汉,笑嘻嘻道:
“下城才是!因为,上城马桶冲走的每一粒艾络康胶囊,最终都会在下城的血管里完成轮回洗涤。“
野兽的喉结滚动,粗壮的脖子像液压杆般缓缓转动,横肉堆叠出狰狞的笑纹:
“队长,你踩脏别人的上帝了。“
身后的醉汉吐出嘴里的污水,迷迷糊糊的扯着喉咙干呕,感觉嘴里被灌满了一股脚气味儿。
“你们几个混蛋!”
放到平时,醉汉未必敢冲撞眼前的怪异组合邋遢的秃头男,性感的红衣女,笑容阴森的眼镜男,魁梧的肉筋人。
但,
下雨天里弥漫的“醒神”味儿,可是醉汉的主场,他无所畏惧的愤怒怪嚎着朝几人冲了过来。
秃头队长抬手,手掌轻轻一挥,食指便穿透醉汉的眉心。
他随手拔出手指,在嘴里嗦了嗦:
“那我就送他去见上帝!”
说完,秃头男又呸了一口,嫌恶的吐出嘴里变质的脑花儿,然后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住宅楼,冷声道:
“到了,准备干活儿了!”
…………..
赵刑离开二监,心事重重的开车往家里驶去。
雨刮器机械地摆动着,一下一下清扫着挡风玻璃上的水珠,却怎么也扫不干净他心中的阴霾。
“冯睦竟然被巡捕房放回来了……”
他咬牙低声骂道,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和不安,
“内察部在监狱内到处请人回去配合问话,玛德,都是一群疯狗,迟早都得给钱欢陪葬。”
前方的红灯亮起,车辆在路口排成了长队,雨天的交通一如既往地拥堵,车流像是一条濒死的巨蛇,扭曲着身躯,缓慢却无助地挪动着,显得既笨拙又绝望。
赵刑烦躁地拍了一下喇叭,旁边的车辆也不甘示弱,顿时用更响亮的喇叭声回敬了他。
“该死!该死!都该死!”
赵刑怒骂着,他的眼神里迸射出凶恶的光,胸膛因为愤怒而剧烈地起伏。
他真恨不得现在就跳下车,把那些不守规矩的司机统统扯出来,押进监狱,好好学学交规,顺便再学学做人的道理。
他从很久以前就一直觉得,世界上最好的教育机构就是监狱,而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应该去监狱深造一番。
想到这里,赵刑摇了摇头,努力驱散脑海里的这些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