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洛无极转投宁元道统，自绝于无相仙门，要不了多久就会离开离朝境内，正适合扛起一部分弑君因果。
“大离钦天监，不在九部之列，自成一派，传有《灵宪星典》。修《灵宪星典》，除去借「浑天仪」中储存星力炼气修行之法外，剩下便是根据星象变化，解读灾咎祸福，或祈禳应劫的法门，以及分别催动「小周天星斗阵」以日精、月华、星力制敌之法。”
“可以说，钦天监，本就是离朝收编的一方门派。所谓监正，即是一派掌门，挂了从四品的官身罢。”
“不过他们这一派，一身修行全系于「浑天仪」与「小周天星斗阵」之上，一旦筑基，离开大离朝廷，就如拔了牙的老虎，并不比寻常散修强上多少。”
“是以，家主拿出功法与资源，稍作姿态，便供钦天监监正散功转修，成功令其挂印辞官，并交代了一些秘辛。”
“不过有道契约束，钦天监修士即便辞官，也不能交代《灵宪星典》具体妙要，只能勉强告知关闭「浑天仪」的法门。”
洛无极详述来龙去脉后，将关闭「浑天仪」的法门告知南奕。
南奕心中不免有些遗憾：若能知晓《灵宪星典》具体妙要，进而反过来操纵「浑天仪」催动「小周天星斗阵」，那么离京皇宫，就等若成了他的主场。
莫说是独战画诡阁，便是独战南天城出现过的那些永恒明火教魔修，恐怕也不在话下。
不过这种好事，本就不可能发生，想想也就算了。
毕竟，各门各派，都会设有限制功法外泄的道契、道誓等约束手段，很难有空子可钻。
而在得了关闭「浑天仪」的法门后，南奕心念一动，开始在武灵界中幻化模拟离宫场景。
他曾入得皇宫，在太和殿参加朝会，也曾在御书房面见离皇。虽然不曾在皇宫内部随意走动，但曾以神识扫过，倒也记得皇宫南区一众宫殿的分布北宫乃后宫，却是很少传唤外臣。
而「浑天仪」所在灵台，正在皇宫南区。
南奕回忆起来。
灵台，乃一方形夯土高台，台上有由许多铁环相互镶嵌所组成的球形道器，即由八十八盘八尺之金所铸「浑天仪」。
铁环上符文流转，灵光闪烁，呼应日月星辰之运转，宛如星河缠绕、云图弥漫，随时辰变换而明灭不定。
这种明灭变幻，给人感觉就像是呼吸一般。
随着“呼吸”，源源不绝的浩瀚力量从天穹灌下，汇入「浑天仪」中。
若按南奕前世所言，此物几近于核动力炉，内蕴无穷威能，超凡惊世，无愧为玄阶下品道器。
其处「龙气法禁」之下，只因时时刻刻皆在采日月星辰之力，即便不以封印遮掩，也不虞法禁消磨而跌落层次。
不过，「浑天仪」设在灵台作为阵基，终归显得太过笨重。
只要南奕脚踏特定方位接近「浑天仪」，再辅以特定手法，就能成功将其关闭，不虞「小周天星斗阵」发动。
如今，钦天监监正挂印辞官，却未告知旁人，监内余下官员又分为两派，互不服气，仓促间难以定下新任监正人选。
南奕届时闯入离宫，只要关闭「浑天仪」，没有监正的钦天监，就没法再次开启「浑天仪」洛家会说服部分钦天监官员专门拖后腿，阻挠行事。
总之，南奕将诸般景象于武灵界中幻化而出，反复练习多遍，熟记于心后，便向苏川药告辞，悄然离开君山福地，动身前往离京城。
八月二十六日，南奕到了离京城，先与苏光汇合，取过百官此前放在苏光处的一应符、丹药、诡器等。
其中，亦有一件玄阶下品诡器，名唤「千金纸」。
大离九部各司，皆有一件玄阶诡器作为镇司之宝，比如缉罪司的「洗心革面刀」，亦如财度司的「千金纸」。
正所谓“一纸千金”，凡涉钱财之事，如需金银加持，动用「千金纸」，即可凭空借得千金万银加持神通，且上不封顶。
相应代价，或者说使用诡器的本钱，则颇为简单，乃是“九出十三归”，只需于事后三月内连本带利偿还清所借金银即可；如若逾期未还清，则会受余下欠款所化诅咒。
苏光表示，商部尚书已结契承诺，如有动用「千金纸」，不拘借款数额，皆由商部承担事后还款之责。
数年前，离皇开「几何罪」，威压百官，叫商部屈服，罢黜包括苏光在内的财度司全体官员，好不威风。
但这个仇，京城世家，以及商部，一直铭记于心。
如今，看在苏光昔年为京城百官独自担下「几何罪」的情分上，商部干脆旗帜鲜明地向南奕提供仅次于洛家的支持力度。
其所借出的「千金纸」，也是南奕继「均仙索」、「封神印」后，暂得的第三件玄阶诡器。
第419章 天子剑剑斩天子
南奕施展「玄黄天」，身融法域，是为了避免重伤濒死下被离皇趁势补刀。
但身融法域的同时，南奕并未急着全力催动「全愈」以自愈疗伤，而是借法洛无极，以适才焚灭的全身血肉为祭，施展「血债誓斗」。
「血债誓斗」：血债血还，九世犹复以自身血肉为祭，锁定“血债”目标；后续对其复仇时，可根据血债强度，在一定程度上无视一切形式的防御、抵御、压制等。
所谓无视防御，若用游戏名词来理解，可以说是术法穿透。
无视一切形式，则意味着包括「龙气法禁」庇护之压制，同样会被「血债誓斗」无视。
而南奕全身血肉皆焚灭成灰，可谓是十成十的血债强度。也就是说，「龙气法禁」原本会折去南奕攻伐神通四成威能的庇护之压制，会被「血债誓斗」全数穿透，形同虚设。
毋庸置疑，「血债誓斗」就是一门纯为攻伐而生的辅助之术，出自洛无极转修的星君传承《宁元斗天心经》。
很显然，玄黄星君与宁元星君分别押注苏光跟洛无极，正好让南奕通过「天子剑」借法，先封禁离皇「虚闪」之退路，再瓦解离皇「龙气法禁」庇护之依仗。
但《宁元斗天心经》中，最针对离皇的术法，还不是「血债誓斗」，而是「罪业死斗」。
「罪业死斗」：罪业滔天，人莫敢忘也清算目标业力，造成额外伤害；同时引爆目标未结因果之恶果，催生劫数。
或许，离皇在此世只是刚刚下旨兴兵北伐，尚未正式掀起战火，还没积累太多业力与恶果。
然而，离皇重生，实际上是带着上一世的业力、恶果乃至心魔一起重生。
这些业力、恶果如蒙迷雾，不在明处，可称隐秘。寻常黄阶修士，窥不破离皇隐秘，自然看不出离皇有此弱点。
奈何南奕主动催使玄阶下品之「洞真」，不再隐藏自身瞳术神通之神异，登时摸清离皇底细。
虽然，他看不清离皇前世的具体经历，但他看得出，离皇身上有着若隐若现的浩瀚业力与恶果。
若隐，是因为这些业力、恶果，在此世并无凭依，隐秘不显，深伏潜藏，很难被黄阶手段发觉或利用。
若现，则是因为这些业力、恶果虽无凭依，却在此世有着与凭依对象基本对应的存在，即所谓的平行时空同位体，仍旧隐约有着痕迹脉络，并非完完全全的一身清净。
换作旁人，哪怕知道离皇底细，多半也拿这些业力、恶果无可奈何。
就好比前朝的剑，斩不了本朝的官。
离皇前世的罪业，深伏潜藏，隐秘不显，也很难在此世进行清算。
别说是寻常修士的黄阶手段，哪怕动用缉罪司玄阶下品的「洗心革面刀」，检索不到离皇前世罪业，威能亦不会太强。
但南奕可以。
检索不到离皇罪业，是因为其罪业尚无凭依，查无实据。
可只要让相关因果成功缔结，即可为其罪业生成凭依，进而清算罪业。
所以，你们“看”不见，，我便来帮你们“看”见！
身融法域、缓过一息的南奕，自陶知命处借法「无相合」。
然后，「天子剑」+「无相合」，于冥冥之中，勾连所有看过南奕小说、乃至于习练过真气武道的平民百姓。
上一次，南奕如此施为，是要替死后无法发声的南天城百姓，主动代言，自公冶青天手中夺回百姓命格。
而这一次，南奕是要百姓们“看”到，与他们性命息息相关的、另一平行时空的恩怨因果。
所以，「天子剑」+「无相合」+「洞真」，三术齐施！
浑浊法域中，虚空震荡似长吟：
“昔者固死，今者惧乎？君要民死，民愿死乎？民不畏死，死国可乎？”
这一刻，南奕以自身「洞真」天赋作为中介，于冥冥之中，向成百上千万的广大百姓，转播离皇隐秘至极的前世罪业。
原本，「洞真」天赋难堪重负，会使南奕双眸渗出血泪。
但现在，南奕身融法域，血泪流淌，好似在法域内下起了凄凉血雨。
而在这血雨之下，离皇脸色骤然变得煞白。他能清晰感觉到，冥冥之中，自己正变得万众瞩目，好似前世罪业被彻底曝光。
他勃然大怒：“逆臣安敢！”
在南奕三术齐施间，离皇也在施展「观玄」，反向锁定了南奕气机。
他立即抬手，点出一道「造畜」之灵光，循依气机飞向南奕。
在南奕身融法域，无法直接施展剑诀对其进攻时，离皇只能寄希望于「造畜」神通压制住南奕，打断南奕施法。
只是，南奕一眼扫去，竟丝毫不加应对。
等灵光加身，原本身融法域的南奕，不仅被「造畜」神通揪出身形，更是被迫朝着牲畜的形态转变。
但除去「全愈」天赋在被动抵抗着「造畜」变化外，南奕竟全然不顾自身变化，选择了趁机借法，齐施「血债誓斗」+「罪业死斗」+「秘魔舍身剑」。
南奕并未借法洛无极本身的攻伐神通。
因为再强的攻伐神通，只要是正常手段，就不可能比「秘魔舍身剑」这类舍命手段强。
他只需借法「血债誓斗」与「罪业死斗」辅以攻伐，为「秘魔舍身剑」进行加持即可。
不过，接连两次三术齐施，外加还在同时维系的「全愈」与「玄黄社稷」，本就重伤的南奕，着实难堪重负。
之前只剩一身骨架的南奕，此时只勉强重新长出脑袋上的血肉。
他服下「长生葫芦」七月孕育的长生道果，仰天长嘶：“君之视民如牛马，民之视君如寇仇。”
语罢，剑出。
原本如风中残烛的残躯，强行自白骨中压榨出血气，裹挟着一条命下的所有命力，尽数灌入「秘魔舍身剑」中。
加之「血债誓斗」之加持，本该煌煌明亮的剑光，亦似染上血色，变得有些妖异。
而且，舍身一剑下，原本还在压制南奕、欲将南奕变作牛马牲畜的「造畜」神通，登时被破掉不说，还反过来滋长了「罪业死斗」之神异。
毕竟，于百姓而言，给人当牛做马，生生世世不得翻身，绝非什么善果。
既非善果，便将更加刺激「罪业死斗」引爆离皇罪业恶果之效。
被暂时封掉「虚闪」之术的离皇，无可奈何，只得祭出护身之宝，一个手掌大小的金身塑像「免死金身」。
第420章 天降大任于斯人
一番激烈鏖战，自午间时分起，直至深夜。
原本，离宫法阵具备遮掩宫内斗法动静之能，可令斗法异状不致惊骇凡夫俗子。
即便是南奕与李子隐等人战况最为激烈时，反应到外界，也不过是天色早早暗沉下来，雷声滚滚作响。
但离皇服食「朝闻道」后，气息陡然暴涨，化身为光之巨人，不仅强行撑破了「玄黄社稷」，更是一举冲破了原本遮掩动静的离宫法阵。
与此同时，万道源，也就是灰雾，被牵扯着形成一片浩渺无垠的能量旋涡，亦使天穹为之一清，垂下皎洁的日月辉光。
在这清朗天幕下，离皇所化的光之巨人，与浩瀚天穹交相辉映，如梦似幻。
而后，万众瞩目的光之巨人，在众目睽睽下化作了万千光点，不再聚成人形，漫天飘洒，如繁星般闪烁着，将天幕映照得愈发明亮而神秘。
众多被惊醒的百姓，目睹此景，皆目瞪口呆。
他们听到了离皇死前颁布的最后一道口谕，也亲眼目送着离皇身躯星散于天地之间。
但此刻，他们全都处于茫然无措的状态，因世界观被突兀颠覆，尚且不能回过神来，甚至不乏有人怀疑自己身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