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因少林武学光明正大,若不能正心正意,发挥不出威力,你可听过少林寺‘见闻智性’四神僧,你觉得谁名头最大,武功最高?”
长空道:“自然是空见大师了。”
灭绝师太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空见大师武功最高这是不假,但他在江湖上的名气远远不如三位师弟,说明什么?”
长空道:“因为他没有争竞之心,不管江湖事,佛学修为比三位师弟高,武功自然也高。”
灭绝师太笑道:“和你说话就是省心,所以你如今这种情况,就是内功太过深厚,心境有亏所致。
达摩祖师东来,武林论道之后,为何要有少林寺面壁之事,实则也是武功太高,争杀太多,大违初衷,这才面壁九年,让自己心志坚圆,百魔降伏,成就不朽!
故而你内功到了如此境界,所生心魔远非常人可比,你若不修炼禅功,苦练定力,一旦真气大耗,你必然走火入魔。”
“真气大耗?”云长空倒吸一口冷气,当日汉江之事,正如灭绝师太所说,
“那么第二种法子呢?”长空长吐了一口气,他知道让他坐禅,别说以年计算的,就是天、月,那也不行。
灭绝师太道:“你这门内功之所以能具如此神威,皆因这十八相,本就融合了十八种法意。
可你的本性与这十八相并不能融合为一,那你内力虽强,实则并没有驾驭之能。
而你每一次施展神功,对你心神危害就多一层。
我刚才那几句话,就让你的真气不受控制,若非我躲的快,不是重伤落水,就是筋骨齐断!”
云长空脸色一热,他适才听着灭绝师太的话,刹那间,杂念纷纭,心中勾描出紫衫龙王倨傲而高贵,美艳如花的面孔,以及赵敏绿衫赤足,俏生生立在云水之间,娇笑倩兮,直让人血为之沸。
所以他内力喷涌而出,震开了灭绝师太。
长空再次行礼:“师太,刚才不是我的本意,在下跟你陪罪。”
灭绝师太轻轻摇头:“正因不是本意,才危险!虽是我我有意挑动,可也说明你心中魔头滋生,心中混乱,你已经不能随心所欲控制你的真气了。”
云长空颔首道:“是啊,我发现自己易怒,易恨,情绪思想极容易发生变化,心里本来就有判断,想好的做法,但很容易随着局势就会改变。”
“这本来不足为奇。”灭绝师太一指江水:“水因势而变,但本质还是水。
只是武学之道,无论是招式还是外功轻功,乃至于内功,实则都由心神控制。
你这套伏魔功,包含十八种法意,你要完美驾驭真气,必须做到与之神意交会。
可你本性与多种法相不合,比如质朴相,比如心怀众生相,你没有这份心境。
每施展一次,心神就损耗一分。日积月累,难免心神郁结。
平时倒也没什么,但若遇上同等高手,或者多人围攻,生死相搏之时,内力催发至极。
或者有人勾动心魔,让你心神失守,真气自相冲击,你还有的活吗?”
说到这里,她又看向长空,低声道:“况且佛道上乘内功,一旦上身,行走坐卧,功力绵绵不断,尤其你门内功,胜过寻常内功心法。
这十八相,就仿佛你体内住着十八人,你哪怕不练功,真气也会自生自长,然而你的心境修为跟不上,自然难以承受。
你真气强横之时,还可勉强驾驭神功,可若是遇上大敌,心神真气一弱,七情六欲三毒之害齐齐而至,神功亦可驾驭你,自然真气失控,经脉爆裂,这就是所谓走火入魔之根由。”
云长空想到了玄澄筋脉寸断,阳顶天真气逆冲,走火而死,还有谢逊,时不时的癫狂。
本来练功为了克敌制胜,结果自己被自己的武功给搞掉了,可不就是真气驾驭人吗!
灭绝师太叹了一声道:“人的杂念太多了,别说是你,不知多少高僧大德终其一生都在禅修,或是苦行,实则就是为了降服内心的邪念妄想,也就是心中魔头。
但稍一不慎,便会受其反噬,功力越深,越难抵抗!
正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故而成为强者,他们要付出的,乃至于失去的,是常人无法承受的。
这是天道!
谁也不能改变!
我师祖比张三丰也大不了几岁,可她谢世都多少年了,终是她心中执念太多,做了与自己本性不符的事太多啊。”
“我明白了。”云长空恍然道:“你让我舍弃其余法相经脉的用法,只选一个与自己性情相合的法相修炼!”
“孺子可教!”灭绝师太点了点头:“你爱笑,就选扬手欢庆、心花怒放相,你爱闹,就选勇炽邪魔相。
只要与之神意相合,不要想着融合十八相,那也就没了走火入魔之患了。”
长空颓然道:“可如此一来,我的优势又在哪里?我辛苦练功,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灭绝师太温言道:“佛家讲施舍,何谓施舍?那得你有,才能舍。
同样,有舍才有得。《易经》有云,有舍有得,不舍不得,大舍大得,小舍小得。你这门内功本不该存在,也可以说干天之忌。”
“干天之忌?”长空一愣。
灭绝师太瞥他一眼,笑道:“我,青翼蝠王,白眉鹰王,玄冥二老哪个不是天赋异禀,资质过人,身负上乘武功?然而苦学数十年,不及你五年之功,这样的神功,不遭天妒吗?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就是在说,你要获得常人所没有的能力,那么就得接受常人所没有的苦难。
我从未听过一个强者,有简单的过往,有着一切顺遂。
他们都曾遭遇过超越年龄的痛苦与折磨。你若只想好处,没有失去,这终究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罢了!”
长空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可懂归懂,做归做啊,谁又不想只得好处不吃苦呢。
他叹了口气道:“师太,那么第三种办法呢?”
灭绝师太眯起双眼,凝注长空不语。
云长空问道:“师太,怎么了?”
灭绝师太叹了口气,道:“前两种办法,你现在去做,凭借你的本事,一定可以摆脱心魔,第三种,你会付出很多,却也未必能行!”
长空摇了摇头道:“坐禅与舍功都是万不得已,我才会这样做。要有别的办法,在下还是想试一试。”
灭绝师太望着江涛微微出神,过了半晌,才道:“你如今的问题,还有别人知道吗?”
“没有!”长空摇头道:“我只是告诉了你一个!”
“为什么?”灭绝师太转过头,打量于他,说道:“我知道了你的弱点,你就不怕我害你?”
长空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师太面冷心热,气派非凡,我倒行逆施,师太会杀我!但绝不会害一个对你敞开心扉之人!”
灭绝师太乃是峨眉掌门,武功既高,位望又尊,哪把旁人瞧在眼内?何况她向来是个骄傲自负之人,前番之所以对长空客气,全因他给自己留了体面。此刻见长空其意甚诚,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听过九阴真经么?”
云长空听了这话,大感意外,望着灭绝师太,很是惊讶道:“那怎么没听过呢?江湖上不都说我有吗?”
灭绝师太目光一转,望向两岸长林,轻声说道:“那是以讹传讹。
这九阴真经,当今世上或许有人会其中某些功夫,但要说得了九阴神功真传,能够帮助你解除心魔的,那就绝无一人可行!”
云长空心中灵光乍现:“不错,原著中的九阴真经中有导心魔为神通的大法,我怎么没想到呢?”
其实他知道这是总纲内容,只有郭靖黄蓉知晓,杨过也是不会!就是不知道神雕结束,杨过会是不会,传没传黄衫女呢?
况且九阴真经,也未必能够盖的住罗汉伏魔功,有了也未必有用,自然没往那考虑。
正胡乱想着,就听灭绝师太道:“你还记得我在朱仙镇,让你问殷白眉的问题么?”
长空心念数转,脱口道:“谢逊下落!”
灭绝师太蹭的一声,拔出背后长剑,右手中指,轻轻一弹剑脊,“锵”的一声龙吟,响彻江面,连江水也掩盖不住。
灭绝师太横持长剑,左掌食、中两指,轻抚剑身,阴寒剑光,映着她坚定沉毅的目光,缓缓道:“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长空道:“世人皆传这句话,但却不知这是何意?”
良久良久,灭绝师太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只有手指与目光,一齐在这精光耀目的长剑上移动着,突然说道:“这倚天剑里面就有九阴真经的秘密!”
云长空突地闪动一丝惊异之色。
饶是他早知道这事,却也没想到灭绝师太会对他主动说起。
灭绝师太看向长空,说道:“你为人很好,上次一见你,我就心中欢喜,这才让你问出谢逊下落。你我在某些事上,虽说看法不同,但你的磊落胸怀正是男儿本色。
九阴真经号称天下武学总纲,包罗万象。
以你神功之强,心魔之甚,你若不想以坐禅与弃功为选择,或许也只有在这里面寻求解脱之法了。只是没有屠龙刀,我想帮你,那也枉然!”
云长空听到这里,却也不由得血涌双颊,胸中情怀激荡,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万万没想到,灭绝师太真的对自己毫不保留。虽说他深知殷天正不知道谢逊下落,世上也没人知道他的下落,哪怕张无忌,也只知道在海外,能不能找到,也两说。
但灭绝师太能将事关九阴真经的秘密,告诉自己,这真没拿自己当外人啊!
灭绝师太见他激动不已,深知九阴真经对任何武学之士都是梦寐以求的宝物,也不意外,说道:“这只是或许,你这佛门内功,太过厉害,九阴真经也未必有用了,不要太高兴了。”大袖一拂,进舱去了。
云长空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自己练的可是“罗汉伏魔功”,佛门至高无上的内功,九阴真经真还未必有用。
顺流又顺风,船速极快。
夜深时分,就已经到了武昌境内。
就见江面上百船拥挤,桅杆林立,白帆好似片羽。
灭绝师太说道:“竟然来了这么多人。”
周芷若笑着道:“想是人人都想一睹云公子风采!”
丁敏君道:“我看未见得。”
夜深后,峨眉弟子在江边栖宿。云长空为了避嫌,来到江岸一株树上休息。
闻得江涛起伏有声,正觉快美,突觉江岸林子之中,忽然传来几下极是悠扬的古琴之声。
这琴声能让江涛之声都掩盖不住,此人内力着实了得,云长空心神不禁为之一凛。
紧接着,又传来一声“铮”的一声,
却听灭绝师太朗声道:“是铁琴先生么?”
云长空转头一看,她已经站在了船头。
她一出声,琴音便已然收住,林中传出一道清朗冲和的声音,说道:“不敢,是灭绝师太佛驾到了吗?”
灭绝师太道:“铁琴先生在此雅奏,不知是何用意?”
只听一个尖锐的声音说道:“师太不知道吗?武当山上,云长空在我徒儿面前,逞足了威风,我们夫妇倒想见见。”
灭绝师太一听就知道这是昆仑掌门何太冲与妻子班淑娴。
长空也是心中雪亮,心知打了西华子他们,引来昆仑掌门找场子,刚要出声,但见灭绝师太摇头示意,只好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灭绝师太说道:“有什么话,明日过后再说,今夜老尼要休息了。”
何太冲道:“好!师太既然这样说!我们走!”
班叔娴道:“只愿云大侠福缘深厚,明日安然!”
灭绝师太淡淡说:“走好,不送!”
“铮……铮……”
琴声远去无声。
灭绝师太看向长空,淡淡道:“你和昆仑派也有梁子?”
长空微微一笑道:“我就是打了西华子,破了他们师兄弟的剑阵。””
灭绝师太气道:“你什么身份,又有大事要办,跟个草包计较什么?”
云长空见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心道:“若是你,估计比我还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