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头队长合上怀表:“不急,明天再去不迟。”
野兽不太爱说话,蹲在一旁的角落里,嘴里模拟着细微的声音,路边的铸铁井盖开始震动,细密的水珠在表面泛起涟漪。
“吱“
第一只老鼠钻出缝隙,眼珠泛着病态的红光,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鼠群如沥青般从地下涌出,却在触及野兽脚踝的瞬间变得温顺。
远处司仪结束对死者的“祷告”,走回来。
不多时,四个人便融入了雨幕,仿佛从未来过。
然而,在远处的阴影里,依然有的声音响起。
鼠群没有散去,它们悄无声息地跟随在那四个身影身后,潜伏在雨水和泥泞中,蠕动着,移动着,遥遥的尾随着……
接连好几天,学校里都风平浪静,安宁得近乎诡异。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状况发生几个学生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但在校方娴熟的“管理”下,这些事件就像石子落入深潭,连一丝水花儿都没能泛起。
武道联考依旧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每一天都仿佛一个盛大的节日,鞭炮声震耳欲聋,红色纸屑如血雨般纷飞,锣鼓喧天,震得人热血澎湃。
对于李晌来说,这几天的平静无疑是一场久违的喘息。
他预想中最坏的情况,那些让他夜不能寐的噩梦场景,一个都没有发生。
这让他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得以稍稍松弛,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也终于落回了胸腔,尽管还不能完全放下,但已经不再是提心吊胆的状态了。
他忍不住感慨,内心里甚至带着一点由衷的佩服:
“不愧是百年名校啊,管理水平就是高。只要再熬过明天,武道联考便可圆满落幕,我就可以撤了。“
为此,李晌已经好些天没回家了。
他像个陀螺一样连轴转,甚至中途还替侯秘书解决了个“小问题“。
不说巡捕房局长的位置,李晌觉得,上面理应嘉奖他个“模范捕快“的表彰。
此刻,李晌坐在车里,闭着眼,听着雨点敲打车顶的声响。
哗啦啦,哗啦啦,像是“天空“在给他奏摇篮曲。
他的心情难得地平静,仿佛一切烦恼都被雨水冲刷干净了。
突然,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划破了这份宁静。
李晌睁开眼,脸上的倦意瞬间被一种说不清的厌烦取代。
他瞥了一眼手机屏幕,来电显示是局里,他的手指在接听键上悬停了半秒,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深夜来电,十有八九不会是好事情。
“喂?“
他的声音有些发涩。
电话那头传来汇报声:
“李队,死了个人,刚刚确认了身份,是二监死监区的监区长赵刑,就是……您知道的,那二监,暴动死了不少人的那个死监区。”
李晌瞳孔收缩了下,他是一点都不想牵扯到这件事里:
“怎么死的?意外,脑袋丢了,哼,行吧,我知道了,既然都确定是意外,就结案吧,对了,通知一下监狱那边。”
李晌直接挂掉电话,没有再多问一句,仿佛多听一秒都会被那团烂事沾上一身腥。
李晌冷笑一声:
“先是宫劳,然后是陈洋,现在又来了个赵刑,自杀,他杀,意外,可真是凑了个全套啊。”
李晌不需要去现场,以他神探的直觉,他敢保证,这三起死亡背后的水都很深,一不小心就能淹死人的那种。
雨刷器有节奏地摆动着,刮开一片又一片雨幕。
李晌看着雨刷器,脑海中莫名的就浮出一张年轻温和,却疯狂且危险的脸孔。
李晌摇摇头,将杂念抛却脑后,自言自语道:
“算反正都与我无关,我可不是陈洋那种不知深浅的蠢物,二监眼下就是个搅肉漩涡,我是绝不会掺和进去的。”
可命运似乎偏要与他恶作剧似的,刚刚挂掉的电话,又重新响了起来。
李晌皱眉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老婆”两个字。
“不是给你讲过了,我这两天忙得很,没时间回家嘛……“
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和烦躁,直到听见妻子电话里的声音,声音才陡然拔高,
“客人?什么客人?跟我约好的?“
李晌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手机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你问他叫什么名字?“
电话里传来妻子的回答:“冯睦,他说他叫冯睦!”
李晌的心跳陡然加快,手指微微颤抖,喉咙里像是被一具,两具,三具死亡全家桶的尸体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自杀?他杀?意外?
不对,我好像没得罪冯睦吧,我还帮了他,嗯,我不用害怕.唔,可他为何去我家啊?
第378章 活着的神明
“我……我马上回来。”
李晌艰难地开口,情绪还算镇定。
他挂断电话,立刻拨通了常二丙的号码:“立刻带人来我家,快!”
电话那头的常二丙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急迫,立刻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去安排。
虽然只与冯睦有过一面之缘,但李晌对冯睦印象深刻,尤其是之后陈洋的焦尸,以及刚才电话里得知的意外死亡案件。
这种种都加深了他对冯睦的印象不择手段,睚眦必报,无法无天,是个极度危险的疯子。
而这样一个疯子忽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自己家里,他很难不胡思乱想啊。
车子在夜色中疾驰,仪表盘的荧光将李晌的脸映得惨绿。
轮胎划过积水,溅起一片水花,雨点急促地敲打着车顶,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某种未知拉响警报。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家楼下,李晌推开车门,快步走进楼道。
电梯太慢,他等不急,直接爬楼。
楼道里的灯坏了,黑暗像一层浓稠的液体,无声无息地将他包裹住。
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微光,勉强能看清脚下的台阶。
他的鞋底踩在楼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回荡在空荡的楼道里,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仿佛脚下不是坚实的水泥,而是某种无形的泥潭。
终于,他停在了家门口,防盗门紧锁,隔音效果很好,里面异常安静,就像是……里面没有活人了。
李晌手心沁出冷汗,湿滑的触感让他不自觉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掌心,以此试图稳住情绪。
李晌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强迫自己冷静。
手指握住门把的瞬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膜中轰然作响。
“砰!”
门被他猛地推开,撞击发出的闷响在房间内回荡,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然而,迎接他的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混乱或危险没有血腥味,没有尸体,没有烧焦的糊味儿,也没有缺了脑袋的尸体,一切都出奇地安静。
只有客厅顶灯投下柔和的光线,和淡淡的茶香,将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种岁月静好的氛围中。
李晌稍稍松了口气,目光扫过客厅,只见冯睦正坐在沙发上,神情平静,目光温和,仿佛一位等待主人归来的老朋友。
“回来了?”
妻子见李晌站在门口,赶忙迎上来,动作熟练地替他脱下沾满雨水的外套。
可李晌却没有回应,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沙发上的冯睦,眼神冷如冰霜。
随即,他转头看向妻子,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你去卧室待着,我有些事情要跟他谈。”
妻子从李晌的语气里听出了些不对,没敢询问点点头,十分听话的走进卧室,把门关上。
“李队长,回来了。”
冯睦终于开口,他缓缓站起身,微微颔首,语气平和得像是在向一位熟络的老朋友打招呼。
他的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温和笑容,浅浅的,带着几分无害的优雅。
这种笑容或许能让不了解他的人放下戒备,甚至生出几分好感。
但李晌用神探的眼睛,很轻易就能洞穿,这笑容不过是一张伪善的装扮,一张精心雕琢的[假面]。
它背后隐藏的不是温暖,而是捕猎者冷酷而致命的残忍。
“冯睦,”李晌冷冷开口,双眼微微眯起,声音里透着浓浓的警觉,“你来干什么?就你一个人?”
冯睦依旧保持着平静的笑容,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寒暄:
“李队贵人多忘事啊,之前李队明察秋毫,还了我一个清白。我不是早就说过,有机会一定要当面向您致谢么?”
冯睦的语调不急不缓,自带一种让人无法看透的从容,仿佛完全无视了李晌语气中的冷硬与警惕。
而更让李晌不安的是冯睦只回答了他的第一个问题,轻描淡写地回避了更为要紧的第二个。
仅仅两句话,李晌就感觉到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
他的目光扫过窗外,雨夜漆黑如墨,街灯的光线模糊不清,谁也不知道黑暗中藏有多少鬼祟的杀机。
“你还真有心。”
李晌冷笑了一声,目光却迅速扫向茶几上的某样东西。
桌子上摆着一个黑色的手提箱,表面光滑,箱体厚实。
冯睦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笑意更深了些。
他慢条斯理地重新坐回沙发上,手指轻轻敲了敲箱盖,发出“咚咚”的声响。
接着,冯睦有意放慢了动作,他的手指轻轻搭在箱扣上,指尖微微用力,箱盖便缓缓开启,露出一道缝隙。
金灿灿的光芒从箱缝中溢出,像是被囚禁的神明终于找到了逃生的裂缝。
那光芒贪婪地舔舐着房间的每个角落,将白色的墙壁染成圣殿的金箔,把破旧的沙发镀成王座,连空气中漂浮的灰尘都变成了金色的星屑。
从门捷列夫的元素周期表来看,这不过是原子序数79的金属,密度19.32克/立方厘米,熔点1064.18℃,是绝对的冷冰冰的死物。
但在人类的历史长河里,它却是贯穿了无数纪元的,染了血,镀了肉,吞噬了灵魂的……活着的神明。
有无数的信徒舍其生,为其死,死不旋踵。
是的,黄金即无数人类供奉的真神,从古至今,是从古纪元就烙印入人类基因里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