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祭 第25节

  “别胡扯。别人和你怎么比?”

  “可是……阿糯想让师父站起来。”

  陆行舟俯身在她脸上啄了一口,柔声道:“师父会站起来的……你今天战斗很多,又出了岔子,丹药只是治病,治不了你的疲累。你先好好睡一觉,别多想,说不定睁开眼睛,师父就站起来了。”

  “……你又用几年前的话术哄我。”

  “在我眼里,你永远是那个要我哄睡觉的小团子。”

  阿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良久才咬着下唇道:“你当众喂我药,不怕露馅吗?”

  “确实有点问题……霍瑜死在这,丹药又消失了,我又恰好掏出丹来治你,要是霍家来人前后一串,确实不妥。可当时师父脑子里只有怎么治你,压根思考不了这些七七八八的了……”陆行舟摸着她的脸蛋:“所以小东西,你别出事,你出了事师父也就出事了。”

  师父何止是出事了,都差点不像那个人了。

  阿糯这辈子也就见过陆行舟没脑子过一次,那就是完全不自量力地去暗杀老道士。杀是杀成了,可要不是元慕鱼恰好到来,当时反溅的血液就已经要了陆行舟的命,他当时完全就没考虑过自己会不会被反杀的事。

  这是第二次失去应有的理智,两次都是为了她。

  阿糯心里很难受,低声道:“师父……这后患……”

  “没啥大碍……你的病症与我们几句对话,远处旁观者是搞不明白的,只有沈棠独孤清漓和陈掌司清楚。沈棠她们不是问题,陈掌司那儿我会再设法找他找补一下……实在不行,我们就提桶跑路。”

  阿糯忍不住笑了一下。

  其实本来也打算离开的,之前所有的谋划都是为了勾引霍家人过来,现在霍瑜全军覆没于此,霍家人除非是傻子,才会像葫芦娃救爷爷一样排队送。一旦下次霍家人再来查霍瑜之死,那来的必定是高端战力,谋不了。

  如果陆行舟还要找霍家人搞药,就必须另外设局,新局必须新起炉灶,不可能继续选择夏州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会处理,没你的事。”陆行舟帮她拉上被子:“这次的事,我思来想去有可能是因为妖魔等级压制导致的,以后你见到修行高于你的妖魔先退避三舍,躲得远远的。至于具体是不是这个原因,我会再设法查证明白。”

  “那我是妖吗?”

  “你是仙。”陆行舟再度揉揉她的脸:“仙魔相对,有所互克毫不稀奇。”

  阿糯的小圆脸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轻松笑容:“那我睡觉了!”

  看着阿糯浑身轻松地入眠,陆行舟再度整了整她的被子,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守着。

  他怕半夜又出问题,不敢离去。

  直到晨曦渐起,远方隐隐传来鸡啼。见阿糯小嘴咂巴咂巴的似乎都快醒了,看来再无问题,陆行舟轻轻吁了口气,这才小心地划着轮椅离开,不让小丫头知道自己在这呆了一夜。

  刚刚离开阿糯的小房子,床上的阿糯就睁开了眼睛。小丫头抽了抽鼻子,转头趴在枕头上呜呜地哭了。

  不管怎么说,师父腿药没了,还多出了后患,都是因为她。阿糯从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临场出什么岔子。

  可师父连半点责怪的想法都没有过,反而温柔守护,这更让阿糯想哭。

  师父从来不是师父,那是父亲。

  陆行舟不知道小丫头偷偷哭,在他认知里,这丫头很坚强很乖的,从来就没哭过……

  他径自出了门,直奔丹药司。

  果然丹药司灯火通明,陈瑾年也一夜未睡,在做尸检和写报告。

  听说陆行舟来访,陈瑾年并不意外:“让他进来。”

  有下属带着陆行舟入内,陈瑾年屏退左右,看了陆行舟一阵,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丹是不是霍家的?”

  陆行舟爽快地点点头:“是。”

  陈瑾年有些出神地捻着胡须,呆愣了好久才道:“奇怪,这种能从阎王手里抢命的丹,举世也没出现过,霍家哪来的……这东西要是被皇室和圣地知道了……”

  陆行舟笑笑:“所以如今陈掌司知道了,倒要小心别漏嘴,否则霍家多半是会灭口的。”

  陈瑾年有些无语:“所以你是笃定我不敢传出去,才敢当我面用呐?”

  “不,我确实是乱了方寸,那时候真没心思考虑别的。不过事后想想,觉得还是来明着告诉陈掌司最好。”

  陈瑾年犹豫了一阵,叹气道:“看来你真是霍殇了,霍家这么隐秘的事你都知道。”

  陆行舟:“……”

  陈瑾年终究还是没忍住,压低声音道:“你们家内事我不管,那丹的丹方,能否……”

  “别说霍殇了,霍瑜也不会知道丹方。但我好歹经手过……虽然没法具体分析,不过主材应该是这几件……”陆行舟很干脆地把几味药材写在纸上,他知道像陈瑾年这样的丹师,心中真正在意的只有这个。

  但很遗憾,陈瑾年再怎么研究也最多提升一点配药理解,是不可能真达成霍家丹药的效果的。

  毕竟那丹药真正的重点在于丹炉,而不是配方本身。

  陈瑾年哪知道这些,得到几味主材就很满意了,这意味着他多做尝试,说不定就能配出来。

  老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纸条,一看那心思就已经在飘:“行,这事我不会说的……有人问起具体情况,我会说你徒弟被妖气侵袭引发恶疾,你自己是丹师,又得我提点,自然轻松处理了。”

  陆行舟吁了口气,行了一礼:“那就多谢陈掌司了。”

  “不用谢我。”陈瑾年目光从纸上挪开,打量了他一眼,有些喟叹:“舐犊之情,谁不感触……我的小孙女,也和令徒差不多年纪。”

  

  PS:看吵得烦,早点更。连载文能不能不要一出什么就吵啊……这件事陆当然是犯错了的,但就是为了表达他面对“女儿”的生死攸关会导致方寸大失,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凸显的是对阿糯的极度在乎与极重情的人物性格。

  老实说,我家人要是出事,我表现会更严重。

第34章 为了孩子

  回到沈氏商行,天色已经大亮,陆行舟便直接去了沈棠的主院。

  沈棠和独孤清漓已经在院子里吃早餐,见陆行舟过来,两人也不意外,沈棠很随意地招呼:“来一起吃点?”

  陆行舟也不客气,很快到了桌边,取过桌上的包子就啃。

  沈棠笑道:“怎么不客气了?”

  “之前吃饭也没跟你客气啊。”陆行舟啃着包子随意道:“这两天我们躲外面,是怕你们被霍家盯上,但目前来看这问题似乎已经不成问题,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们和柳擎苍结仇,他本来就会怂恿霍瑜对付我们,和你的私事本没有关系。你本就该和我们合作。”

  “再跟我算账,我就不帮你治腿了。”

  沈棠怔了怔,眼里闪过惊喜的光:“你的药已经用掉了,还能治?”

  “能。”陆行舟三两口吃完包子,抹了抹嘴:“救命药用掉了,但霍瑜带给霍老管家的伤药还是在的,对你恰好合用。只不过效果比较一般,可能会需要一定的时间慢慢恢复……但一定能成。”

  沈棠压着期待,深深吸了口气保持镇静:“那你呢?霍瑜带来治霍老管家一个人的,不会带双份药吧,必然只有一份。”

  陆行舟沉默片刻:“我说过,我的情况严重,这种药对我没什么大用,对你恰好。”

  独孤清漓一直悠然捧着杯豆浆在喝,仿佛事不关己。闻言终于看了陆行舟一眼。

  没什么大用,可还是有用的。

  至少单独把断筋给续了应该没问题,别的方面再找别的办法,能好一点算一点。换了谁瘫痪十年有能够稍好一点的机会在面前还能管别人啊?

  可他还是打算给沈棠。

  陆行舟给自己也倒了杯豆浆喝着,叹道:“可能你们见我行事会觉得我是什么谋算者,其实不太算的,你看昨晚我就做了很丢人的事情。”

  “丢人?”沈棠有些出神:“你为什么会认为那丢人……说真的,我羡慕阿糯,她有世上最好的父亲。”

  陆行舟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他在沈棠面前漏了很多底,沈棠同样在他面前漏了不少。虽然一些关节还没明了,但沈棠确有可能是公主,那她的父亲……显然,她确实很难得到阿糯这样的父爱。

  甚至有一定的可能,她的腿都是亲爹打的。

  想了想,还是不和她扯这个,继续道:“我想说的是实际我的谋略也就那么回事,做得更多的主要是组织管理工作和一些方案策划上的事。”

  沈棠回过神,一时不解:“这又怎么了?”

  “对于组织管理者,如何更合理地分配资源是一项基本素质……便如这药给我,改变不了我依然必须坐轮椅的现状,但给你却能完全治愈,彻底解决一项问题,还能得到一个完整战力。不管怎么考虑,也是该给你。”陆行舟冲她眨眨眼:“除非你是为了不给我摸腿。”

  “先生说笑了。”沈棠脸上再度泛起红霞,半晌才道:“资源分配的前提是一伙的,否则那只是各自的东西。”

  陆行舟奇道:“难道现在我们还不算是一伙?”

  “并不是。”沈棠盯着他的眼睛:“因为我不管怎么分析,也觉得你不会继续驻留夏州,继续留下去对你没有意义。之前所有的布置都是为了把我摘出去,而不是为了你自己,当你让阿糯出手对付妖魔那一刻,其实就已经决定离开夏州了。”

  陆行舟怔了怔,沉默。

  沈棠的思维从来敏锐,可对他的了解真是让人吃惊……大家也没认识多久啊。

  见他沉默,沈棠咬着下唇,似是纠结了好一阵子,最终下定决心道:“但你决定离开之时,并不知道自己的腿依然没治好……所以现在情况不同。你也知道我和清漓背景不一般,只是暂且有些麻烦。如果你愿意留下来帮我,当解决一些事情后,帮你找药易如反掌,不需要再自己独自筹谋。”

  陆行舟微微眯起眼睛。

  沈棠又道:“另外,无论你之前曾经出自何地,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今是独行客,已经缺失了传承与提升的路径,处境还不如徐秉坤。若是入了我的伙,解决这个问题也有了途径。”

  说到这里,像是怕伤到男人自尊似的,又小心地补了一句:“就当……为了孩子?”

  这即视感……陆行舟没忍住笑出了声:“好。”

  如此干脆利落,倒让本以为陆行舟可能会拒绝的沈棠愣了一下,继而大喜:“真的?”

  “这还能骗你不成,难道就为了哄你治腿,你又不是小孩子还吃这套。”陆行舟失笑道:“另外我话说在前头,我未必有你认为的那么有用,别抱太大期待。”

  “这就是你刚才说自己不是谋算者的原因?”

  “嗯……看得出你缺个参谋,虽然你很聪明,但不是这一路的。从当初选择的立足方案就知道,很难评,选择白驰,更难评……”

  沈棠:“……”

  “这也是你从剑符提案之后就对我另眼相待的原因不是吗?”陆行舟自嘲地笑笑:“虽然……可能也有点共情的因素,只不知占几分。”

  其实沈棠自己也不知道当初对陆行舟另眼相看,其中共情的因素占几分、想得到陆行舟谋划能力的因素占几分,而时至今日,是否又在各种互相帮助之中隐隐掺杂了一些别的。

  此刻被说得有些出神,良久才道:“我要的也并不是什么军师算计……当初阎罗殿能从你们区区几个人变成如今威震大乾的势力,如今我要的也是这个。”

  终于是揭了他阎罗殿的底子,陆行舟也不意外,平静地点点头:“阎罗殿主要并不是我的功劳,以她……以阎君之强,想让强者闻风景从很是容易,我不过锦上添花做做架构。一定要我试试的话也可以,我只以朋友身份帮你,如清漓一样,并不是你的下属……当到了差不多的时候,我还是会走。”

  沈棠叹了口气:“说穿了还是那句,你不入宗?”

  “是。”

  “那你以后便是本宗客卿长老。”沈棠也不纠结,递过一枚玉符:“这是我的信物,见之如见宗主。”

  独孤清漓想说什么,终究忍了没说。

  说是和我一样,可我都没这种东西。

  话说他刚才是不是连“清漓姑娘”的后缀都省了,直接喊清漓了?

  陆行舟接过玉符,灿然一笑:“现在算一伙了,心安了,可以治腿了么?”

  沈棠脸上又有点红,微微垂首:“请先生施救。”

  治腿不仅仅是治腿,那是要摸的啊,还是撩起来摸。听他刚才的说法,需要长期,那大概还不止一次完事。

  这“请先生施救”说起来,和“请先生摸我”有区别吗?

  陆行舟做了个“请”的手势:“那请入屋。”

  独孤清漓站了起来,把有点想跑路的沈棠推进了屋。

  沈棠急道:“错了,这是我的房间……”

  独孤清漓一脸莫名:“给你治腿,在你房间,有什么不对吗?”

  “我……”沈棠都不知道怎么跟这货解释,你完全可以把我放客舍去,这里是我闺房啊!女人的闺房,男人能随便进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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