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它们身上但凡盔甲没有覆盖的地方,都开满了鲜花,这就不知原因何在了。
目光一转,又有一具身高近丈的石巨人靠墙坐着,已经不动了。
石巨人与护法武神,仿佛被拆掉一样的道观,这幅场景,若说是凡人造成的,怕是连傻子也不会信。
可地上这些道士啊,许多都是他们所熟悉的。
几名香客有捂着鼻子的,有以袖遮面不敢多看的,也有壮着胆子前去查看的。
很快见到一块完整的石板。
上面写着两行字,入石三分。
有人喃喃念了出来,睁大眼睛。
昨夜听见的话语,偶然碰见的画面,一幕幕都在脑中回放出来。
不知为何,明明是与这景云观中的众位道长更熟悉一些,可莫名其妙的,他们竟已经有些相信了这块石板上的话,相信了昨晚上的赢家。
……
京城的热闹当属早晨,晚上虽然醉生梦死,彻夜狂欢,却也终究只是属于少数人的极乐,不属于这芸芸众生。
樊天师与老仆已经到了衙门外。
不知多少百姓慕名前来,将衙门外的宽敞大街堵得水泄不通,个个全都翘首踮脚,望向那道仙风道骨的身影。
听说昨天樊天师才来衙门中看过了那些遇害女子的尸身,说能藉此找到凶手,今日便已找到了。
樊天师站在上方讲话。
有人来得晚,樊天师已经讲完了,只剩下那位老仆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中放的是几只拳头那么大的虫子,展示给所有人看。
那些虫子共有金银二色,不仅长得大,而且生得十分狰狞,口颚锋利,尾刺尖锐,让人一看就心生寒意,又觉得怪异。
虫子既有完整的,也有被切开成两半的,但凡切开的,腹腔内都是暗红色已经凝固的血块。
“嘶!这虫子好吓人!”
有个文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看着上方站着不动,仙风道骨的樊天师,又忍不住问身边人:
“这位兄台,这是什么虫?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樊天师除掉了那只在京城杀害女子的妖怪吗?难不成就是这些怪虫干的?”
“你来晚了,没有听见!”那人也很兴奋,立马回头,兴致冲冲的与他解释,“樊天师刚刚才说完!”
“说什么?”
“说最近在京城杀害女子的并不是城外枫山上那个抽人油脂的山神,而是一个道士,这个道士暗中躲藏在城外的一个医馆中,扮作郎中,那些女子从城外枫山上回来,因为瘦了,就会体虚,就去找他抓药滋补身子,然后他就由此害人,并嫁祸给那个山神。”
“竟有这事!”文人惊道,“这种残忍之事,竟然不是妖怪所为,而是人做的?”
“唉……谁说不是呢!”
“真是人心难测啊!”文人叹息,又问道,“那道士如何害的人?”
“樊天师说,那个道士养了许多虫子,这个金色的虫子只要咬人一口,就会失去神智,变得翩翩然,这个银色的虫子就专门吸人血,吸了那些妇人的血,回去就吐出来,用来炼丹。”
“为了炼丹,害死这么多人!”文人咂舌,“这人真是比妖鬼的心还毒辣!”
“是啊。”
“还好有樊天师。”文人向来喜好这等奇术怪事,心中自是感叹,“不愧是樊天师!前几天才被惊动,昨天才来这衙门中看了尸首,这才过去不到一天一夜吧?妖人就已经伏诛了!”
“诶!可不是!”
那人却转过头,看着文人:“这可不是樊天师一人的功劳。”
“那是谁的功劳?”
“还能有谁?虽然樊天师说了,那位不愿抛头露面,可谁猜不出?自然是另一位林真人!”
“就是那位在街上降伏石马的林真人?”
“正是!”
“可我怎么听说,昨天原本传闻的是林真人和樊天师一同来衙门观看尸身,寻找凶手,可最后却只有樊天师一个人来了?”
“你只听说这个,却没听说,昨天中午樊天师才来这里看了尸身,可昨天早上害人的妖道就已经被除去了,你现在想想,为何昨天中午只有樊天师一个人来看了尸身?林真人去哪了?”
那人说着,用提点的目光看他。
“嘶!”
文人深吸一口气,顿时明白了。
那人这才露出笑容。
可是这时,却又听见樊天师的声音:
“不过这名妖道并非幕后主谋,他不过只是一个替人谋害妇女、收集精血的‘采药人’,炼丹的另有其人。”
下方众人一听,顿时一片哗然。
有人小声讨论,有人惊讶不已。
没人觉得奇怪,为何这里这么吵,这么空旷,樊天师的声音竟能让每个人都听清楚。就算有人发现这一点,也只会觉得樊天师就该如此。
众人喧哗片刻,想着樊天师在场,便又逐渐安静下来,想听樊天师会如何说。
“不过诸位放心,贫道已经请了神灵,前去将此事查清,也将幕后的炼丹之人除去。也许这个时候,已经有结果了。”
“……”
众多百姓再次一片哗然。
有几个达官显贵刚从城外的景云观回来,马被堵在这里,正巧听见樊天师这最后一句,一时既震惊,又疑惑。
不远处也有一男一女两名道人,站着不动,笑着仰望樊天师。
不多时,宅院中。
林觉对着樊天师行礼:“多谢樊道友,替我们接下这份因果麻烦。”
“贫道该多谢道兄才是!又借道兄之事,集了一些名声!”樊天师刚才在外面多么有气度,如今就多恭敬有礼,“道兄还请放心就是,此后无论是陛下还是娘娘询问过来,亦或别的人,贫道都说,乃是贫道请了神灵,神灵为之。”
“那便算我们各取所需。”
“好!各取所需!”
“不过在下也得说好,景云观那些道人会金光咒,证明他们是有供神的,只是不知是那一系。”
“若有苦果,也是贫道的代价。”
“道友痛快!”
林觉笑着对他说道,也算放下了心。
景云观那么出名,道观中那么多道士,就这么死了,怎么都算一桩大案。
自己和罗公倒是图了一时痛快,解了心中不平,可在此之后,就算不会因此落下罪责,怕也免不了一番麻烦。就算皇帝或者贵妃表面上无法藉此来怪罪他们,想必暗地里也会记恨一番,若惹些麻烦,便不利于修行了。
也只有将之交给樊天师,也只有“樊天师”的名号才能将这类事给按下去,好让他们安心修行。
这是樊道友擅长的路。
第301章 赏银送达
林觉回到院中,还没有坐多久,吴令史就又来了。
在他身后依然跟了两个胥吏,手中托着托盘,盘中之物用红布盖着。
只是与上次不同——
上次只有一名胥吏捧了托盘,这次两名胥吏都捧了托盘,盘中之物似乎很沉重,他们的手都有些酸。
吴令史一见林觉,便笑开了怀:
“见过林真人!下官昨日就来了一趟,结果跑了个空,既未见到林真人,也未见到林真人的护道人,想来是缘分不够。”
说着回头看了一眼,两个胥吏立马快步走上来,将托盘放在院中石桌上,长舒了一口气,真释重负。
两个托盘之中装的都是束腰蜂窝银,一块就是五十两,总共放了十块。
小师妹站在旁边,看得一呆。
林觉也怔了一下。
这比上回又多了些。
“还好,还好,下官与林真人的缘分还没缺少到那般地步,这第二天来,就碰上了真人真驾。”吴令史说道,“多谢真人,万谢真人,替我长京百姓又除去了一害!这是礼部给真人献上的一些供奉,好给真人添些茶水!”
“你昨日来过?”林觉从白银上收回目光,问道。
“回真人,来过。”
“几时来的?”
“快黄昏的时候。”
“噢……”
林觉稍稍一想就知道了,应是自己和师妹去那瘦高道人的住处,救出了一生一死两名女子,当时自己二人将这份麻烦交给了官府和官差。
而自打罗公卸任长宁县尉之后,京城两县最后一个敢管这类妖鬼之事的县尉也没了,如今这衙门,遇到这等法术妖怪之事,自然第一时间报给礼部和聚仙府,这位吴令史应是凭此判断出,自己已经将那名在京城害人的真凶找出并除去了。
当然,那只算半个真凶。
“怎么了?真人?”吴令史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没事。”林觉灿烂一笑,“吴令史来得正好,若是昨天来,就算找到在下,在下也不敢收吴令史的赏银。”
“为何?”
“吴令史很快就知道了。”
吴令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敢多问。
这个时候,旁边海棠树下赏花的樊天师适时开口,说了一句:
“这些妖人在京城害人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害死的女子也远不止今年这十几个,甚至他们为了保证自己取的精血中灵韵充足,所谋害的不少都是富人家的千金或是权贵家的小妾,闹得人心惶惶,林道友能将之除去,这份功劳,难道不值得一个金牌子吗?林道友雷厉风行,几天就能除掉这些妖人,难道还没有说明自己的本领?这般本领还不值得聚仙府的一个金牌子吗?”
林觉瞄了一眼樊天师。
难得他还记得自己要去聚仙府的藏真阁中找东西。
不过这种话确实由他来说最好。
吴令史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连忙点头说道:“自然自然!下官回去立马便上报周郎中,请他将林真人的银牌给换成金牌!唯有如此,才能勉强配得上林真人的身份与本领!”
“呵呵,还得是你!”
樊天师笑着看他,揶揄着道。
吴令史连忙弯腰行礼,不敢作声。
没有多久,吴令史便走了。
依然是在走出宅院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擦擦脑门上的汗。
虽说无论是林真人还是樊天师,待人都很好,然而在这等神仙高人面前,他区区一介凡人,自然免不了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