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舟干咳两声:“你现在还想不想离开?”
独孤清漓认真道:“既是修行有利,那我会再呆一段时间。如果确知没什么用,我再走。”
“不走就好……让沈棠来一趟吧,除了要问问情况,我还有些事要她帮忙。”
“什么忙?既然你也是我朋友,怎么不找我?”
陆行舟:“……”
其实是因为这些天养下来,他感觉自己能尝试进行恢复性训练了,偶尔自己也会站起走几步。但这肯定比不上有人扶着多走一走,阿糯太矮了,没法扶,此地短期内又不合适让别人进来,陆行舟能想的只有沈棠。
大家挨挨抱抱那么多次了,沈棠应该也不会太计较,那天不就主动扶么……多接触一二还能缓解那天亲脸的尴尬。
结果小白毛这一问,还认认真真的……
陆行舟想了想,还是决定直说:“就是需要扶着走走,就像你之前扶沈棠那样。”
独孤清漓站在那,半天不吱声。
刚刚还号称朋友帮忙怎么不找我,结果现在朋友真说了,然后就拒绝了?
怎么回复?线路烧了,宕机中。
陆行舟看她那样实在好笑,故意调戏道:“你受伤了我都扶过你的。”
“你哪有扶……”独孤清漓说了一半忽地顿住,想起自己受伤坐在他大腿上前行的过往。
你那叫扶?用剑柄扶的吗?
不说这事还好,说了这事独孤清漓哪里还敢跟他挨挨碰碰。她至今都没弄明白为什么那次莫名其妙的会脑子空白浑身无力,还流水……要是说起危机的话,那恐怕是修行以来最危机的时刻了,随便来个九品的偷袭恐怕都能死在那里。
想到这里,简直是吓跑了:“这忙我帮不了,我去喊沈棠。”
陆行舟看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哑然失笑,本来还怕她突破之后更冷,没想到还是这么萌。
不过这终究只是四品……三品才是分水岭……
“看你笑得像个街边姨母,真的那么喜欢清漓?”沈棠的声音传来,神色板板的。
“……”从这突然出现的时间看,沈棠这是早来了啊,躲哪里看自己和白毛交流呢?这什么心态呢……
陆行舟只是笑:“清漓思维单纯,很可爱。”
沈棠板着脸道:“我思维很复杂是么?”
“但我还是让她去找你扶我。”陆行舟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回答:“事实也证明了,只有你会帮我。”
和他眼睛对视着,沈棠只一息就败退下来。
怪不得说看狗都深情,这眼神太能杀人了,简直是作弊。
她撇了撇嘴,还是走到身边,硬邦邦道:“起来吧,扶你走一段。”
陆行舟站起身来,沈棠主动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又板着脸警告了一句:“再敢像那天一样偷袭,看我怎么抽你!”
陆行舟只是笑。
沈棠也不说什么了,小心地搀着他走了一段,老夫老妻似的说起正题:“丹药和飞剑的产业,这些时日的走向完全按照你之前的预计进行。”
那天的吻,好像就这么过去了,再无痕迹。
陆行舟也回应得很自然:“说具体些?”
“我们委托夏州最著名的拍卖场万宝阁拍卖了几柄‘断岳’,反响都很热烈,如今夏州名流谈论飞剑基本默认本宗出品的最佳。表面上看,我们只拍卖少量高品,和苍山剑派的低品飞剑没有冲突,但看这个趋势,只要我们推出低品飞剑,市场就必被我们所占。”沈棠说到这里也有几分佩服:“走势完全和你预计的一样,你小小年纪……”
“停……是不是又想骗我喊姐姐?”
“哼。”沈棠哼了一声,咕哝道:“也有长老提出看法,说不知道是否会和苍山剑派矛盾激化。”
“那是后面的事。此前我们和苍山剑派没有彻底反目,他们会继续观望。如果我们能成功镇压焚香楼,苍山剑派只会拱手退出夏州市场,毕竟这么区区县城得失,并不是太严重的事。”
沈棠若有深意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如今秘境开启,夏州的地脉便会逐日恢复,今后夏州说不定还要升格回去呢……”
陆行舟微微一笑:“那就只能怪他们失了这个先机。”
这才是所有策划的最终手,别人以为的“县城立足”,实则是州治之地、龙虎灵山,俯瞰千里。只不过天行剑宗要在这之前强大起来,扛得住风雨,否则只会为人做嫁衣。
陆行舟又道:“知道为什么选择焚香楼为首要大敌么?”
沈棠愣了愣:“难道不是因为他们想争丹霞山,有天然冲突?”
“这只是面上的矛盾诱因。”陆行舟道:“这种丹师宗门和别家宗门不太一样的,他们主打丹术,战斗并非所长,因此他们宗派内的武力大部分不是自己培养,而是收纳各方成名强者投奔。强者们贪图稳定的丹药资源,愿为护持,基本就是和世家们聘请的保镖护卫一个性质……”
沈棠闻弦歌知雅意:“你的意思是,这种生态下,焚香楼强者的忠诚度和可靠度都有待商榷。”
“是,还不如世家从小培养的护卫们可靠,本质上压根就是外人。”陆行舟慢慢道:“我一直在想,那天刺杀你的两个护卫,真是白镜天指使的?就算白镜天真的指使过,他们就真那么听话么?大概率只不过是别人手中枪而已。”
沈棠若有所思:“这和你先对付焚香楼有什么关系?”
“有啊。”陆行舟道:“天行剑宗兼并丹霞帮后,现在不缺弟子,但很缺即时能战的强者,所以必须强留清漓,其实对清漓也不是很公平。真等你按部就班培养出一批上三品的弟子,那要等到哪一年去……打垮了焚香楼,那些无处可依的强者们,难道你不能用?”
第68章 山雨欲来
沈棠呆愣愣地看着他,心中再度有了之前几次那种发寒的感觉。
从与焚香楼结怨开始,他打的主意就是借此扩张天行剑宗的高端力量,这一开始谁能想到?
就像那一天,表面在给自己出净化剑符的立足之策,实际埋着的是要柳擎苍死。
说阎罗殿这些年的飞速崛起,只因为阎君的号召力……沈棠现在绝对不信。
陆行舟继续在说:“焚香楼用他们还得担心被反客为主,可你只要暗露身份,谁敢?等到时日再长,有归属感的自家强者培养出来了,他们这些外聘过渡的能吸收则吸收,不能吸收的辞退。这才是我给你准备的强宗之路,以焚香楼的尸骨铺就。”
沈棠忍不住道:“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我必须先观察情况是否如我想象的推进,如果不是,那我提早说了叫夸夸其谈。”陆行舟叹气道:“姐姐,你真当我是什么神仙,能看见几百步后的事?当参谋不容易的,海口夸大了容易被打脸,说小了怕老板觉得你没啥用……”
沈棠斜睨着他:“你所谓的观察情况推进,该不会是指观察我们的关系推进,觉得现在就算吹了牛我也不会怪你,所以敢说了?”
陆行舟摸着下巴:“实话实说……有点。”
瞧大家现在什么状况,他陆行舟还被沈棠架在肩膀上扶着慢走呢!
沈棠没好气地不吱声了。
陆行舟赔笑道:“现在各方面确如所想,还差一个焚香楼自己的态度……一直这么风平浪静么?没道理啊……”
沈棠没好气道:“有变故,但和预想中的有些不同。”
“怎么说?”
“焚香楼的一大特征就是人面很广,方圆千里内的势力起码有两三成是他们培养的丹师进驻。我原本以为我们的对外交集会很困难,比如我们铸剑想采购一些九锻精钢,派人去找了东江帮,本以为东江帮不会卖给我们,没想到很爽快的卖了。”
“嗯……其他的呢?”
“如果说东江帮是因为那场典礼有意缓和一些关系,那其他还有几家完全不熟悉的也笑脸相迎,这就很奇怪。说穿了,连万宝阁肯接我们的拍卖生意都很奇怪,焚香楼可是万宝阁的大主顾。”
陆行舟笑了起来:“有人在帮你……咦……不对。”
他的笑容很快收敛,喃喃自语:“这忙帮得可有点问题。”
沈棠大致也懂他的意思,神色难明。
焚香楼虽然比天行剑宗强,她倒也不怕,怕的正是形成集体的孤立,那一个新生的势力确实难熬。所以当初大典要尽量给夏州本地卖好,以及和东江帮等门派留个脸,只要孤立没那么严重就还有戏。可没想到算了半天,这种孤立压根就不存在,这没有别的解释,只有顾战庭发了话。
大典之时焚香楼公然行刺,已经和皇帝的“扶持”旨意对着干了,只要皇帝发个小脾气,别人必然忙不迭的和焚香楼切割。
表面是妥妥在帮忙了。
但焚香楼这明摆着的违抗上意却又没有直接被收拾,态度暧昧得很,能给人很多解读。也不知道是想留着焚香楼给沈棠磨砺呢,还是内心深处觉得索性让焚香楼再打压打压天行剑宗的好。
毕竟表面的实力对比,新生的天行剑宗真的打不过焚香楼,差距很大。就这么留着焚香楼,到底是磨砺呢还是要沈棠死?
沈棠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总之焚香楼那边起初应该也是没预料到孤立无效,但现在他们必定反应过来了,甚至会判断皇帝内心想让他们打。至于皇帝是不是真这个想法……我不知道,他们也未必知道。”
“他们必定会策划武力攻击。”陆行舟断然道:“现在的风平浪静,不过是在麻痹,实则他们必有强者分批潜入夏州了,一旦发动便是雷霆之击!”
原本宗派争斗很少有这么直接爆发全面战争的,陆行舟原本的打算也是文火慢炖,从各个角度去打击焚香楼,慢慢瓦解。以其大部分强者都是外聘的特性,陆行舟能想出很多角度去慢慢针对。
结果一分析居然最大可能性会是爆发雷霆攻击,想到这种局面还是在皇帝默许之下变化的,陆行舟简直想爆粗:“你爹真TM……”
话音未落,脚下一软,差点栽倒。
沈棠也正走神,立刻反应过来抱住,陆行舟也本能地反抱住她。
那姿势压得,活脱脱一副想强暴姑娘的饿虎扑食,糟糕至极。
沈棠憋红了脸,索性将他扛了起来,抱回轮椅上放着。两人你眼望我眼,都有些疲惫地笑了。
现在居然是这样抱成一团都没太大感觉了……啧。
仔细想想,这才发现已经漫步很久了,陆行舟刚刚开始恢复性训练的腿能走到这份上已经非常不容易,可比沈棠当初的表现好多了。
“你这是因为两根仙骨的力量强吧?”沈棠笑道:“等过几天彻底好了,谁都不会想到,你全身最强的法宝是这对看似要坐轮椅的腿。”
“过几天……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陆行舟叹了口气:“我要结束闭关,提前出去一趟。”
沈棠怔了怔:“去哪里?”
“去见我们的城主大人。外面的宗派人士潜入夏州,要对夏州势力发动袭击,这妥妥是她的职责范围,不能说我坑她吧?”
…………
“哟,这是哪阵风把二位贵客吹到我这小小衙门啊?”镇魔司,盛元瑶坐在统领房里,冷笑看阿糯推着陆行舟进来的样子。
到了门槛上,阿糯双手一抬,把师父连人带椅搬了起来,咚咚咚地进了门。
原本一脸冷笑的盛元瑶看了这姿态差点没保持住冷脸,实在很想笑,却硬生生忍住了:“不要一天天的就知道在本官面前卖弄可爱,本官不认识开个大典连饭都不请一口的吝啬鬼。”
陆行舟失笑:“城主大人哪里话,我们明明送了融雪归元丹,那可是六品丹药,不比一顿饭值钱?”
盛元瑶冷笑:“那是你自己做宣传所需,难道还真是大方客气不成?”
“好好好。”陆行舟摸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阿糯:“去给你漂亮姐姐补个礼物。”
阿糯赔着笑屁颠颠地跑了过去,盛元瑶一手摁住她的脑袋:“少来这套,现在给那叫行贿,本官不收。”
阿糯小心道:“那姐姐收脸蛋吗?”
盛元瑶很是满意地把她拉了过去,开始揉脸。
阿糯:“……”
“说吧,今天来干嘛的?”盛元瑶打量着陆行舟,奇道:“怎么脸色苍白的样子,受了伤?”
这倒不是什么受伤,而是长期处于地底不见光导致的。陆行舟没解释这个,只是笑道:“城主大人怎么不在城主衙门,倒让我们好找。”
盛元瑶这个城主做得与众不同,她一天的城主衙门都没坐过,从头到尾在镇魔司上班,反正还兼着镇魔司统领呢。烧成废墟的城主府就更没去住了,一直住在镇魔司分配的宅子。
就是完全没把自己当个城主。
盛元瑶没好气道:“你明知道我这个城主是赶鸭子上架,不就是徐秉坤妖魔案的后遗症,没人想碰这烫手山芋才丢了给我。反正我早说了我压根不会政务,爱咋咋。”
陆行舟道:“所以妖魔案有后续么?”
“没有。”盛元瑶有些疲惫地撑着脑袋:“我这些时日费尽心力,不管怎么查,这妖魔从哪来的都找不到任何线索,如今感觉就像埋着个随时要炸的火山,让人寝食难安。”
“城主大人有没有想过,你在城主任上反而更有可能找线索,而不是镇魔司?”
盛元瑶豁然抬头:“什么意思?”
“让你做城主,是个很荒诞的任命,想必令尊也知道。但令尊为什么点了头?他做了一辈子镇魔司,应该有点隐约的猜疑……我没猜错的话,令尊给你的家书里,应该还提示过你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