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只是个小精怪,没见过世面,一时竟有些懵,拿不准南奕身上才气,究竟该对应何等的文豪身份。
但按理说,无论如何,南奕才气如此之强,都早该名声大噪起来才对。
可偏偏,南奕身上的才气,却又显得有些缥缈无定,似是没有凭依,委实奇怪得紧。
好怪哦。
点点心里想着,又多看了南奕好几眼。
不过墨精个子实在太小,如蝇一般,不仔细关注的话,根本注意不到他在看什么。
南奕继续说道:“这墨精是叫点点吧?周兄这几日,想来已经让点点食了不少的墨。敢问,在直描绘画技巧上,周兄学到了几分?”
“反正我能学会的,不劳你关心。”周青冷哼,“你想说什么,直说吧。”
南奕则是笑了笑,说:“若周兄当真能很快学会,我也就不会来了。奈何现在都是印刷术批量刊印,没了作者留在手稿上的神韵,就算点点学得比常人快,其实也快不了多少。”
“按我估计,如果要学到可以拿出手的地步,常人应该要花上近一年时间;本身有绘画功底者,该在半年左右;而点点,怕是也得要上三个月才行。”
周青面色微沉。
换作旁人,只要嘴上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他完全可以不屑一顾地直接把人轰走。
可偏偏,南奕一副知根知底的模样,周青就很难理直气壮地说南奕是在打胡乱说。
而且,听到南奕说点点也得学上三个月才能学会,周青心里也有些犯嘀咕。
他本以为,点点就算学得慢些,可一个月时间,怎么也够了。
一个月,三十天,每天十文买报,也就是三百文,即三枚铜元。
这点钱,周青还是拿得出来的。
但三四个月的话……
周青皱起了眉,兀自说道:“这些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当不得真。再者,按你这么算,你之前说的有法子让我很快学会,岂不也是无稽之谈?”
“我当然有办法,只要拿到相应的手稿,让点点学会后再教给周兄你便可。”
周青闻言,先是一怔,接着恍然。不过,他却是想差了。
周青以为南奕的意思,是靠着他和谢北河的熟络关系,从谢北河那里拿到手稿。
于是,周青嗤道:“若是说手稿,我也可以去找北河居士,求买「奕名」手稿。”
认定南奕所言不过如此,周青心中一松,语气也重新和缓三分,说:“南兄若只是想用「奕名」手稿说服我,还是请回吧。我不可能为捡芝麻丢西瓜。”
南奕笑了:“非也非也,我的意思,并不是去谢叔那里拿手稿,而是我直接给些手稿出来。”
嗯?周青先是不解,接着挑眉,心中猛地有了个叫他高兴不起来的猜测。
果然,下一刻,南奕便笑道:“不才,正是「奕名」。想要手稿,我直接在这现画几幅就成了。”
“你……”周青面皮一阵青一阵红,莫名有种在被南奕嘲笑的感觉。
他强压下心中怒意,恨声道:“那我也犯不着把点点让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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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授人以鱼不如渔
“那我也犯不着把点点让给你!”周青掷地有声,语气恨恨。
南奕眼底隐带笑意,不急不慌地开口:“你觉得犯不着,是想着为了省下三月时间,就让出点点,以后便没法再靠点点帮助快速学其他知识,无异于捡了芝麻丢西瓜,不值当是吧?”
周青不假思索地接道:“自是如此,舍本逐末,智者不为也。”
南奕眼底的笑意愈发浓郁。
他之所以围绕画技与周青聊上数句,是为了观察分析周青心思。
若周青与点点,亲如手足、情同骨肉、难舍难分,南奕再是巧舌如簧,也不可能说服周青出让点点。
更别说,说服周青只能算开胃小菜,重头戏还得是在点点身上,须点点最后愿意跟着南奕走才行。
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地吃,南奕得先设法说服周青才行。
南奕适才跟着周青回屋,明言堂堂正正求换墨精,既是让周青不好直接赶人,也是在观察周青。
唯有周青本身便会衡量点点价值,南奕才有望许以利益,说动周青。
而当周青彼时闻言,好奇于南奕究竟有何底气时,南奕看出端倪,亦是心中一定。
等再聊上数句,南奕更是确信:周青此子,天性薄凉,纵有感情,亦重实利。
如他所料不差,点点跟着周青,定是被周青各种压榨,逆用食墨神通,转授不少知识给周青。
南奕瞥了眼略显呆萌的点点,接着看向周青,继续道:“首先,周兄你小觑了时间成本。时间成本,亦是成本。若是周兄靠着点点,在三个月后才掌握直描画技,即便不考虑买报开销,能代为画稿、挣上些许稿费的时间,其实也就两三个月。”
“但要是周兄这几日便学会直描画技,不仅时间充裕足有半年,真正赚钱的法子,也并非是给人画稿。”
“在我看来,真要想赚钱,不若开个画技班,手把手地教人学会直描画技。”
“须知,越早跟上直描画技之潮流,才能越早地抢占高地宝座,坐享潮流背后红利,比如我刚说的开班授道之法。而等到后面,会的人多了,就只能叫跟风从众,占不了潮流高地,也分不了热门红利,偏偏为了不落于人,还不得不学罢了。”
“所以,只要周兄你早早便能开班教学,传道授业,为了抢占高地坐享其成,那些能想通此节的聪明人,会上赶着送钱给你,只望你少教一些人,只把他们先教会再说。”
“届时,南山县内,周兄你可就成了不少豪门大家的座上宾。其中好处,想来是不需要我再多言。”
南奕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虽然个别词汇在遣词上有些古怪,但理解起来倒也不难。
于是,周青听在耳中,瞠目结舌,直愣在当场。
同样是提前掌握直描画技,周青只想着可以代为画稿赚些小钱,南奕却轻松给出了赚大钱的办法。
这一刻,周青心中甚至有些自愧弗如。他万没想到,南奕不仅学识过人,在赚钱方面的目光眼界,也同样远胜常人。
但是,周青眼神一凝,很快恢复清醒。
虽然他被南奕口中前景,说得心动不已。但心底深处,周青始终认定,只要点点在身边,他就有着快速增进学识的能力。
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对周青来说,点点,就是「渔」。
不过,趁早掌握直描画技,开班授道,抢占潮流高地坐享其成,好像也是一种「渔」……
周青心下沉吟,下意识地思索起两者优劣。
不过旋即,周青吐出一口气,掷地有声道:“我承认,南兄所说,一度令我心动。但不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将点点让给你的。所以,还是请南兄死了这条心。”
迎着周青双眸,南奕叹道:“我知周兄目光长远,绝非利令智昏之辈,不至于轻易心动。但我此来,既有心说服周兄,绝不强行夺人所爱,自然是因为”
南奕与周青对视,一字一顿道:“周兄你,有错在身,却不自知。”
“嗯?”周青闻言蹙眉。
他有些厌烦了南奕吊他胃口。但知道南奕非是故弄玄虚之辈,周青勉强按捺着性子,等南奕往后解释。
他倒要看看,他到底错在了哪!
不过,说完周青有错后,南奕却没急着解释,而是看向点点。
“我今日来此,是为以德服人,堂堂正正求得周兄与点点,二者皆应。毕竟,点点你作为精怪,身怀灵智,亦有权决定自身去留。”
“所以,点点你是愿意留在周兄身边,还是改换门庭随我走,皆由你自定,我绝不强求。”
南奕今日,是要点点归心。故而在言辞上,他特意尊重点点自身意愿。
而周青此刻,面色微变,又羞又怒,意识到自己遭南奕算计,言辞之中,有些过于物化点点。
不过周青倒也沉得住气。
因为他相信点点,以点点的单纯,绝不会轻易中了南奕的攻心之计甚至于,点点都未必能意识到,南奕适才所言,是想衬托出周青言辞中物化点点之意。
点点有些迷糊,亦有些好奇。
如果南奕是商人作派,意欲以重金从周青手中买下墨精,点点自然不会理睬南奕。
如果南奕是自夸才华,想以此说服墨精主动改换门庭,点点也不大会搭理南奕。
倒不是说点点他跟着周青,便是认周青为主、忠于周青。
事实上,点点来去自由,如果周青惹恼了点点,点点亦有可能不告而别。
在点点眼中,他与周青,更多是认识许久的朋友关系。与此同时,点点亦相当于是投资了周青,等着周青日后成名反哺于他。
虽然说,南奕身上才气横溢,只要点点跟着南奕,很快就能分润南奕身上才气得到滋养。
但如果南奕自夸才华,试图以此诱惑点点,点点还真不一定会搭理南奕。
因为点点知道,他若轻易投了南奕,反而不会得到南奕重视。
而且,虽说周青眼下确实是远不如才气横溢的南奕,但其灵气十足,日后或成大器,担得上未来可期之评价。
点点作为精怪,无寿元之忧,又不是特别惦记才气滋养,自非趋炎附势之辈。
第27章 以德服人论私心
点点与周青,纳闷之余,都挺好奇南奕哪来的底气,竟敢口出豪言,要堂堂正正地同时说服他俩。
而在他俩注视下,南奕则是朗声道:“墨精神通,乃是食墨。食人墨水,拾人文慧,方为正道。而衍墨予人,转授学识,根本就是入了歧途,堪称邪道。”
周青蹙眉抬首,迎上南奕视线,却只觉深邃幽暗,仿若直视人心一般。他原本满心愤然,可被南奕这么一瞧,竟无端生出些许心虚。
“周兄,身为读书人,你当真觉得,靠点点逆用神通来学习,是正道乎?”
周青面色涨红,但一时间也接不住此问。
南奕继续说:“岁考时靠着点点舞弊,又真是自个本事乎?”
这话,周青倒是敢于反驳,涨红脸说:“我没有舞弊!题都是我自个做的,我只是让点点帮忙检查提醒一二,不算舞弊!”
“好吧,便算是你没有舞弊。”南奕笑着,不与周青争辩,转而道,“但是,姑且不论逆用点点神通来学习是否正道。我只问一句,周兄你觉得,既然是逆用神通,此事对点点而言,岂无影响乎?”
周青见不惯南奕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
但听到南奕之反问,周青猛地一愣,所有情绪都自散去,只剩下一股莫名惊惶。他就像跨桥渡河,行至一半,却得知桥梁已断,顿觉茫然无措。
周青看向点点,迟疑道:“点点,南一所言,何意哉?”
点点这会,其实也很迷糊。
一方面是南奕在让点点自个思考该跟谁走,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南奕话太多,让点点的小脑瓜子,有点转不过来。
此时听到周青发问,点点一脸呆呆地说:“就是说我都给了,我就没了。”
“没了?”周青心中一沉,有些被吓到。
南奕解释道:“倒不是说点点会因此没了性命。但这种行为,损伤灵性非是正道,次数过多,会令点点变得越来越蠢笨迟钝。周兄你可以回想一番,和你初遇点点时相比,点点现在是不是显得有些呆呆的?”
周青下意识地看向点点。
被南奕说懵的点点,一脸迷糊地迎向周青视线。
周青看在眼里,虽然知道点点眼下是被南奕给说懵了,但他此刻心情,确实十分沉重。
因为,和最初相遇时相比,点点这后面,确实越发没了那股古灵精怪的劲儿。这意味着,南奕所言恐怕非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