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对方在此处修行,她给予了此处道统最大的敬意。
来时她全程徒步而上。
上山她身形无比轻盈,莲步轻快,即便石阶数万级,也很快登顶。
然而,这下山步履却出奇的沉重。
漫漫长阶,每踏出一步,她心头都好似随之涌起刀绞一般的痛。
“胜佛说,他不见任何人。”
方才须弥山僧人小心翼翼来到她跟前,替那人代为回绝的言语,在她心中兜兜转转不休。
佛门教义她已知晓。
她此刻觉得自己莫名有些冷了,身冷,心更冷。
被拒之余,她运转大神通强闯,但进入那处古院之后,里面却空无一人。
她知道,对方这是在刻意躲她。
“可,又有何好躲的呢?”
对方这行为、态度,犹如一盆冷水,浇灭了她太多的热情。
“我,还会来的。”
下山古阶上,紫发神女倩影转身,凝视那直入云霄的一大片建筑的一个角落。
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她知道对方或许此刻就在她的不远处。
不论最后她与他结果如何,她总是要问个明白的。
轰!!!
这时,自遥远东荒传来的极道气息将整个西漠覆盖。
四个古字映照而来。
见此,神蚕公主美眸中神情微微一凝,少许恢复了一丝神采。
这气息她并不太陌生,前番在古皇山复生,待了数日,那无始大帝道场内蕴着与之相同的气机。
虚空开裂,莲步轻轻踏出,紫发神女倩影消失在原地。
在其走后。
不知过去多久。
一声长长的叹息,在登山石阶畔的一株松柏后响起。
光影流转,一位身披黄灰色袈裟的老僧现身,从树后走出。
看着那百万年前,曾与他有着一纸婚约的人儿消失所在。
良久,老僧双手合十,眼皮耷拉下来:
“阿弥陀佛……”
手中持着念珠,同样一步踏出,一朵充斥着浓郁佛意的道则编织的禅叶在脚下盛开。
他回到了那处庭院。
庭院中,仿佛有一层雾气笼罩,周身朦朦胧胧的男人,在其之前便已回来。
男人席地而坐,袖袍一挥,庭院中央隐去的一方石桌显现出来:
“为何不见?世上文字八万个,唯有情字最伤人。”
话音落下。
老僧没有说话,抬手从玉质小瓮中摸出两枚棋子。
他目视桌上棋局,干枯的手指轻轻敲动,许久不见落子。
男人将之反应看在眼中,呵呵一笑:
“说起来,你那未婚妻,她重伤濒死,得亏了我照看的那位无始传人,料想日后,这二人交集应该不会少。”
听到这话,老僧眼皮微抬,于棋局上落下一子,终是开口:
“他为人如何?”
“还算不错吧,只不过看那趋势,免不了妻妾成群。”
对坐处,男人瞥了眼老僧落子处,将手中棋子放回瓮中,笑了笑:
“你心境不宁,一步错,满盘皆输,今日先到此为止吧。”
男人回到一处厢房,五心朝天,顷刻入定。
先前那无始法旨,令他亦有所悟。
庭院中,余下外面石桌畔的老僧,枯坐不动。
…………
东荒北域。
神城外,劫云散去。
青衫身影收起那映照出帝文之后,已失了神异的无始法旨。
身化神虹,风驰电挚回往紫山。
料想这之后的一段时间,有着大成圣体余威以及无始法旨的震慑,这颗古星将在一定程度上变得祥和。
但是,这对于谭玄自身而言。
圣人不出。
白衣神王、神蚕公主,还有那位不靠谱,不知在何处的守墓大圣古天舒,自然也就不得再出手。
如此,反而可能将他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只不过,也正因如此。
在其自身不知情中。
此举让白衣神王等人,对他的欣赏,更上一层楼。
夜幕深沉。
紫山畔仙洲,虚空之上凭空出现一座玄玉台。
青衫身影一路顺畅的回到了自己的大本营。
纵使今夜祭出法旨,可能导致今后的作茧自缚,但法旨刚出,还无人失心疯敢在这个节骨眼对他出手。
夜月下,谭玄回到直入玄月洞天。
在那处昔日无始大帝的闭关古洞中,抬手打出一道神力匹练,瓦解了古洞某处角落的一层禁制。
在那角落内。
一卷早已交织出法则、秩序的水墨画卷,赫然挂在石壁上。
画卷水墨荡漾,宛若仙境,其中山岳巍峨,江水滔滔,犹如真实。
水墨之中,山河壮丽的画景最深处。
一袭萦绕清晨初升的东来紫气中,仿佛有无尽神辉衬照的翩翩女子身影,浮现在内。
山河如画,美人似诗。
这位自封两年,不曾有丝毫低头、俯首求饶迹象的当世先天道胎。
在图景中与这山河画卷的道境,愈发契合。
虽处于自封状态无法修行,然于悟道却无碍。
谭玄在画卷前站了一会儿,端详着这幅昔日战利品。
片刻后,他缓缓闭目。
这幅山河图,在他手中整整两年,对其中内蕴的道境,自悟性提升至妖孽级后,已有所感。
洞内无风。
谭玄青衫却猎猎作响起来,身遭看不见的大道神韵游弋。
他一呼一吸间,仿佛与大道呼应。
一层与跟前山河图如出一辙的玄奥道境,将他身形包裹。
往前一步走出。
他整个人已然没入了画卷之中。
画中水墨道韵涌动,仿佛自成一方世界。
一处雪山之上。
立在山巅,发丝轻舞,身遭气质几与道合的绝美女子,凭空生出一丝气机感应,蓦然回首,看向后方大河之上。
女子玉体修长,蛮腰纤细,眉心有一紫霞道印若隐若现,宛若一株紫色雪莲,盛开于这雪山峭壁。
看到来人,紫府圣女原本从容的绝美容颜上,罕见的出现了一抹惊色。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她声音如黄鹂出谷,即便语气波动,心绪不平,仍然异常动听。
闻言,青衫身影淡淡一笑:
“想进来,很难么?”
说着,他在这几乎术法不得施展的自封画境中踏空而行。
这一幕,彻底令紫府圣女的娇颜为之变色。
“你!你别过来……”
谭玄身如一缕清风,顷刻便来到了这座雪山之上,于其面前停下脚步,负手而立:
“放心,今日我根本没有兴致对你怎样,反倒是来给你个机会,让你出去。”
“可是我紫府师长来人与你交涉了?”
听到此言,紫府圣女并未露出丝毫喜悦,她对谭玄并不信任。
她在这山河图中,勉强能够自保。
但若是出去了,那就真是沦为鱼肉,任其随意摆布了。
“交涉?呵呵,实不相瞒,早在一年多以前,你们紫府圣地便欲耗费重金请求我将你赎回,可惜价格当时没有谈拢,被我驳绝了……”
“毕竟,我这身边平素缺少一位,端茶倒水,上得了台面的侍女。”
“我觉得,你就不错。”
谭玄目视对方,缓缓将实情道出。
“你是在白日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