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只是好听与否?打狗棒法就未见得有多好听。
只因掌法本身立意就在于降服,而非杀戮。
但是得传之人,大多数觉得降龙十八掌是武林绝学,洪老帮主郭大侠当年多厉害,这一掌击出开山裂石,对方筋断骨折,岂不痛快!
殊不知降龙十八掌本身就是一种慈悲功,乃是正气凛然的王者功,需要心怀仁义,心有大爱,绝非刽子手追求的杀人技。
故而哪怕知道掌法招式,再研究掌法诀窍,心性与要义不合,真气再是浑厚,练此掌法,内力也必然不济,也就走上了岔道。”
王啸天听得恍惚,问道:“你说的心性与掌法要义这一节,我明白了,可真气浑厚,却又内力不济,我不怎么懂!”
长空道:“你这样问,足以说明你将内力单纯看成了真气。”
王啸天惊讶道:“难道不是?”
长空摇了摇头,一拍小腹:“真气只是内力的一部分,大多数储存丹田之中。
而这内力是依靠内功心法,从精、气、神,人体三宝提炼而出,所以心力、精力、气力都属内力范畴,绝非只是真气。
所以高手之间对敌,讲究的是凝意专志,灵台澄明,内力方能发挥到极致,为何?
只因涉及到了心力。
心所不至,力从何来?
再比如给人疗伤,与人打架斗耗费的都是内力。
可为何打架打一天,所损耗的内力,或许都比不上一个时辰救人损耗的内力。
原因在于打架之时,你只需要考虑真气在自己体内如何运行,招式如何打出。
但在救人之时,容不得丝毫差错,真气不光运行自己体内,还要行功对方体内,那是连相隔一寸的穴道都不敢行错,所以聚精会神之下,所耗费的不光是气力,还有无可比较的心力。
再比如好多内功绝顶,武功超凡的高手,明明未露败相,却会觉得内力不济,自己无法抵挡,实则是太过紧张,心力耗费太大,心性不足,可实际上,他的真气仍旧是充盈的。
同样,有很多人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却修炼武功能将自己练的满身病痛,走火入魔,也并非真气不足,就是心神所致,只因修炼之人所思所想,与所练武学精义背道而驰之故!”
“啊!”王啸天倒吸一口冷气:“心性不足为害这么大吗?”
须知丐帮降龙十八掌神功传到现在,之所以出现残缺不全之况,这倒不是历代修炼者秘技自珍的原因,也不是丐帮历代帮主以及郭靖弟子都是鲁钝愚笨之人。
实在降龙十八掌的精要能否把握,和聪明智慧无关,说不定越是聪明之人,越是练不成,就是在于心性。
就这一招“亢龙有悔”,既要保证强力出击的同时,还有留有余力。
很多人要么只能出掌刚猛迅捷,但体内不会留余力,被人家轻轻巧巧就闪躲破解了。
要么留有余力,可掌力打出之时软绵绵的,降龙不够,降虫有余,根本无法克敌制胜。
就是这看似简单的道理,心性不足者,一辈子也理解不了如何应用在武功之中,又如何练得成“降龙十八掌”。
这就好比,一道高数题,哪怕给你将答案放在这里,书本也放在这里,能明白的,照样也是寥寥无几。
长空徐徐道:“武功都是人创的,正所谓什么样的人创什么样的武功,而那些上乘武功都讲究心与意合。
比如少林寺武学多求制敌而非杀敌,若是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杀人,任他天资再高,修炼越勤,真气冲溢,然而心灵上不合法要,也难免走火入魔!
再比如全真教祖师王重阳曾说师弟周伯通缺了济人救世的胸怀,武功到不了绝顶。
可周伯通日后继承他的名号,位列五绝之中,武功未必弱于他!”
“这么一来,岂不是王真人看错了?”王啸天说道。
长空很是严肃道:“并不是这样,而是他说这话的时候,周伯通所学武功皆为他所传,与他性子契合。
后来周伯通想明白了很多道理,自创武功,与他所传武学的路子多少有了区别,这才有了以后的成就。
倘若周伯通一直学王重阳的武功,那以他的性子,自然永远赶不上师兄了。
这也是周伯通一见郭大侠,就说王真人见他一定高兴,一身盖世武功都可以传他,不是郭大侠有多么聪明,而是周伯通发现郭大侠的心性与王真人是同样的,明白了吗?”
“我懂了!”王啸天若有所悟,长吐了一口气:“难怪你说这些话,自己不方便,要让我转告师父,实际上是让他注重心性上的修养。”
长空微微颔首道:“降龙十八掌的奥妙是在让人做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师父大帮之主,武林前辈,我要对他这话,好像我在教他如何做人一样,或许还会得罪人!
你我过命的交情,我也不虚应客套了。”
王啸天叹了口气道:“可你这样好像是在安排后事一样,让人心生不祥!”
长空哈哈一笑道:“这不是安排后事,而是凡事都该预留退路,做最坏打算,这既是降龙十八掌告诉我们的道理,也是身处江湖必须要做的!”
“这也是做英雄好汉的代价!”王啸天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云长空一怔,哈哈大笑道:“或许吧,谁骨子里不想当一回英雄呢?更别说我得了大传承!”
王啸天正色道:“好,你也别说明早,世事无常,我在杨将军庙等你三天,你若不来,我就走了……”
顿了顿道:“你若只是耽搁了时间,有惊无险,就到五台山下小镇的‘迎宾客栈’,找掌柜报我名字。”
长空道:“好!”
他们都是预要谋干大事之人,一切交代清楚,离别之时,也并不多言。
两人相对一礼,王啸天转身上马。
云长空看着他绝尘而去,怕有人跟踪探讯,遥遥跟出数里,这才折回,在一户农家换了身打扮。
不觉日落西山,天色垂暮,街上行人也少了起来,城西耸立着一座面积庞大的山庄式建筑,门前一对祥狮傲然而立,两扇朱漆大门,上有黄钉,夕阳映照之下,好不堂皇。
别说门口,就是街道上也是禁卫森严,都是身穿盔甲,手持兵刃,身负弓箭的元兵。
突然,一个身穿麻衣,头戴斗笠的农夫到了街口,只是望了几眼,随即又走了开去。
这自然就是长空了,
本来,以他的武功,也无须如此小心,但长空知对方是赵敏,就不得不妨!
盖因这女子机警绝伦,当“恋爱脑”,一心向着自己爱人,让人还觉得可爱。
可那是站在张无忌立场上,赵敏一旦抛除这个身份,那就是任何人的灾难。
原剧情中张无忌率领明教众高手,不知不觉间给她以毒药放倒,若非张无忌俘获芳心,赵敏严重放水,撤走了元兵。
这赫赫有名,传承三十四代的明教就这么毁在一个女子手里。
而他们连对方身份都不知道!
有鉴于此,哪怕云长空只是想探查一番此女来意,那也是要多谨慎有多谨慎,丝毫不敢马虎,先来踩点摸道。而后找了家客栈,以化名住了进去。
长空盘膝坐在床上,回忆他这踏入江湖的遭遇,除了天鹰教,他的行为,没有影响过任何人,可是此刻,他又在改变别人命运,而他的命运,也在因别人而改变。
而他也明白降龙十八掌这门功夫,看似是外家掌法,实则是心性养成之功。
这就可以解释,郭靖学了全真教两年内功,就可以一个月练成十五掌,他天性契合,就像石破天练罗汉伏魔功,张无忌练乾坤大挪移一样,一切都只是水到渠成罢了。
而他本不想理会这关系国家民族的大事,可被他遇上了,若不尽心竭力,却也对不起自己这一场机缘,更加辜负了这一身所学。
一盏油灯,透过纱帐照在云长空的脸上,经过这多彩的一天,他这少年稚嫩的面容,也好像成熟多了。
云长空想了一会,又开始在心中温习所学,直到一缕月光透进屋内,他起身下床,换了一身黑衣,用黑巾蒙住了脸,只拿了宝剑以及暗器。银两包袱什么都没带。
高手过招,相差只在毫发之间,身上轻得一分就能灵便一分,那么安全就能提高一分。
长空走出房间,身子一纵,飘然升在屋顶,落在瓦上,没有丝毫声音。大步飘飘,清冷的月光下,直如一道黑影相似,奔行而去!
月光如水,整个开封城静悄悄的沐浴在一片明月的清辉中,大多地方的油灯已经熄了,大街上不时有一队队元兵往来巡逻。
长空仗着神功,无惧无怕,只在城中屋宇间攀垣走壁,但当到了王府附近,他却藏在一处房脊背后,打坐运气,好恢复精力。
他得时刻保证自己精气充沛,也得先听动静,别一进去,赵敏布好陷阱等着自己,那就不好玩了。
正运气聆听,突然就听到衣袂破空之声,瞥眼一看,一道黑影闪过,身法迅快,向着王府方向,飘然而飞。
长空吃惊之余,心中一喜:“竟然有此等高手这般行事,必如自己一般,有不可告人之事。”当即跟了上去。
第42章 黑夜聆秘
云长空提气蹑足,保持着十余丈的距离跟着那黑影。
要说他武学中各项本领,造诣最深的就是轻功,因为他一向信奉“打不过就跑”的策略,所以对于轻功不但情有独钟,下的功夫也最深。
这时他又身穿夜行衣,连袖口衣摆都扎紧了,这“金雁功”一经施展,那连衣袂拂风之声都没有,真可谓无声无息。
前方之人虽然轻功卓绝,为人也十分机警,一路上左顾右看,可长空在他回头之时,立刻隐伏起来,心中好笑:“老子跟着你,你看来看去,也发现不了吧。”
云长空这时也不管他去哪里了,反而觉得跟踪很有意思,看着他瘦削的身影,如星丸跳荡般在屋顶闪动不休,曲折行了一程,身子飘落,在一扇朱门的门环上,轻重扣了七下。
那朱门洞开,有人低声道:“成先生么?”
黑影一点头,身形晃处,入门而去。
以那门开的宽度,以及开门之人的身子阻挡,这黑影要想通过有所不能,但他身子一侧,好像纸片一样没入沉沉的黑暗中,轻功着实了得,绝不在殷天正之下。
长空看着那扇门被关上,思忖不停,那人适才声音虽低,可长空还是听到了“成先生”,再见这人武功了得,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不由心想:“这人莫非是成昆,这是汝阳王府后门?”
他白天踩点只是去了前门,这门比较小,应该是一庄院的后门,究竟是不是汝阳王府,也就不能确定了。
可事到如今,不管是不是,就冲这个“成先生”,长空也只能进去看看了。
这时一阵微风刮来,他立刻身子飘动,到了围墙下。侧耳聆听动静,就听墙内有簌簌的风吹草鸣之声,也有很多呼吸声,显然有人把守。
他才开始施展“壁虎游墙功”贴在墙上,缓缓移动上升。
要说以云长空的轻功,这两丈多高的围墙,他自然可以一跃而上。
但他此来是为了探听消息,这里倘若是汝阳王府,定然高手如云,一旦露了行藏,那自己今夜也就白跑一趟了。
大事往往败于细节!
云长空爬上墙头,就见墙头上布设有铁钉铜铃,这明显就是防止夜行人的,他伸手轻轻捏扁除去,紧紧塞在腰间,没有发出一丝响动。
这事干起来虽有些烦琐,可长空反而觉得很有意思。
他第一次当贼,充满了新鲜感!
习武之人不来个夜探,那就是遗憾!
长空趴在墙头,左右顾看,只见远处有一竹林,还有一些花花草草,但墙下有十六名兵甲守卫,他们的站位,只要不闭眼,可以看到四面八方。
要想不被看到,只有一次性从空中扑到竹林上,但这四丈距离,使力要大,怎么也会发出一点声音。
长空想了想,抬头仰望,只见斜月如钩,自己倘若扑下,也弄不好会被看到。
但这时一股大风刮来,西面一大块浮云飘飘过来,遮住了月亮,四下里登时黑了下来。
云长空暗想:“天助我也!”
双手一扳墙头,身子好似一头大雁一般,凌空扑出四丈有余,身子缩在了一株竹子之上。
借着风声,只听得飕的一声轻响,那棵竹子一沉,随即弹起,长空借势飞出,早已跃入了林丛之中。
这一进去,院内极空阔,水榭亭台,这一看就是宅院的后花园,树木甚多。
此刻夜深,黑沉沉的后花园中只有风吹草动之声,不时有武士巡逻。
他运功细听动静,听到西方有人声传来,当即潜了过去。
远远见到有一间屋中透出灯光,接近之后,隔着十余丈,凝目一看,门口站着四人,都是猎户打扮。有两人白天见过。
长空心中一喜,可他虽然对武功十分自信,却也不敢托大,寻了一个枝繁叶茂的大树,飞身纵上,藏好身形,当即神气内敛,倾听厅内谈话。
他这“天耳通”功夫一施展,哪怕所在之地与那间花厅隔了十多丈远,里面不是刻意大声说话,他也听的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