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小会的结果,齐组长颇为满意。虽然尹生态度强硬,但好歹给出解决方案,有一个收尾嘛。
“在工作上,思想上,组织对你还是很放心的。尹生,你几次的提案,上头都很重视。好好努力,将来治港,组织还需要你。”
尹照棠笑容大盛,起身和组长握手:“请组织放心,为港岛服务!”
回到招待所后,尹照棠面色却变得阴沉,叼着雪茄,不爽道:“李家城搞乜鬼,在组上会同我呛声,嫌日子太好过了?”
霍正霆手中兜着老板的西装,打开衣柜,用衣柜挂起,神情尴尬:“老板,你都同李生抢生意,还允许李生为难为难你呀?”
跟了尹照棠一年多有余,身为大秘书,霍少可长进不少。虽然,下班泡夜店,玩嫩模的习惯改不掉,但有深度参与集团的商业,政治合作。在大老板跳跃性的发展中,逐渐领悟到商业的真谛。
那就是抢!
同老豆常挂在嘴里的“经济周期”,“贸易趋势”不同,抢得越狠,钱挣的越多,抢的越快,地位越高。
那一堆的经济学词汇,颇有些婊子牌坊的意思。至于管理学,金融学,则是细枝末节,社会说到底是人与人组成的关系。
剥开文明表层的伪装,不是你抢他,就是他抢你。在如今的霍少看来,老板刀都举高了,李生抽根阴棍,算不了大事。
尹照棠则双手叉腰,义正言辞道:“好歹是一个组里的同仁,更是同乡,有事打声招呼不行?”
“不把我当朋友,行,那就同他玩玩。”
霍大少在非工作场合,还是挺放得开,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跷起二郎腿,摸走老板的古巴雪茄,点起火道:“老板,你打算点做?”
“李生的公司,市值过五百亿,并且是出了名的商界巨贾。既然在组里发难,商业上肯定有后手。”
“在考虑进攻前,得先防他一手。”
尹照棠微微颔首,考校道:“那你觉得,李生会从边度下手?”
霍少口吐烟雾,语气淡然:“集团收购中电是大势所趋,鬼佬都扛不住,老李也无法阻扰。”
“下手的地方只有一个,就系钱!只要集团筹不到钱,收购就只能作罢。”
尹照棠嗤笑道:“飞马上市的流程很顺利,无人敢刁难。李生不玩盘外招,就只有一条路。”
霍正霆笃定道:“增发股票,吸干市场上的钱。”
理论上,资产市场的钱是无数的,但实际上,每个市场都有顶部。一来,资本会分散避险,不可能全汇集在一个市场。
二来,股灾刚过,风险系数大,在资本进入的同时,有资本在退出,就像活水,有进有出,维持一个平衡。
三来,资本转移需要时间,再好的市场,短期资本都有数。
长实集团作为华资少有的巨鳄,在股灾中获利颇丰。
李老板一旦增发股票,必遭哄抢认购,短时间就能吸走百亿级的资金。
等到飞马公司上市,市场上没有钱,募资就达不到总额,收购中电的计划便能另外安排。
要知道,飞马只是服饰球鞋类公司,前景再好,不可能好过长实。投资机构手中握着一块钱,买飞马仲是买长实,根本无需考虑。
而在尹照棠另行筹钱的空窗期,老李或可抢先收购,最后中电花落谁家,有待分说。要避开李家城的算计也简单,去市场上找钱!
尹照棠拍拍霍正霆肩头,笑着道:“长实是否增发股票,我插不上手,但飞马的股票认购,霍大少,多费费心。”
“我允许签对赌协议,但赌本不超过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总之,我希望飞马上市当天涨过一倍。”
霍正霆当仁不让,应命道:“放心吧,老板,我找不到钱,点有钱花呀?连对赌协议都肯拿出来,抢购的机构一定很多。”
翌日,尹照棠得到齐琛的答复后,便乘车返回港岛。路上,阿公打来电话,喊他到潮义酒家见面。
刚登上阁楼,一身唐装的猫叔,便挂起鸟笼,走到桌前,拿出一份文件:“听说你打算把飞马上市?”
“这是我手上三成的股份,加上光仔手上一成股份,签个字,拿走吧。”
尹照棠神情震惊,拿起股权转让书翻了眼,不可置信:“阿公,上市归上市,我没打算赎回股份。”
这四成股份价值数亿港币,并且马上就要上市,涨了以后,还会翻数倍,随时可以变现。
他顶多会叫阿公,光仔签《同意上市书》,和《一致行动人协议》,至始至终,都没打算索要股份。
肥猫却抬了抬手:“拿走吧,算我给你的生日礼物,用不着客气。”
第594章 迟暮
尹照棠都记不清自己的生日,只是社团海底上,写有生辰八字,看来阿公真有留心。
他一个观塘烂仔,过生日顶多吃碗车仔面,几时有礼物收?
不过,心头还是感动异常,放下文件,推辞道:“阿公,鞋厂办起来,借过社团不少力。”
“当初分给兄弟们,就打算收回来,还是放着吧。现在上市,索回股份,兄弟们心里会有不平气。”
肥猫冷笑道:“边个有胆不服!”
“安心吧,这些股份是我掏钱买回来的。”
尹照棠吓了一跳:“阿公,你这么有钱?”
肥猫道:“这几年,社团财源滚滚,各堂口交上的钱,流水二三十亿,掏两个亿出来,不过份吧?”
“做账这方面,我比你有经验。”
他不禁有些心动,瞄向文件,斟酌道:“社团有什么事,阿公可以直言。”
肥猫撑着手杖,缓缓摇头:“痴线,给你的东西,就系给你。真要你办事,我不给东西,你照样要办。”
“拿回去吧,我只想想省点心。”
尹照棠若有所思,拿起文件,点点头道:“我明白了,猫叔,只要有我在一天,社团的招牌就垮不掉。”
肥猫挥手送客,怅然道:“去吧。”
这两年坐馆的身体愈加不好,叔父辈和年轻人们,都心中有数。或许,连肥猫都预感大限将至,逐渐安排起身后事。
他年轻时一心想把社团做大,却碍于时局,蹉跎光阴。晚年,否极泰来,见老忠的招牌,一天大过一天,只恨年华易逝,再无精气。
如今,还在操心来将来
尹照棠都心生不忍,走出两步,回头道:“阿公,你顶了一世,剩下的日子,我来吧。”
肥猫苍老的脸庞,布满褶皱,但嘴角十分开怀,和蔼道:“就算了,就让我顶到头吧。”
“这个位坐了几十年,最后真是舍不得啊.”
尹照棠双手抱拳,振声道:“多谢!”
在离开潮义酒家后,他并未有拿回全部控股权的喜悦,只因,这些股权代表阿公的壮志。
社团一体,兄弟一心。
正是阁楼那块“忠肝义胆”的牌匾,还令股权回到手中。如说,这一世穿越者的身份,是最宝贵的机遇,那么,来自阿公的提携,则是最珍贵的财富。
单枪匹马,成不了英雄,唯有万众一心,方可筹壮志。人生一世也就百年,沉浮几十年,一事无成的人,多一百年,照样一事无成。
多出的时间,远远没有多出的人重要。
这份人情,欠下一世,只得用一世偿还。
收拾好心情后,他坐在劳斯莱斯后座,朝着副驾的牛强话道:“打电话给余少泽,叫他晚上来公司见我。”
牛强立刻掏出大哥大,口中道:“我去讲,大佬。”
余少泽还在开会,接到电话,很干脆的表示答应。可在放下电话,却拧起眉头,暗生疑窦。
“已经撕破脸,还想讲和,神仙棠葫芦卖的什么药?”如果想用致公会委员的名头来压他,那么尹照棠可要失望了。
身为华警威望最大的一届话事人,他能带华人警察入会,就能带华人退会。一个数千人的分会集体解散,看看尹照棠的政治地位还怎么保住!
并且,数千人还都是清一色的警官,绝对会引起会内轰动。不就是鱼死网破,神仙棠敢,他亦敢。
只是在见到最终底牌前,他尚维持着体面。
傍晚,收工后,余少泽叫了份披萨,在办公室吃完。好好的洗了个澡,换上西装,戴上一块积家,他才叫车前往忠义大厦。
当车队驶入地库时,不早不晚,刚好七点半。六名身穿便装,腰间挂枪的VIP保护组,守着长官站在电梯里,不时瞄向闭路电视,脸上都写满紧张。
以往华警进洋行,只觉得低人一等。现如再踏进曾经的怡和大厦,则觉得是狼窝虎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余少泽被秘书请进办公室后,脸上并未带笑,而是很严肃的走上前,出声道:“尹生黑白两道吃遍,每天工作忙碌,不会没事叫我来走一趟吧?”
尹照棠坐在老板椅上,嘴角勾起弧度,缓缓说道:“比不上余sir,每天都在踩钢丝,想着一步登天。”
“今天是有件好事,来通知余sir。”
余少泽扬起眉毛:“喔?”
尹照棠起身绕出长桌,站定在他面前:“国内的命令,邀请余sir进筹备组,恭喜你了,余委员。”
余少泽猛地一愣,气血上涌,脸色泛红,咬牙道:“你推荐的?”
“当然,余sir这么有能力,为国家多做点贡献不好吗?你想要身份,我给你一个最大的身份!”尹照棠盯着他,目光中带着威胁:“满意吗?”
余少泽攥紧拳头,气得浑身发颤:“唔好意思,我没空每个月飞京城,并且作为港府的公职人员,不好领两份薪水。”
尹照棠坐回椅子上,爽快道:“我明白了,一字一句都会转达给组织,余sir的心思,组织会体谅。”
在政治上,拒绝组织提拔,同样是大错误!可偏偏余少泽不敢答应,因为一答应就会落入神仙棠的圈套。
到时,他失去价值,干完本届,就等着退休吧。因为组织上看重的从来不是他,而是整支警队。
“尹生的人情,我会记下的。”余少泽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半会都不想多留。下属们见长官脸色不善,纷纷低头,只顾做事。
神仙棠这招真系又狠,又毒,把余少泽逼到角落。离开大厦后,余sir明白,在失去国内信任后,必须做点什么,还有延续政治生命的可能。
尹照棠见到房门关上,充满笑意:“余sir从不会让我失望啊。”
齐琛在收到余少泽拒绝入会的消息后,第一念头不是疑惑,而是警惕,必须警惕不信任组织的人!
他一瞬间就理解了尹照棠的行为,并理解红隧枪战的背景。如此,不老实,不作为的警队负责人,爱国人士怎么能安心治港岛呢?
必须狠狠打扫。
第595章 新核心
齐琛语气严肃,缓缓道:“组织上已了解港岛面临的问题,既然余少泽拒绝入会,我建议换一个人。”
“以真正努力建设港岛,愿为和平统一,付出努力的人为核心,重新调整警队,令港岛治安恢复稳定。”
“具体人选.尹生对警队更了解,是否有推荐?”
尹照棠对组织做出的决定,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沉吟道:“我推荐刑事处总警司任荣先生。”
齐琛手拿电话,点起烟,出声道:“介绍一下?”
“余sir的得力干将,当前华人警员的二号人员,亦是致公会员。只是长期在一线,级别还不够。”尹照棠道。
齐琛态度果断:“级别不重要,可以慢慢培养,总警司嘛,到门槛了。关键是要勇于任事,愿意付出。”
余sir最大的问题,便是抱有浓厚本地主义,在大事上不肯付出。连一点点利益都不肯折损,怎叫组织相信?
虽然,逻辑很流氓,但组织运转是个大工作,所有人,不管级别高低,都系国家机器的零件。
无非是螺丝钉,主板和散热的区别.而机器的运转,必然产生摩擦损耗,真正有心的人。
为正确的目标,宁愿自损,以自身为代价,亦要勇往直前。
表现在历史上,便是伟大的政治家,常会大起大落,上了又下的。可付出是会被记住的,有时退一步,是为将来更好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