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薛明渊来了。”
黄笃铭显然也有些措手不及,小心的说了一句,“但他就一个人,你看我要不要把他赶走?”
“他一个人?”
周望也十分意外,但想了想,他还是让黄笃铭在门口等一下,他亲自出来看看。
邱泽宇等人也疑惑于这个时候薛明渊的到来,他们还不清楚周望已经和颜凌川达成了共识,也更不知道颜凌川那边已经动手了,只是在不放心之下,也纷纷跟着周望走了出去。
乘坐电梯来到一楼大堂,周望一眼就看到了伫立在大堂中央,恍如一尊雕塑般木然的薛明渊。
但真正让周望吃惊的是,这才几天没见,薛明渊竟然苍老了如此之多。
不对,也可能是在刚才,他才产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银丝爬满了两鬓,脸上的老人斑突然变得如此明显,原本意气风发,看上去不过四十来岁的薛明渊,竟是骤然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枯槁老人。
张大少等人没太大感觉,邱泽宇也是薛明渊的模样被吓了一跳。
猜到了什么的周望走了过去,听到脚步声,薛明渊缓缓转头,和周望相对而立。
“薛总,你这是……”
周望试探的话语还没说完,薛明渊在深深看了一眼周望之后,突然作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
砰!
骨头和光滑的大理石地板碰撞的沉闷声音,在空旷的大堂里回响,当着所有人的面,薛明渊双腿一弯,就这么直愣愣的跪在了周望面前。
大堂里寂静下来,包括周望在内,所有人都惊愕的看着这一幕,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目光。
这可是薛明渊啊!
一个身家百亿,掌控着一家上市集团的大佬。
在这一刻,却以最卑微的姿态,跪倒在了周望面前。
“周总,请……放我们薛家一条生路。”
薛明渊一边低沉的说着,一边直接将头磕到了地板上。
措手不及的周望,一时间面色阴晴不定。
他怎么都没想到,薛明渊竟然如此豁的出去,就算此时大堂里的人再少,但这无比劲爆的一幕,却毫无疑问会以最快的速度在整个京圈内传播。
道德绑架?别有用心?
一连串的词汇在周望内心掠过,也让他迟迟无法开口回应薛明渊。
威胁,讥讽,甚至歇斯底里……
“你不是真的后悔了,你只是害怕了。”
周望想过薛明渊可能的所有反应,甚至心中准备好了无数嘲讽的话语,包括这无比经典的一句,却唯独没想到他会来上这么一招。
但不得不说,这完全不符合薛明渊身份的一招确实角度刁钻,无论薛明渊是不是诚心实意的在忏悔,他却都瞬间把周望架了起来。
邱泽宇此时已经猜到了什么,事实上在周望拿出“小蓝瓶”这个杀手锏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木已成舟,只是邱泽宇也没想到,这一切会来的如此之快。
那周望又会作何反应?
邱泽宇首先生出了担忧。
他害怕周望会心软。
以周望的年岁,以薛明渊如此之低的姿态,这其实是一种极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张大少等人也略显失措的看着这一幕,像是程青、绍小七这种年纪小的,甚至有些不忍的撇开了头。
此时的薛明渊,确实看着无比可怜,而且以他的身份,这是已经完全不顾及任何脸面了,可以说把求饶的诚意彻底展现了出来。
在众人的注视之中,周望低头凝视了薛明渊许久,手腕上圆桌骑士腕表的指针在一片静谧之中,仿佛发出了“嘀嗒”的声响,仿佛在提醒他。
利剑已经出鞘,此时收回只会伤到自己。
所以最终,周望闭了闭眼睛,随即淡淡开口:
“抱歉……薛总,太迟了。”
额头牢牢抵在地板上的薛明渊,闻言瞬间如坠冰窟,面如死灰。
第364章 告解和相遇
在北都崇文门的一条狭窄胡同里,有一栋门脸并不起眼却有着悠久历史的建筑。
灰色的砖墙,红色的门扉,透过院门能隐约看到主建筑上精致的彩色玻璃,以及十字架的标志。
这里是北都基督教会的崇文门教堂,始建于1870年,是公会在北都乃至华北地区所建立的第一所礼拜教堂,06年的时候,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在整个北都,基督教会一共有16所教堂,它们不仅建筑风格上各具特色,而且在历史和文化背景上也各有千秋,在不少的CityWalk路线之中,这些教堂都是特色景点之一。
当然,以上都是对于游客而言。
对于真正抱着朝圣心态的人群来说,这些地方就是圣地了。
此时,在崇文门堂的小礼堂之中,用黑帘遮住的告解室内,穿着浅白色吊带长裙的少女,正沉默的坐着。
仅有微弱的光线透进了昏暗的告解室,但却无法遮蔽少女本身靓丽容颜带来的光彩,白皙的皮肤即便在黑暗之中也闪动着明媚的晕,让人看一眼就挪不开目光。
但此时却无人能看到这一幕,哪怕和她一帘之隔,就坐在对面的那位女性牧师。
见少女迟迟不肯开口,对面的牧师终于忍不住了,“孩子,我听你的声音,你应该年龄不大吧,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我叫季晓曦,今年23岁。”
季晓曦迟疑了一下,随即轻轻开口,又礼貌的问道:“老师您呢?”
“季晓曦,这个名字很好听,我可以叫你一声曦曦吧……至于我,你叫我刘老师就可以了。”
已经上了年纪的女牧师,怔了一下之后发出了慈祥的笑声,“你应该是第一次来告解吧?”
“是的……有什么流程吗?”
或许是女牧师磁性的嗓音,让季晓曦不自觉放松了一些,她小心的问道。
今天来崇文堂,原本是她按照父母的嘱咐,在一个亲戚的陪同下,来拜访这里的神父……那位神父是他父亲以前留学时候的好友,算是季晓曦的叔父辈人物。
只是来的时候对方刚好不在,季晓曦原本打算放下礼物就离开,却无意间听到另外一对路过的情侣,在那里嬉笑着问对方告解了什么内容。
告解,是教会之中的一种圣事,即向神父坦诚自己的罪过,寻求宽恕和一种心理上的慰藉。
在告解室里说的一切内容,神父都有义务为对方保密,事实上就是为了抛开身份上的成见,所以才会有黑帘遮蔽,确保告解者的隐私。
本来季晓曦也并不心动,直到又听说了今天临时主持告解室的,是一位资深女性牧师。
在传统的天主教里,神父和牧师的职位只能由独身的男性担任,基督新教里却放宽了一些,女性也可以担任牧师。
让季晓曦对着一个陌生男性诉说心事,她肯定会觉得别扭至极,但如果对方是一位大龄女性,她就会感觉自在不少。
所以纠结再三之下,季晓曦还是让陪她来的姐姐等人在外面等着,她自己则鼓起勇气走进了告解室。
“没有什么必须遵守的流程,重点在于你需要向我敞开你的内心,将那些不为人知的,却始终让你煎熬的事情诉说出来,孩子,你要记住,聆听你的不是我,而是伟大的主,他会宽恕你的一切罪过。”
不自觉点头的季晓曦,终于缓缓开口:
“老师,我有罪。”
只是真正开口的这一刻,季晓曦又忍不住绞紧了手指。
“什么样的罪过?”
刘老师的声音依旧平静,显然已经听说过无数次类似的开头。
“我……不洁。”
“嗯?”
刘老师略有诧异,随即严肃了一些,“很少有女性会这样形容自己,你……做了什么呢?”
“我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应该说从我们还没有那么熟悉的时候,他就……侵犯了我。”
“孩子,那这并不是你的罪过啊,你也只是受害者,为什么要因此苛责自己?”
“可是,我配合了……不,应该说我不自觉就沉浸了进去,在第一次的时候,甚至是我在要求他继续,是的,虽然我不愿意承认,虽然我喝醉了,可是我知道那都只是借口……”
大概是在心底压抑了太久,第一次有向别人肆意吐露的机会,所以说着说着,季晓曦也放下了一切羞耻。
从最开始认识周望,到第一次在那个客房,再到后来在那家餐厅,甚至连她某天深夜给周望打电话,却意外听到周望在干坏事,而她仿佛魔怔一般就这么偷偷听着的事实都说了出来。
还有期间无数次午夜梦回,被打湿的床单,被薅乱的被褥……
眼神迷离的季晓曦自己都没发现,不知不觉之间,她的脸蛋已经染上了霞光一样的红晕。
“……”
帘子另一侧的牧师过程之中始终没有发出声音,直至季晓曦说到最后、
“那天在国外,我虽然喝了很多酒,但我知道自己是清醒的,我拼了命想要灌醉自己,但我没有成功,当他又一次找到我的时候,我妥协了,虽然还有着矜持,但我知道,我是妥协了……”
季晓曦呢喃般的说道:“我是那么热烈的回应他,但真的好舒服,那种接吻的感觉,后来,他就要求我……我又答应了,我在圣女的注视下,用那么不知羞耻的方式取悦他。”
这时,刘老师终于发出了声音,“那是什么感觉?”
“什么?”
季晓曦一怔,不明所以的问道。
“哦,我问的是你内心的感觉。”
刘老师轻咳一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说辞。
“我也很愉悦。”
季晓曦低声道,“我没法骗自己,这就是第二天醒来之后,我回忆那件事情的真实感觉……可是越是这样我越是恐慌,我明明是那么讨厌这些事情的人,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曦曦,听你描述下来,其实我觉得问题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是吗?”
“是的。”
调整了一下语气的刘老师笑道,“我听你描述下来,你应该在这方面的经验很少吧,但其实等经历足够多之后,你就会发现这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人之常情?”
“是的,我们本质上毕竟是动物,而你知道,在地球上的所有动物之中,人类最特殊的一点是什么吗?”
“是什么?”
季晓曦好奇的问道。
“人啊,是所有动物之中,唯一二十四小时都处在发情期的物种,繁衍后代的本能仿佛刻在了我们的基因里,挥之不去。”
刘老师轻声说道,“没有其他的任何动物是这样,除了人类,而换一种说法,就是人类的天性,本来就是好色。”
“好色……”
季晓曦沉默了下去。
“孩子,你应该也清楚,在传统的教义之中,神职人员是不允许结婚的,那你说我们新教为什么能收获更多的信徒?”
刘老师自问自答般笑道,“因为只有我们理解了主的真意,不再禁锢神职人员作为人类本身的天性,所以身为牧师的我们,也可以自由结婚并且组建自己的家庭……所以,你并不需要苛责自己,那不过是天性使然,主也不会因此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