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鉴宝:我真没想当专家 第71节

  项氏之藏,半座故宫……这不是林思成说的,而是建国后的某位领导。

  项氏储藏之丰,极一时之盛……这是万历说的。

  顺治二年,清军攻破嘉兴,尽掠项式收藏,运至京城……其中只是历代名家的书、字、画,碑帖、拓片就有四万余。

  以此,才有了“天琳琅(清内务府藏书殿)”,才有了《石渠宝笈》(清宫廷著录文献)……所以领导的话一点都不夸张。

  关键在于,如今在台北的那幅赵孟真迹就在其中。

  项式鉴藏之精,仿古之肖,甲于海内……这是乾隆说的。

  仿的有多像?

  1925年,故宫博物院成立之后,专家们就开始研究,如东晋顾恺之的《洛神赋图》,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清明上河图》、毛公鼎,以及数不清的金石印章等等,这些来自于项氏的藏品,到底是真品,还是项氏仿造。

  甚至研究到至今,都还在研究。

  就像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京城、台北两故宫,并浙博、上博,加起来足足有六幅。

  反正都说自己是真迹,但其中五幅,都是项墨林请仇英代笔,请文徵明和董其昌仿的题跋。

  他和文徵明是忘年交,两座故宫博物院收藏的文徵明的作品,有三分之一都盖有他的印。

  董其昌与他儿子是至交,未中举前,前后在项府中住了八年,练了八年的书法,临了八年的字帖。

  《墨禅轩说》(董其昌)自书:游学就李,尽发项太学子京所藏晋唐墨迹,始知从前苦心徒费年月……

  其间帮项墨林代了多少次笔,仿了多少名家之作,董其昌自己都数不清。

  重点在于,董其昌真的仿过赵孟的真迹,京城与台北故宫都有收藏,上面还有项墨林的章。

  也确实抄过《心经》,虽然真迹已佚失,如今只存拓本。

  所以,此时再看这幅字,已经不是像,而是本来就是。

  当然,林思成说了不算,得证明。

  如果是以前,肯定千难万难,因为必须要与故宫博物院珍藏的真迹、拓本做对比。

  但现在,就很容易……不是因为王齐志,而是因为还没看的那几方钤印。

  其一,画心右上角落里的一方圆形戳,约摸指大小,但刻的极为繁复:花团锦簇,密密麻麻的饰纹中间,围着一个阳刻的“人”字。

  如果是之前,林思成肯定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但既然断定这是项氏伪作,董其昌代笔,这枚章的来历呼之欲出:项墨林专防别人仿笔,或是将他仿制的仿品当作真迹出售的密码章。

  道理和保力不收这幅字的道理一模一样:怕砸招牌。

  又称“千字文”章,既从千字文中取字,辅刻暗含密码的花纹。

  比如京城、台北,以及各大博物馆的那几幅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其中五幅全部都有这种章。

  就凭这枚章,不用王齐志打招呼,更不用师娘打电话,只要拿到故宫,保准领导第一时间打开文华殿,把董其昌的真迹拿出来做对比。

  因为故宫里盖了这种章的项氏伪作,光是字画就有四千余幅,而且无一不是名家仿笔。所以,故宫比谁都想搞清楚,是谁代的笔……

  再看剩下的两方:一枚稍小,钤于画心下方偏左,另一稍大,钤于题字正上方。

  字迹工整庄重,印痕深浅如一,但可惜,全是梵文。而且是存在于四世纪之前的婆罗米体。

  说简单点,和汉字的鸟虫篆字差不多,只用于石刻和铭文。

  密宗教义中称,为至高神明大日如来所造,所以重要的经文、佛典中,都会钤印这种字体的印章,以用来加持法力。

  同时,也是鉴藏章。

  但极难辩认,难度不比把虫鸟篆翻译成现代汉字的难度低,林思成只能先写在纸上,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翻译。

  当译出第一方,林思成眯了眯眼睛:无上瑜伽部圣殿措钦?

  无上瑜伽为密宗最高密法,措钦指经堂。

  而所谓的圣殿,如果按字面理解,指佛陀与菩萨的修行之地。但如果放在元清两代,只指一个地方:皇宫!

  再说直白点:皇帝修行瑜伽密法的地方。

  关键还在于,这方钤印的颜色明显要比那方“人”字印红一点,鲜亮一点,说明盖上去的时间要晚许多。因为氧化的时间短,褪色程度要低,所以产生了色差。

  大致推断一下,前后差不多差两百年左右。

  项墨林和董其昌之后的两百年……清中期?

  林思成的瞳孔禁不住的一缩:紫禁城都刚楼,瑜伽部神殿。

  专供乾隆修持密宗密法之所……

第88章 林思成,你赶快买

  都刚楼建于乾隆十四年,后称雨花阁,是紫禁城唯一供奉四部神像,修持四部(密宗修行的四个阶段)密法之所。

  上下共四层,一为事部殿、二为行部殿、三为瑜伽殿,四为无上瑜伽神殿。

  所谓的无上,象征密宗最高境界,再说直白点:只参欢喜佛。

  殿名之后加“措钦”,只代表一个意思:这幅残轴出自清廷大内,专供乾隆修持密法的欢喜佛殿。

  有多珍贵?

  如果残轴只是董其昌仿笔,也就百万左右,加上项墨林的人字章,差不多能涨一半。

  但这枚章,却能让残轴的价值直接翻一倍。

  别怀疑:清廷内藏,皇帝御览,绝对值这个价,而且是至少。

  但贵只是其次,主要是那种奇妙的感妙:上一世,林思成鉴定的第一件御器,就来自于乾隆时期。

  就感觉,和乾隆陛下挺有缘?

  思忖间,林思成抬起头,和叶安宁对了个眼神,但叶表姐明显很迷茫。

  但迷茫才对:这是婆罗米体,给郝钧来也得抓瞎。

  控制了一下情绪,林思成继续译第二方。

  同样是一方方印,要大许多,字母也更多。

  依旧是边抄边译,林思成在纸上写下第一个组词的兰札题(藏传佛教专用梵文)译文,大意为天王,天神。

  第二个,“妙德。”也可以译为“妙祥”,或是“妙吉祥”,更或是直接点:文殊菩萨。

  然后是第三个组词:转轮圣王,也可以直接译为皇帝……

  但当代表圣王的最后一个字母落笔,手指禁不住的一颤。

  这是什么,天王妙吉祥菩萨转轮圣王?

  按字面意思翻译出来确实是这样,但理解起来却不是。而是:文殊菩萨大皇帝!

  不夸张,任他两世为人,自认为泰山崩于眼前都能面不改色,但看到这行译文时,心脏不受控制一般,狠狠的跳了一下。

  刚说什么来着:自己和乾隆陛下挺有缘……这不就碰到了?

  这是乾隆皇帝的藏经章……

  握着笔的指节不由一紧,林思成的喉结禁不住的滚动了一下。

  再不能往下翻了。

  因为他不是那个女人请过来的,翻了又不给钱?

  他放下了笔,坐直了腰,两腮鼓的像包子一样,气息从唇间徐徐吐出。

  林思成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看他突然停下了笔,叶安宁还是紧张了一下:“林思成,怎么样?”

  林思成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

  起初,叶安宁还一头雾水,但突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睛越来越亮:卷轴,是真品?

  叶安宁嗫动了一下嘴唇,声音稍有些颤:“林思成,大元宫造靛青绫,很少见,也很漂亮对不对?”

  林思成点点头。

  “四层托裱,元代装池风格?”

  林思成又点头。

  “画纸有点像大元内府纸……但太新,像是仿的明仁殿纸,但我不是太敢确定……”

  林思成的眼睛亮了一下,很想竖个大拇指。

  再想想,刚才他费了多大劲,才找出金箔与龙纹之间的那层蜡膜?

  也不是他自吹自擂:搞字画鉴定的,有几位见过明仁殿纸长什么样,什么样的工序,是涂腊在前还是箔和纹在前?

  知识储备不够,就算是找到那层夹在中间的蜡膜,也只以为工序本来就是这样。

  但叶安宁就能,至少她敢怀疑:这仿的是不是元代其它的什么纸,而是传说中的明仁殿纸。只这一点,就强过九成九的字画鉴定师。

  暗暗惊奇,林思成又点了点头。

  叶安宁的眼睛越发的亮,如水波潋滟,熠熠生光。

  嘴唇微微颤动,可见有多激动:“字呢,像谁?金琮,还是……董其昌?”

  听到“董其昌”,林思成被震的呆住了一样。

  叶安宁所说的金琮,是明中时期的书法家金琮。他一辈子就干一件事:仿赵孟。

  画也仿,字也仿,仿到别人把他的原款挖掉,添上“赵孟”三个赵体,就能当真迹卖的程度。

  项墨林就这么干过,如今珍藏于故宫的金琮《行书诗卷》和《临赵孟帖册》,就是这么来的。

  关键在于最后的“董其昌”:现董其昌存世的作品,无论是字还是画,更或是拓帖,全是他中晚年书法风格趋于成熟后所留。

  而这幅字却是他中举之前,青年时期所作,无论是起笔、笔势、笔力、笔意,都有非常大的区别。

  而且这还是临摹之作,与个人书写风格相关的痕迹更少。

  但叶安宁依旧能从字里行间找出董其昌痕迹,这得多强的眼力和鉴赏功底?

  强成这样,没办法不让林思成佩服。

  如果非要做个对比,林思成也就强在知识储备,知道赵孟的真迹具体长什么样,以及懂得一点梵文。

  厉害了,叶表姐!

  他的表情很认真:“安宁姐在国美读的艺术鉴赏(中外美术方向)对吧,只读了五年?”

  叶安宁不明所以,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不考研的话,最多就能读五年!”

  我问的是这个吗?

  林思成想说的是:学得再好,再精,也不过五年而已。

  如果国美教出来的学生都有这个鉴定水准,哪还有北大、西大的活路?

  林思成也算是知道:厉害的不是保力的鉴定师,而是叶安宁……

  “安宁姐,那这残轴又是谁鉴定的?”

  “首鉴,复鉴都是我……所以我一直偏向于,这是董其昌的仿笔……还有……”

  叶安宁稍稍一顿,眼神落在画圈上,又眨了眨眼睛。

首节上一节71/92下一节尾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