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霍老管家亲手押着霍殇的双手,让他被霍大公子恣意凌虐,于是凶手也挑断了霍老管家的手筋。
本就心疾未愈的老头哪受得了这个,左看右看怎么看也是恶鬼索命,直接就吓疯了。
盛元瑶把老管家送回霍宅,派了些下属守着,叹了口气。
这案子可以结了……凶手明显就是霍殇,不知他当年是怎么活下来还不被霍家知道的……
所谓血肉模糊的孩子要么是霍殇的传承,要么是霍殇本人用缩骨功之类的装腔作势。她要做的也就是把报告呈给更上级,要不要缉捕霍殇都不是她能定的。
毕竟那是霍家内事,而且不太光彩,霍家未必愿意发布缉捕把这种事闹得人尽皆知。
早在前几天她已经写信给了霍家,不出意外的话,霍家此刻应该已经来人在路上了。
盛元瑶离开霍宅,看着田园对面的“沈氏商行”,有些蹙眉。
霍家来人单是调查霍殇之事也就罢了,万一借着“搜捕霍殇”的名头又来欺辱乡邻,欺负到这沈氏商行里面的话……
她想了想,迈开长腿直奔商行,敲了敲门。
门开,守卫纳闷地看着一身公服的盛元瑶:“这位官爷,我们没犯事吧……”
“我找你们房东陆行舟,或者阿糯。他们在么?”
“他们师徒啊……”守卫一脸的古怪:“一天到晚就缩在丹房里,连面都很少见着,丹师就是这样的吗?”
盛元瑶直奔丹房,陆行舟师徒却不在里面。盛元瑶左右探头看看,却在边上的屋子见到陆行舟坐在窗前,正在捧卷读书。
这个视角看过去是看不见轮椅的,只能看见公子如玉,闲读诗书,温文闲适。
那场景真的极美,可以入画。
她踱了过去,就站在窗外盯着陆行舟看了一阵,忽然开口:“你为什么不继续做道士?”
陆行舟头也不抬:“我这么好看,出家太可惜。”
美感瞬间支离破碎,盛元瑶哭笑不得:“不请我进去坐坐?”
陆行舟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统领有事?霍老管家疯病应该好了吧。”
“嗯,基本结案了。”
“能不能问问结果?”
“不能。”
陆行舟笑笑,没说什么。反正从盛元瑶这态度,应该不再怀疑自己了,这就够了。
本来也没必要把那老登弄疯,浪费时间。可惜阿糯那矮墩墩胖乎乎的,不干扰对方的心智哪有那么容易误导成霍殇……
盛元瑶道:“霍家很快就会来人,你们毗邻,最好避着他们点儿,没事别出去瞎逛。”
“你就是来提醒这个?”
“嗯。”
“提醒我,还是提醒沈棠?”
盛元瑶欲言又止,终究道:“当然是提醒你。”
陆行舟看了她半晌,终于收了书,俯身拿起一个小篮子,从窗子塞了出去递给她。
盛元瑶奇怪地接过一看,篮子里是数十张剑符:“这是……净化之用?”
“这两三天丹药司应该会推动这个剑符,净化丹毒,面向全城的。看在你居然会主动来提醒我小心霍家……送你一批,不要钱。”
盛元瑶“呵”地一声:“你这种财迷还能免费送我?”
陆行舟笑道:“倒是有个要求。”
盛元瑶没好气道:“说吧。”
“这是送给镇魔司各位官爷的,唯一的要求是让他们佩戴的时候不要藏在怀里,就贴胸口,挺好看的不是吗?”
盛元瑶掂起一张剑符打量一阵,一柄古朴剑型,确实挺好看的:“明说吧,你打算干嘛?”
陆行舟露齿一笑:“只是助推一把。丹药司虽然会推动,但效率我信不过。沈棠和人打赌时间太紧,只约三天,我怕到时候不一定成行。一旦镇魔司的老爷们配在胸前满城巡守被人看见,那风潮也就能迅速带起来了。”
盛元瑶有些震惊:“你帮沈棠谋划?做商行生意?”
“不可以么?”
盛元瑶沉默下去,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好半天才道:“行。反正这是好东西,确实对他们有益,戴外面和放怀里没什么区别。”
陆行舟拱手:“那就多谢统领了。”
盛元瑶没好气道:“你也知道是该谢我,而不是号称的免费送我东西了?”
陆行舟只是笑:“那我再送统领一个功劳怎样?”
“有屁就放。”
“三天后统领带人来这儿,应该能抓一批试图弑主的凶徒,又或者能阻止一场帮会冲突。”
盛元瑶磨牙:“你确定这是送我功劳,不是帮沈棠打下手?”
“阻止帮会冲突、预防见血命案,你就说算不算个功劳吧?”
“……”盛元瑶话都懒得说了,拎着篮子拂袖而去。
好生奇怪,这陆行舟只是租个房,怎么就这么为沈棠着想了?
盛元瑶并不认识沈棠,但她知道自己来夏州干嘛的。
临行前父亲若有深意的目光犹在眼前:“元瑶,此去夏州,多关注一个叫沈棠的人,能帮衬的话暗中帮衬一二,切记不要太过明显。”
“她谁啊?”
“非你可知,去做便是。”
盛元瑶总觉得,家里在明知道自己想躲避说亲的前提下,依然能够同意自己外放夏州,很可能就是为了这个沈棠。但她怎么查也只知道沈棠是天行剑宗少主,这身份凭什么让身为镇魔司四大副总捕之一的父亲这么在乎?
陆行舟已经够神秘了,又加上一个更神秘的沈棠。
这两人一旦交会……盛元瑶一路蹙眉,忽地有了点心惊肉跳之感,总觉得区区夏州装不下这样的风云。
我只是出来镀金加吃瓜的,怎么成这样了?
远处屋顶,独孤清漓白发飘飘,安静地看着陆行舟屋子的方向,脸上没有表情,心中却也有些惊奇。
这男人……竟然真在帮沈棠?而且似乎还帮忙考虑得很周详。
陆行舟的声音忽然远远传来:“清漓姑娘,让沈姑娘再来见个面,有些细节需要安排明白。”
独孤清漓蓝眸微动。
这陆行舟凭什么发现的自己?
第14章 毒士
丹药司筹备了两天,终于遵行城主指示出台新规。
新规指出,夏州人因为长期大量服用低品阶丹药,导致人人体内丹毒淤积,不仅对修行不利,还可能导致病痛缠身甚至影响寿命。
整个夏州立足于丹药,官府自然不会号召减少丹药用量,而是申饬各大丹药铺,必须将解毒丹与净化符摆放在最明显的位置。
官府这么整,夏州人终于有了点重视,买解毒丹的首先开始多了起来。
但解毒丹好贵啊……何况这玩意也是丹药,是不是有点脱裤子放屁之嫌?
净化符是什么玩意?听着属于符的一种,可没见有人卖啊……
有与徐秉坤相熟的大丹药商去见了徐秉坤:“城主,新规都出了,许多民众来问净化符。原本沈氏商行那边说有大批货源,直接可用,但城主为何让我们先晾着?”
徐秉坤微微冷笑。
当然晾着。
他徐秉坤有自己的势力,自己的势力也能做类似的符,到时候大把银子都是自己的,所以他一定会推动这件事,沈棠这个倡议倒是挺好的。但若是给沈棠那边做,最多给一点分红也顶了天了,哪个利益大根本不用考虑。
更何况他并不是太乐意让天行剑宗在夏州崛起。
他这个城主在道义上是要尊重宗主的。现在天行剑宗衰败,得指着他关照,倒还好说,一旦天行剑宗崛起,那到时候谁说了算还很难讲。
沈棠像个有想法有能力的主,徐秉坤宁愿换个不通事务的剑客长老来做宗主也不想看见沈棠中兴,当然要给她使点绊子。
拖着沈棠的剑符进店时间,让自家势力赶制取代,既能压制沈棠又给自己赚钱,一举两得。
本来连新规都拖着迟点出就更好,谁知这沈棠也灵醒,当场就去丹药司把事给落实了。这当着她的面说出去的话没法当场自打脸,只能先认下,还得做出一副高义的样子督促丹药司速速出台新规,别提多憋闷了。
徐秉坤没和丹药商们说透,只是道:“反正你们先拖个两三天即可。”
丹药商们面面相觑,不知怎么说。
城主虽然有权势,但这年头谁没几个后台啊,夏州名字好听是个州,实际就是个大县规格,城中多的是人有郡上的关系,可未必什么都听你的。单我们几家拖着有啥用?
徐秉坤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捋须道:“至少让他们拖延几天的小小面子,他们还是必须给老夫的,且去吧。”
话音未落,就有下属匆匆赶来:“城主,城主!”
徐秉坤皱眉:“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下属陪着小心:“济世阁、云魄轩、愈元丹坊等十余家丹药商,已经和沈氏商行签订协议,上架她们的‘剑魄净灵符’!”
徐秉坤愕然起身。少数几家也就罢了,沈棠或许有点别的关系。这么多家是这么回事?
全都不给这个城主面子?
“本来沈棠自己确实只谈妥了三四家。可今天一早,镇魔司的人出巡时胸前就贴着这个剑魄净灵符,满城传遍。有些丹商本来还在婉拒沈氏,结果见镇魔司都先用了,觉得此事不可阻挡,唯恐落后于人,便很快就和沈氏订了协议。”
徐秉坤捏着脑袋头疼无比。
镇魔司是朝廷直管,只遵城主政令,不受节制。盛元瑶又是京官,还是盛副总捕的掌上明珠!这种千金小姐,他真管不了。
这回不好办了,有十余家大丹药商的长期协议,足以使苟延残喘的天行剑宗瞬间涅重生,沈氏商行直接立住了,沈棠和那些长老的赌约更是毫无悬念。
纵使几天后别人也搞出类似的东西来竞争市场,也会有很多民众先入为主的就认沈氏招牌,何况这娘们还把名字起得那么好听、符做得那么漂亮。
“罢了,终究也能分杯羹……”徐秉坤微微眯起眼睛:“来人,去请丹霞帮柳帮主来见个面,他们似乎和沈氏有过争夺人才的龃龉?”
柳擎苍最近痛并快乐着。
快乐的是“神气丹”很受市场青睐,价格越炒越高,眼见要财源广进。
所以说,陆行舟有个屁用,只会炼那些大众化的丹,连白驰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痛的是,神气丹的主材之一是寒莹草。
寒莹草本来是外敷药草,不适合内服,自然也不是太适合炼丹,因此种植历来不多。他们才刚刚开始炼神气丹没多久,暂时有点库存,也没想过要大量囤积。
结果前几天不知道哪个脑子有毛病的,突兀大量收购,导致市面上本就不多的寒莹草变得极其紧俏,价格飞起。
他们丹霞帮连忙高价把市面上剩余的寒莹草全买了下来,还是不够支棱多久用度的。
柳擎苍双管齐下,一边派人去其他城市收购,一边在自家药山上广泛种植。这玩意成熟挺快,两三个月就长成了,反正现在寒莹草价格高,就算自己用不了那么多,转手一卖也是大赚。
接到城主邀请时,柳擎苍正很满意地视察山上的寒莹草种植情况,闻言更是志得意满:“连城主都要和本座合作了,果然白先生就是福将。”
白驰在一边矜持地笑:“陆行舟带出来的学徒,水平也太差了……待得我缓过手来,重新带一批。”
柳擎苍如何听不出这是在给“陆行舟旧部”上眼药?事实上这些时日白驰成天没事就以找那些学徒的麻烦为乐,当牛马使唤还克扣工钱,学徒们怨声载道。
但现在白驰是香饽饽,柳擎苍自己也想去除陆行舟遗留的影响,便也睁一眼闭一眼,克扣工钱也是肥了帮会嘛……反正学徒契约摆在那,那些人想跑都跑不了。至于陆行舟,他自己现在都只配和一个初来乍到什么都没有的商会混在一起,还能帮得上这些旧部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