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觉一开始确实想过,这句话中的祸危可能是在东王母。
不过很快渐渐倾向了另一边。
开始以为祸危在豹王,毕竟豹王确实凶猛,除去豹王的过程也确实惊险,后来除去了豹王,又以为祸危在两位神将,乃至护圣真君,直到年前他们回到京城,东北也一直平静。
直到如今听到这个消息。
东王母不仅一反常态,而且一出手就是如此可怕的手笔?
林觉脑中疯狂思索起来。
细细一想,云梦县虽然一直没有什么惊险的大事争斗,却也一直小事缠身,你若未去,可能不去也行,你若去了也不好抽身回来。
自己年前回京,是因在豹王那里耗费了太多精力,加之听说东王母那里事情不大,这才没有立马前去,可若是自己当初选了东王母那边,怕也会和玉山道长们一样,被琐事困在那里,不解决不会回来,可能现在还在那里。
这般劫难,实在可怖。
若是自己身在那里,遇到此劫,能靠“土遁”脱身吗?
后怕之余,心中又浮出担忧。
“紫云县如何了?”
这个问题也是小师妹所担忧的。
三师兄写信之时,就在那里。
原先不是很担忧,是因为三师兄的本领,还有东王母一向温和的表现,可如今之事已经表明,那很可能只是东王母在时机未到前的伪装。
“紫云县暂时无事,不过也不知道,没有消息传出。”樊天师说道,“贫道猜测,应当无事。”
“南公呢?”
“就是南公啊……”樊天师焦急起来,“这人性子太急,贫道都劝过他,等到道兄回来,一同前去,他非不肯,大约几天前便出发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赶上这一劫!”
“莫慌!”林觉努力沉静下来,“真鉴宫的道友们呢?”
“暂时不知……”
“玉山道长回京了吗?”
“还没有。只听说逃了出来。”樊天师说道,“是一只精怪说的,它亲眼看见,有一道青光,护着几位道人飞了出来。”
“……”
林觉眼中充满震惊,却又思索不止。
好一个时机。
好一个地陷之法。
正是人间朝廷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之时;
正是九天神灵明争暗斗,手忙脚乱之时;
正是豹王之后,那句“泽浮舟,川水溢,臣盛君衰,百川沸腾,山冢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小人握命,君子陵迟,白黑不别,大乱之征也”传遍天下之时,大江南北都在说,古文应验,天下将乱。
“邑之沦,阴吞阳……”
林觉喃喃念着,知道下一句:
“下相屠也。”
意思是说:城池沉入地下,是阴吞阳,天下之人将互相残杀。
这可能是预言应验。
也可能是某种引导。
这年头的人,很信这些。
而南北双方都在等待时机,也许缺的,就是一句合适的口号。
不过前有来自“瑶华娘娘”的暗示,后有来自江道长提醒,就在下山时,“反驳前辈”也特地前来提醒过,加上知道那是真的妖仙,林觉即便再愤怒,也不会轻易冲动。
“可有见到神灵?”
“据说是有,不过神灵到时,东王母与麾下‘神使’、‘天兵天将’已经离开云梦县,据说有天兵天将追赶,与他们发生了交战,有妖怪远远看见有天雷天火降世,有神光闪耀,不知战况如何。”
“可知城池是如何沦陷的?”
“那就不知道了。能知道这么具体的,大部分都死了。也许只有等玉山的道长回来,再问他们了。前提是他们还回得来。”
“……”
林觉转头看向小师妹。
两人意思都很坚决——
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紫云县。
第389章 只想早日找到三师兄
“嘤?”
狐狸忽然扭头,看向外面。
众人也随之往外看去。
门外很快响起一片脚步声。
“道友可在?”
是江道长的声音。
听见声音,狐狸立马转身一跳,便跳到了小院的院墙上,低头看着下方,并随着来者的走近,头低得越来越低。
这算是对他们的迎接与允准。
一群道人便走进圆门,进了院中。
江道长、青玄道长、马师弟,还有十来个真鉴宫的道长,最后面还跟着两个道袍布料明显不同的中年道人,身形枯槁如同干尸一般。
江道长步伐不停,目光扫了一圈,扫过院中的丹炉与装满灵金的水桶,扫过惊怒的樊天师,还有一脸沉重眉头紧皱的林觉,以她的聪明,立马明白他们已经知晓了此事。
“看来道友已经知道了。”江道长看向樊天师,“樊道友的消息真是灵通。”
“不是贫道。”樊天师摇头,“林道友的消息还要在我之前。”
“嗯?”
江道长有些惊讶,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只继续说:
“恐怕不光是云梦县东王母的事,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北方军镇恐怕会趁此时机指责朝廷与君王,再找个理由,在一月之内挥师南下。”
“那是人间之事,也许道友们有插手的理由,在下却找不出来。”林觉摇头说道,“在下连仙也不是,也不是神,顾不到那么多。”
“那便说妖界之事。”
江道长似乎依然不觉意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比自己更会说话的青玄道长。
“东王母虽有长生之能,且已成真得道,不过据说她大劫将至,因此趁乱世大肆传教,是想靠着香火之力避开这一大劫。这本就是九天正神与天翁所不容的,更何况此时谁都知道天下大变已在近前,天翁不会允许这么要紧的时候,自己身边冒出这么一根钉子。
“因此天翁麾下护圣保圣二位真君早已谋划,准备将之除去。
“可东王母似乎算到了这次围剿,又似乎从别的什么地方知晓,提前酝酿了这场大劫,搅乱风云,自己则在真君的追杀之下从容脱身。”
青玄道长快速讲了一遍自己所知之事。
林觉听完,明了了一些,不过心中却又多了更多疑惑:
“什么大劫?”
“人都有劫,或病或灾,或酝酿已久或突生意外。据说仙人也是如此,唯有香火神道的神灵劫难最少,可道友也看见了,神灵的劫难便在这天下的变化与香火中,也不是谁都能度过的。”青玄道长说道,“至于劫难长什么样人人不同,也谁都不知。只知一重比一重更难。”
“原来如此……”
林觉呢喃一句,很快又问:“听来那东王母很厉害?”
“确实厉害,而此时看,她还要比我们想的更厉害。”青玄道长说道,“此前天下皆有传闻,说东王母已成真得道,很多人都相信。可偏偏这正是东王母耍的手段,因为她要蒙蔽的,本就不是我们这些人,反倒我们这些人相信此事,还成了她蒙蔽神灵的依凭之一。而九天正神看到的东西远比寻常人多,反倒有大半都相信,她并未成真得道,所谓‘东王母已成真得道’的传言,只是虚假的。”
“灯下黑吗?”
“更复杂些。”青玄道长说道,“不过即便是那些认为她已经成真得道的神灵,也没料到,她成真得道的时间还要更早,本领更大。只是她此前太过低调也太善于蒙蔽别人了。”
“她是什么妖怪?有何神通?”
“乃是一棵长生树成精。传说长生树生机旺盛,难伤难死,万年长生,可却是以周边枯萎作为代价,树越大,荒土越广。除长生外,据说她还有分身之法与草木大妖都有的难死神通,如今看来,还有这门吞阳大阵。”
“吞阳大阵?”
“便是云梦县这一劫了。”
“原来是阵法?”
林觉说着,很快又看向他们身后那两名身形枯槁的道长:
“二位道长又在云梦县遇见了什么?”
“我们当时坐镇云梦县,每日与那东王母的‘神使’与‘天兵天将’纠缠,新年过后,城中的草木忽然茂盛了很多,有时地里或者墙中会出现一些坚韧的树根,我们除了又长。当时没觉得什么,只是与它争斗,不曾想前面几天,忽有一颗珠子破土而出,飞升上天,轰的一下,整个云梦县就沉入了地下。”
玉山道长语气虚弱,讲来也后怕:
“整座城池,全部沉入地底,下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树根,又有迷雾弥漫过来,人沾到迷雾,就会失神,被树根扎穿,就被吸成干尸。
“还好我们带了观中的至宝玉牌,这才从那地方逃出来。
“别的道友就……
“反正无一幸免,全都沦为了那妖怪的养料……”
玉山道长站着摇摇欲坠,却也坚强。
“珠子?”
“一颗土黄色的珠子。”
林觉认出,他是当初在宫中,曾出来与大足法师斗过法的一位道长。
“此时那方情况如何?”
“护圣保圣二位真君正在奉命剿妖。”这句是江道长说的。
“诸位道友来此,想来是不信那两位真君能除此妖?”林觉很快想到这一点。
“草木大妖本就难除,东王母在此盘踞多年,挑了此时出来作乱,定有把握。莫说那二位真君了,恐怕即便是北方的浮池神君到此,也不见得能将她彻底杀死。”江道长依然平静,语气清冷,“只是东王母过于厉害,道友尚未成真得道,定无法与她抗衡。其次还有天翁麾下的两位真君奉命除妖,与她作战,道友切不可也不必去与她正面相抗。”
林觉听完,又与师妹对视。
随即对着江道长拱手:“多谢道友关切,不过我们已决意要去东北走一趟。我家师兄此时正在那方。”
“我话还没说完,此次前来,也不全是为了劝阻道友莫要前去与之为敌……”
江道长抿了下嘴,神情淡然:
“这注定是真君神仙的战场,然而无论二位真君是否能将之除去,这般妖王,就如曾经徽州的尸虎王,战场绝不限于东王母与真君。更何况此时云梦县周边几个县的百姓早已惶恐不安,朝廷定不会放任百姓离去,将秦州东北化作空城妖国,我们也得防备云梦县之事重演,防备她将其它几座城中的百姓化作养料,因此正需善于斗法的高人前往镇守。”
“就如当初徽州一样?”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