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还说:你天纵其才,老大和老二以后只能跟着你沾光。我能耐也一般,帮不上什么大忙,只能转转边角,所以让你别见外……”
林思成刚要说什么,他又捧出一方小匣子,往前一递:“老娘还说,能补就补,补不了就当练手了……”
看着盒子里的鸡缸杯,林思成一时动容,不知道怎么应对。
王齐志暗暗一叹:赵总,这么多人,这样的话,你就这样讲了出来?
这样的东西,你就这样拿了出来?
会说你就多说一点……你送这样的礼,你让林思成怎么见外?
先看看展柜里那几件:确实是红釉,但这是清代四大御窑的巅峰之作。
臧窑豇豆红釉印盒,清代第一任督陶官,臧应选所创。《景德镇陶录》记:御窑瓷釉色品种甚多,可谓诸色俱备,以鲜红(豇豆红)为最著。
所以,无论是工艺科技,还是艺术水平,以及影响力,均为康熙前期御供瓷器之最。
第二件,郎红釉盖碗,康熙时第二任督陶官,江西巡抚郎廷极所创,清代又称宝石红,出口英法等国,被称为牛血红。
烧成原理很复杂,采用氧化铜为着色剂,需精准控制1300℃以上的还原焰气氛,釉面呈现浓艳的牛血红色调,釉层慢慢垂流至足部,然后形成“郎不流“现象。
烧成率极低,当时有民谚称:若要穷,烧郎红……
第三件,清代第三任督陶官,雍正敦肃皇贵妃,即年妃与年羹尧之兄,年希尧所创的胭脂红压手杯。
《景德镇陶录》载:选料奉造,极其精雅,玲珑诸巧样,仿古创新,实其于此……以胭脂水釉为最著,胎骨甚薄,里釉极白,被外釉所映照,呈粉红色,娇嫩欲滴……
第四件,第四代窑督,唐英所创的霁红釉玉壶春瓶。而举乾隆一朝,凡论御瓷,必绕不开唐窑。
《清史稿唐英传》:自宋大观,明永乐、宣德、成化、嘉靖、万历诸官窑,及哥窑、定窑、钧窑、龙泉窑、宜兴窑、西洋、东洋诸器,皆有仿制。
其釉色有:粉青、大绿、米色、玫瑰紫、海棠红、茄花紫、梅子青、天兰、霁兰……集历代名窑釉色之大成,以霁红为最。
是不是真的为最,市场和收藏家直接会用脚投票:
这四件,不管最大的玉壶春瓶,还是最小的压手杯,以及中间的印盒和盖碗,既便放在同期的御窑红釉瓷中,也绝对属于精品中的精品。
林思成和赵修能如果说现在就出,一件两百万,在场的这些人能把头抢烂。
啥,想四件一起买?不好意思,再加两成,少了整数的边,你想都别想。
感慨间,王齐志又算了算:就这一套,前面送来的那些礼全加起来估计都抵不住。
但这只是其次。
再看看,赵修能最后递给林思成的盒子。
这是啥?鸡缸杯。
哪怕是两只破的。
就这两只破杯子,赵总算是给林思成长足了脸面:来,大家伙看看,举世间就十来只的鸡缸杯,见过没有?
我师弟就能补……
所以,赵修能要不是踩着点来的,王齐志敢跟他姓。
第196章 捣乱的还在后面
四件红釉在射灯下流转着幽光,日影穿过落地窗,攀上了杯身,像浸在红油中的宝石。
光影漫过瓷片,冰裂纹在光照下显出千百道金丝。两尾翠蓝雄鸡在花丛中昂首,钴蓝勾出的翎毛泛着耀眼的光。
杯底的双蓝圈框着款识,六个字忽明忽暗,忽浓忽淡,钴料深处渗出团云纹般的铁锈斑。
大明成化年制!
众人面面相觑,愕然无声。
记得几个月前,见到林思成补好的娇黄釉穿花龙纹大罐,郝钧算是开了眼。说什么也要让林思成把罐儿卖给他,一度出价到五十万。
但林思成没卖。
一是不值那么多,坑谁也不能坑朋友。二是修复时录了像,到时申报,要把样本和影像资料一起交上去。
林思成还劝他:郝师兄,你别急,后面我再慢慢补,青花、祭釉、粉彩……卖到你吐。
想开眼也可以,等补鸡缸杯的时候我叫你。
郝钧嗤之以鼻,一个字都不信:鸡缸杯,这世上拢共才几件?
林思成,别说你想补,故宫、国博更想补。但你去问问,别说补了,鸡缸杯的瓷片儿他们能不能寻摸到一片两片?
你也别说补,你能拿点鸡缸杯的瓷星儿让师兄瞄一眼,这辈子都算是让师兄开了天眼了。
但现在呢?
何止是瓷星儿?
整整一小匣,两个款底,两个雄鸡,两只母鸡,以及一群数不清的鸡仔,这难道不是两只杯子?
夭寿了,真就他娘的开了眼?
也不止郝钧,还有林长青……就他正式到任,履新工作室技术顾问那一天。
王齐志和商妍给他放了林思成补成化青花龙纹大罐的录像。惊诧之余,他问过王齐志一句:林思成连青花龙纹都能补,还有什么瓷器是他补不了的?
王齐志想了一下,吐了三个字:鸡缸杯!
当时,林长青只当是王齐志做了个比喻。因为在他看来,哪怕王齐志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给林思成找来这样的物件。
不是舍不得,更不是害怕林思成补废了,而是根本找不到……
结果倒好,真就有人给林思成送来了两只?
能补就补,补不了就练手……
一想到赵修能说这句话时,脸上浑不在意的表情,林长青的眼皮就禁不住的跳:拿这样的东西练手,谁能练得起?
连他都这样,遑论其它人?
只是工作室开个门,一出手就是上千万的大礼?
举世罕见,说声“御瓷之王”也不为过的珍品,拿来让林思成练手,还一拿就是两只?
这样的合伙人还有没有?
而在这之前,不乏有人想,今天携重礼道贺,算是给林思成长足了光。
但现在一对比,就感觉自己送的东西,怎么看,怎么透着那么丝寒酸?
其中就包括陈朋和何志刚。
来之前,何志刚还问过陈朋,说带点什么礼物合物。但陈朋振振有词:老何,最好别带。
咱俩要不带,就是长辈,去了后好吃好喝好招待不说,还得让咱俩坐上席。
咱要带了,就是朋友,虽然仍旧好吃好喝好招待,仍旧坐上席。但别的朋友都是几万十几万的大礼,咱俩撑到天就送几千,你坐席桌上,能不能咽得下去?
果不然,陈朋一语成谶:就柜子里摆的这些,又何止是几万几十万?
再看看站在展厅的这一圈:做生意的有,当官也有,做学问搞研究的同样有,混灰擦黑的更是不缺。
等于各行各道全凑齐活了,但凡林思成要办点什么事:要钱有钱,要门路有门路,要手段有手段。
也不用怀疑,其中的大半都会出死力:比如郝钧,关兴民,又比如陈朋,何志刚,更比如赵修能,以及王齐志。
顿然间,赵修能看着林思成,羡慕的眼珠子发红:以前,好多同行都说他是三秦的坐地虎,走地仙,赵修能深以为然。
但直到今天才知道,他连个皮毛都算不上。
再想想林思成岁数,赵修能就止不住的亢奋:他才二十出头,至少还能提携两个儿子五六十年。到那时候别说他老赵的孙子,估计重孙都二三十了。
果不然,老娘的眼睛是真毒:那娃儿福载德厚,眼生慧光,这根大腿抱紧了,至少福泽三代……
老怀正慰,“嗡嗡”的几声,将赵总拉回现实。
王齐志拿出手机,顺手接通:区里的参观团到了。
回头一看,学院领导已经到了门口。
院长、书记,两位副院长,两位院长,以及团委、助理、各组专务组长……林林总总十来位。
请的是专业的庆典公司,不用提醒,《欢迎进行曲》播了起来。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
遂尔,一众客人也迎了出去。
起初,院领导还挺奇怪:昨天,王齐志和林思成还说请的人不多?
但看车场,停满了大半,一辆比一辆阔气。
再往展厅里看,乌央乌央一大群,不算学校的人,少说也有二三十号。
随即,一群领导猛的一怔愣:不是……怎么是这两位?
文遗学院和市局鉴证中心是共建单位,对陈朋当然不陌生。研究的就是文物,对何副局长更不陌生。
人当然认识,但一时没明白:这两位为什么会在这里?
再回忆一下,嘉宾名单上压根就没有。所以,这两位是自己跑来的?
惊疑间,双方迎到了一块,耿院长挨个握手,半开玩笑:“两位驾鹤而来,受宠若惊!”
“院长,你别惊。”
陈朋笑了一声,“听说小林摆席,我和老何就是来蹭顿饭。”
一听“小林”,院长的眼皮跳了一下。
林思成失踪的那两个月去干嘛了,院领导一清二楚。为表感谢,李春南局长和陈朋还专程来学校道过谢。
王齐志也特意提过,说林思成给公安、文物两个局帮了不少忙,和两个局的主管领导也相处的很不错。
院长就以为,王齐志所谓的处的不错,也就是两个局的领导比较赏识林思成。
压根没想过,竟然处到了请帖都没下,自个跑来道贺的地步?
问题是,待会怎么办?
正暗暗转念,陈朋又道:“院长你放心,添两把剪子而已,乱不到哪里……”
耿院长怔了一下,又点点头:也对。
顶多改一下开场稿,彩花、礼仪多加两位。即便乱,也乱不到哪里。
耿院长大致问了一下,基本没什么疏漏。而后,参观车队也进了学校。
两辆奥迪,三辆帕萨特,后面又跟着一辆考斯特。
看到奥迪,又瞅了一眼车牌号,耿院长的眼皮又一跳:前一辆他认识,区里负责文宣口的冯副区长,名单上就有。
但后面那一辆,却是陕B?这不就是铜川的车牌号?
正暗暗惊疑,车停在门口,后排的车门齐齐的打开。
前边确实是冯副区长,而后边,竟然是王泽玉和田承明。
两位还带了秘书,从后备箱里搬出一块匾,黑底金字,古色古香。
但凡知道一点底理的,全都是一怔愣:如果王泽玉是先去的区里,区里不可能不通知学校。所以十有八九是等在半路上,混进了车队。
更说不定,一直就等在校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