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有种感觉——
观星宫与这位真人之间,好像有些什么事情?不知是好是坏。
同时身上不禁冒出冷汗。
自己一个芝麻小官,该不会搅合到这等神仙高人的事情中了吧?
……
院中二人对坐,师妹蹲在一旁火炉边,正对着火炉吹气,生火煎茶。
“这人应该没有问题。”罗僧开口说道,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不过他很聪明,应该听出一点东西来了。”
“我还是太直白了吗?”
“不如更直白一点!”
“有理。”
林觉点了点头。
然而这等事情,确实是很难找得出称得上是证据的东西,也无法明面上去找他们辩论争理。
不过这等事情,也无需什么证据,又不是要去衙门打官司。只要事实确实如此,双方都心知肚明就是,扯别的没什么意思。
而观星宫这等存在,属于自身没什么本事,林觉的十二个豆兵他们都不见得能够对付,但他们却是供奉天翁神系的道人,只要天翁不倒,或者他们没有被天翁上帝所抛弃,便也很难有人敢对他们如何。
莫说道人不行,神仙都不见得行。
毕竟光是天翁上帝麾下四位护法真君:护圣真君、保圣真君、佑灵真君以及济灵真君,就已经是四位真君了,而且以武得道,成道多年,绝大部分仙人真人应该都是斗不过他们的。
这样也好,十分公平——
林觉不好直接用法术去对付他们,他们也不可能毫无缘由的请下神灵来对付林觉,便都只能想一些别的办法。
林觉反正将之记下。
静待下一次机会。
然而此时还是查案要紧。
罗公很快提刀出门。
林觉则在石桌上铺开一张纸,取出一支笔来,细细研墨,放在一旁,又取出“反驳前辈”给他的乩符:
“乩仙请来。
“乩仙前辈请来。
“乩仙……”
同样喊了几句,没有动静。
林觉耐心等待。
居然等了和西域差不多久,耳边才隐约听到一点声音:
“何事?”
声音倒是比西域清晰很多。
“前辈怎么这么久?”
“还能有别的什么原因?真是愚钝!自然是京城道路太多,气息太杂,乌烟瘴气,不好找路。”
耳边话语声一响,便是熟悉的味道。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前辈有别的事做,晚辈打扰到前辈了。”
林觉露出一抹笑意,听见这从浮丘峰下传来的声音,竟然觉得有些温馨,随即说:
“是这样的,我们在京城遇到一桩怪事,近期京城有许多女子被抽掉全身油脂和精血而死。油脂也许是为了混淆视听,而这等事情,据说已经持续很多年了,前辈见多识广,因此想向前辈请教,女子的精血都能用来做什么。尤其是在京城这种地方,长期以往。”
“修行这么多年,眼界还是没有长进!精血用处很多,不过只有女子精血的话,大概就是两种,采阴补阳,以阴补阴。”
“采阴补阳?以阴补阴?”
“若是在京城这等地方……”
“前辈觉得呢?”
林觉问完之后,便耐心倾听。
可耳边却一直没有动静。
若非院中一直有清风盘旋,他甚至会觉得“反驳前辈”已经离开了。
也不知反驳前辈是在拼凑乩诗,还是在翻找记忆,苦思解法,总之过了许久,桌上那支笔才立了起来,摇摇晃晃,飞到纸上,洒下一串墨点。
笔往下一点,按在纸上。
随即无人自动,写出一行字来。
小师妹刚巧煮完了茶,端一杯过来,放在师兄的手边,好奇的看着纸上笔走龙蛇,忍不住念出声来:
“老仙开炉在长安,先取江水再取山。几分烟霞与玉色,半是人间半是丹。”
刚一念完,啪的一声,笔落了下去。
“嗯?”
小师妹愣了一下,伸手指着,奇怪的道:“这不是师父的乩仙好友写过的诗吗?”
“是啊。”
林觉也觉得熟悉。
“师兄!你的乩仙抄别人的诗!”
“他还没走。”
登登登!小师妹大惊,连退几步。
“这话说得不对!你这师妹,难道不知引用、借鉴的道理?我用那老东西的原诗,是他的福气,也自然有我的真意!你们自行品悟,能品悟到便是你们的福气,品悟不到就算了!”
一阵清风吹过海棠,丹珠花朵皆晃。
“反驳前辈”已经离去了。
小师妹一脸严肃,好像刚才的话不是她说的,等一会儿,她才问道:“走了吗师兄?”
“走了。”
“他说什么?骂我没有?”
“他说你没文化。”
“什么是没文化?”
“这就是没文化。”林觉笑着说,“不过你倒帮了我的忙,骗了他多一句点拨。”
“哦……”
随即林觉拿起这张纸,认真思索起来。
与此同时,戴着斗笠的武人提刀走在街上,身后跟着几名不知缘由的捕役,同样佩刀。
武人脚步很快,风风火火却有条理。
有时他去查验那些女子尸身,与仵作问话,有时去找那些女子的亲朋好友,与之相谈,有时停在街上,露出思索之色,有时他屏退捕役,独自一人走入长京不为人知的地下场所,于茶烟酒气之中,斗笠一揭,里头杂乱的江湖好汉顿时一愣,纷纷行礼。
二人各有所长,各自施展手段。
第290章 你倒会想好事
晚春有夏意,暮色沉沉,武人提刀回来。
此时海棠满树花叶,倒不方便他挂斗笠与宝刀了,便将之搁在桌上,坐下端起水就喝。
“罗公查得如何?”
“这害人之事,应该确实与枫山上那位无关了。”罗僧放下水杯,长叹口气。
“嗯?”
“那些女子确实成了干尸,不过如仵作说的一样,不止少了一身肥油,也少了精血。”
罗僧神情沉稳,开口说道:
“她们无一例外,脸上表情都似笑非笑,全身上下只有脖子上一个红点,不知是什么所为,反正不像是枫山上那位的手法。
“我询问她们的家人,都说她们是在去枫山之后就没再回来。
“但我让两个捕役去翻找了近几年的案宗,那两个捕役还记得类似案件,找出案宗后,果然发现近几年里,除了最近以外,确实每年都有十来起女子被害或失踪的案例,若找到尸首的,基本都是如此。
“衙门多是一群混子草包,要么说是妖怪所为,要么往枫山那位身上推,说她们是瘦死的,找不到尸首的,就说她们是变瘦恢复了美貌,于是跟着情郎私奔了。
“若是明显有怪的,女子亲属不依,就让礼部请聚仙府的人出手,聚仙府往往会请出一两个奇人异士去看一看,有老实的说无能为力,有油滑的糊弄一下,就说把鬼除了,下次再有,就是另外的妖鬼所为了。
“而我找到了这些女子的家人,询问过后,发现她们都是在从枫山回来之后,至少过了几天才被害的,甚至有的完全没去过枫山。”
林觉和小师妹都认真听着,努力思索。
唯有狐狸在旁边懒洋洋的趴着。
林觉想了想,也没听出或思索出什么,只听出应当真与那位花前辈无关。
虽说他早就这么认为,但他不得不考虑这位花前辈与浮丘观师叔祖、与红叶观的关系,还有与二师叔的关系,自己二人还承了他纸驴,于是天然会偏向于这位花前辈,所以他一直将心中这类想法按下。
得罗公开口,才算松口气。
“罗公半日之间,能跑这么多地方,做这么多事情,也是不容易。”林觉由衷的佩服。
罗僧瞄了他一眼,也不为难他:
“近段时间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急躁了起来,应该是去枫山路上寻的目标,而之前那些女子,定然有共同点。只是过去太久了。我让几个捕役去耐心询问他们家人,她们生前都见了哪些人,去了哪里,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可能要过几天才有结果。
“倒是有个江湖人给我想了个办法,我觉得有可行性。”
“谁?什么办法?”
“一个不持戒的老和尚,他提醒我说,很多作案的人,都会回到自己作案的地方去查看,尤其是看自己留下了哪些疏漏。”
“我也听过这个说法。”
“原本这是一个熟手,又过去了很久,此事可行度并不太高,不过有了你那位花前辈赠的符纸,再借一借你的名声,樊天师的名声更好,也许能够诱出那人。”罗僧说着,“总之两件事并着做,能不能找出,就看天意了。”
“有劳罗公。”
林觉说着顿了一下:
“罗公出去查案的时候,我和我家师妹也找了一位见多识广的乩仙前辈来问了一下,乩仙前辈给我们留了一首诗,不见得准,但是也可以给罗公做一做参考。”
小师妹原本撑着下巴,无聊的用下巴揉脸,听见自己的名字,这才投来目光,随即立马起身,拿起了那张纸。
罗僧接过,认真看着。
“老仙开炉在长安,先取江水再取山。几分烟霞与玉色,半是人间半是丹。”罗僧顿了一下,马上抓住了重点,“半是人间半是丹……”
“这首乩诗还有别的深意。因为这首诗我们以前就听过,是当年徽州的尸虎王暗中敛财的时候,我家师父结交的乩仙前辈写下的。”林觉为他解释道,“乩仙前辈用同样的诗,必有深意,但我想了很久也不确定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