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座中一个个修士尽皆竖起耳朵,都想听听瑶池圣女的下落……
谭玄迎上陈熹微审视的眸光,淡淡一笑:
“陈前辈放心,我春秋殿素来与贵道统交好,霓裳仙子至今未归,许是被玄月洞天昔年无始大帝留下的足迹吸引了吧?”
“无始大帝……”
陈熹微丹凤眼微微一闪,没再追问。
近几年来,她瑶池西王母对谭玄不求回报般的鼎力支持态度,曾受到圣地内众多修士的质疑。
而她,也曾是质疑的人之一!
不过对此,西王母仅是轻飘飘的一句西皇塔指令,便令无数人打消了抵触。
可抵触虽消,每一个瑶池女修心底的疑惑,在未得到确切的答案前,又怎么可能真正瓦解?
永远不要小看女人的好奇心!
数载光阴看似弹指一瞬,可瑶池众也不乏聪明人,从荒古残留下来的典籍、瑶池故地等处,发现了一丝端倪。
“难道,霓裳在那里,有了什么发现不成?”
陈熹微修长夷把玩着玉盏,碎屑在晨光里凝成冰晶,她心下暗忖。
嗖……
忽然。
万丈高台前美轮美奂的云海荡漾起几许波纹。
霞光里浮现的素影踩着翻涌的雾浪,发间五凤钗垂落的流苏仿佛缠着一抹未干涸的玄月洞神华。
瑶池圣女足尖轻点,漫天花雨纷飞,丝丝缕缕的芳香随着晨风吹拂而来。
很多中小势力的修士偷偷猛吸了几口香风花雨,仿佛这样能令他们拉近些许与瑶池仙子先天上的遥远距离。
嘎……
一道道带着探究的视线落在轻纱遮面的月霓裳身上。
待看到对方周身好似没有不妥之后,一些人神色各异。
除此之外,在其右肩停立的一只奶萌火鸦,让在场众修略感诧异。
不但真的未被那春秋魔头占尽便宜,而且还得到了一场不小的造化?
很多人皆联想到了方才数只三足金乌幼鸟,孵化之初发出的啼叫之声。
“霓裳仙子福缘深厚,引得这只小家伙自行认主,夫君,你看?”
一袭藕色莲花纱裙曳动,颜如玉的仙影亦去而复返,她一双白嫩的素手掌心还绽放着三足金乌残留的日辉,一缕缕瑞气徐徐消散。
三足金乌乃是太阳神鸟,是这世间祥瑞的象征之一。
当然,纯血的三足金乌与真龙神凰一般,在这天地间几不可寻。
老金和其的几个孩子虽是仙葬地内的太古遗种,可一身血脉也不可能完全纯粹,存在一些瑕疵!
但即便如此,它们血脉的强横程度,也已经足以碾压外界绝大多数金乌之属。
“既已自行认主,霓裳仙子带走无妨。”
谭玄笑了笑,半杯醉仙酿被他饮下。
那几枚卵自他带出仙葬地,来到这外界,接触到如今这片天地的道则,便有着水土不服的枯萎迹象。
本来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没想到今日竟然在机缘巧合之下,孵化破壳。
“道兄,霓裳此来春秋殿已获益匪浅,无功不受禄,若是再带走这只小金乌,霓裳……”
瑶池圣女面纱下的朱唇开阖。
不过从玄月洞出来后,谭玄今日好似存心不让她说上一句囫囵话,摆手打断她道:
“这小家伙已经认仙子为主,你既不愿带走,莫非还要在下帮你将它养大不成?”
“不是,我……”
闻言,瑶池圣女早已打好腹稿的言语顿时被噎在嗓子眼儿。
她根本没有想到谭玄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怼她。
此刻她尴尬的玉立在席位中央,面纱下的绝色芳容冷热交加,不禁更加后悔先前在“三丈天地”中对谭玄说的那些刻薄之言。
“春秋道主,不知先前姬家诸位道友齐齐离去,所为何事啊?”
正在这时,大夏神朝的那位皇子夏衡,却是站出来为她解了围,缓解了气氛。
见状,身畔神朝活化石缓缓闭上老眼,心头默然一叹。
他在方才谭玄现身的时候便向夏衡授意,让其寻找时机问出此事。
结果,就这?
“真是涩乃少年第一关啊,此关不过,万事皆休……”
大夏活化石心生失望,彻底将之视作扶不上墙的烂泥。
他原还想着,扶持其与老对头所支持的夏一鸣兄妹二人斗上一斗,如今看来,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姬家为何离去,你既心有疑惑,那为何在他们走的时候不当面相问?”
谭玄幽深的眸光扫视过来,夏衡只觉自己心神蓦然一沉。
他暗自吃惊,对方一飞冲天才多久,竟已聚起如此气势?
“其实,我火麟洞也很想知道,姬家因何事匆匆离去?”
火麟儿缓缓起身,惑人的蓝色湖泊般的眸子在此刻与谭玄视线对视在一起。
就在刚刚,身在秦岭的兄长火麒子传讯给她,说姬家之人不知发了什么疯,撤走了所有找寻化仙池的人手!
她决定现在,问个究竟!
轰!!!
蓝血麒麟虚影在其身后轰然浮现。
这一刻,她对谭玄发动了一门天赋神通!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在场所有人猝不及防,但索性并没有波及到他们。
谭玄高坐主位,眼睛微眯。
周遭一切光影骤然幻灭,环境早已大变。
这是一座青苔斑驳的残破古殿,他依旧坐着,坐在一尊破败的长椅上。
血色的月光透过断裂的窗棂斜斜切在火麟儿鎏金衣襟上,她赤足踏过满地碎玉。
火红花边的裙裾扫过石阶时燃起寸许幽蓝焰光,将绣满麒麟暗纹的八幅湘裙映得如同流动的熔岩。
“在外面那么多人你不好说,现在在这里,能说了吧?”
火麟儿忽地旋身,腰间环佩撞出金石之声,指尖捻着半枚碎玉的残影在黑暗中划出妖异弧线。
“麟儿仙子想要我说什么?”
置身陌生环境,谭玄面如古井,不起丝毫波澜,坐在长椅上,稳如泰山。
“你这装傻充愣倒是一把好手。”
火麟儿纤纤玉手套着蕾丝花边的银丝手套,精美的玄秘纹路节点上镶嵌着细小红宝石。
此刻她一只手按在长椅靠背上,上半身微微向下前倾,俯视谭玄:
“昨日来的时候本殿下便说了,你若让我火麟洞在秦岭竹篮打水一场空,那么我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闻声,谭玄脑袋微微上扬,后脑勺靠在长椅靠背之上。
待对方话落,他抬手往口鼻处一擦,见没有鲜血从鼻孔流淌而出,他似是松了一口气,忽而莫名其妙笑道:
“麟儿仙子,在下其实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
听到这话,火麟儿春黛蹙起,虽然不悦,可还是下意识问道:
“什么?”
“你双腿并拢直立站着,能看到自己脚尖吗?”
谭玄呼吸着对方身上传来的致命幽香。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正说着,火麟儿言语一顿。
哗!
出乎预料的,反应过来的她并没有恼羞成怒,玉雕般的白皙、精致面容浮起三分讥诮,她屈指轻弹,三丈外青铜灯树应声燃起九重火焰。
刹时间,昏暗的残破殿宇亮堂了不少,不再只有那血色月光。
“你这狗胆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火麟儿冷冷笑着:
“方才黑漆漆的一片,你能看到什么?就算是现在,你这一对眼珠子又能占得了我多少便宜?”
“我知道你练就了源天神眼,你不妨运转一二,看看能否看光本殿下?”
跃动的青铜树灯火光里,蓝色金石绞成的麒麟额饰垂落眉心,衬得她那双琥珀色蓝眸愈发妖异:
“若能你自可大饱眼福,但若是不能,本殿下不介意亲手剜去你这双狗眼。”
火麟儿深深俯视着谭玄,发间赤金流苏扫过谭玄颈侧,裹挟着炽热气息的耳语似毒蛇吐信。
“感谢仙子盛情相邀,不过在下更喜欢这种朦朦胧胧的意境,如果袒胸露怀反倒落了下乘。”
谭玄一本正经婉拒。
“从我们认识起,你这嘴里从始至终对本殿下说过几句实话?”
火麟儿倏然后仰轻笑,广袖翻卷间十指已扣住他两侧太阳穴,涂抹着娇艳丹寇的纤长指甲,只需轻轻一划,好似便能剜下他这双眼睛。
“秦岭争端都还未真正开始,麟儿仙子在急什么?”
谭玄声音很平静。
他早非初入道途的吴下阿蒙,在元神意识离体,被拉入这片诡谲幻境之际,便洞悉到即便在这里面身死,外界他的本体至多也就损伤一些神识罢了。
哗啦!
蓦地,许是看不惯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火麟儿挥手打出一道霞光,将青铜树灯上的一只灯盏给摄取了过来。
其包裹在银丝手套下的夷握紧灯盏的同时。
谭玄忽然瞪大了眼睛。
对方另一只手已从他两侧太阳穴所在移开,却拽着他衣襟一角,将他身上青衫给破碎得四分五裂!
青衫破裂,他上半身瞬间暴露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