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阵法的却不是沈棠,是一个衣着邋遢、满面胡渣、脚穿一个破烂草鞋的中年人,身上的气息和张少游很是接近……三品剑修!
常清等人在外面看见的剑气交击,就是张少游和此人对了一剑导致。
张少游咽了口唾沫,勉强开口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那邋遢汉子似是无所事事地坐在一边捉虱子,懒洋洋道:“何必问我什么意思,不妨问问你们自己什么意思……被当狗一样驱使来趟剑阵,还一个个这么老实,能说说咋想的不?”
张少游沉默。
身边赵归山拱手道:“我们不过奉命行事……”
“少来这套……”邋遢汉子笑道:“难道你们想的不是看看我们的实力?如果一铲就平,那什么都别提。”
众人默然。
邋遢汉子笑道:“宗主很重视你们,护山剑阵专门拿来给你们看,连在下这个不该现于人前的力量都刻意展示,诸位当知诚意。”
是实力展示,也是示威。
他们这么多人合力,如果要闯出这剑阵,机会当然是有的,但肯定会有很大伤亡。人家还有个三品剑修掠阵,这伤亡实在难以预计,一个月那点定例丹药灵石玩什么命啊!
张少游心中有数,叹了口气道:“听说天行剑宗老宗主去世后,就没有三品强者了,不知阁下是……”
沈七呵呵一笑:“我叫沈七,不过宗主的护卫。宗门位置我没兴趣,那是为你们留的……”
张少游沉默片刻,终于道:“我们如果会轻易背叛原宗门,恐怕贵宗也不敢信任我们的人品。何必如此?”
沈七看了他一眼,神色淡漠:“我们不需要你们的背叛,只要你们留在这里不要乱跑就好……相信你们也没有必要冒着风险豁出命突围就算阁下自己想,别人也未必配合。”
张少游心中猛地一跳,手心里尽是冷汗。
他们当然是没法突围的……正如沈七所言,就算有几个人愿意拼命也没有用,这个情况只有众志成城一起拼着死伤惨重才有可能让几个最强者突出去,但现在的状况不可能有这样的齐心。
所以只能等。
但等到事后他们这伙先进来的人毫发无伤,而后方的常清朱连峰等人死伤惨重,那落在别人眼里会怎么看?焚香楼会怎么看?
那就妥妥回不去了!
张少游眼神都变了:“这是沈宗主之谋?”
那看着气质绝佳大气柔和的女人,这么阴的吗?
沈七沉默片刻:“陆长老之谋。”
他都已经把我们公主带坏了……我们也很难受的。
旁边秦不妄深深吸了口气:“若是贵宗并未计划用上我们倒戈的力量……那护山剑阵和阁下都拖在我们这里,就不怕沈宗主那边打不过,一切尽成虚话。”
沈七淡淡道:“拭目以待。你们也想等待结果,不是么?”
后方的常清等人发现张少游这批人爆发第一波剑气之后就没声音了,而他们刚刚冲到院墙边,景色突变。
明明是风雪之夜,此刻风雪却消失了。
四周一片黑蒙蒙,万千鬼哭之声响彻山野,搅得人心烦意乱,直欲发狂。
三品的常清和朱连峰还可以看清身边的人,可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人全都失去了视听,连近在咫尺的同伴都看不见,也听不见声音,仿佛置身鬼狱。
很早以前,闯入沈氏商行后院的徐秉坤死士们会告诉他们,这我们熟啊……
阎罗殿著名幻阵……不是那些收集的战利品,而是阎君元慕鱼自己的真传奇阵,幽冥鬼狱,轮台审判。
不管来了多少人,仿佛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置身轮台之所,面对绝望的黑暗,等待阎君的裁决。
第73章 黑炎首战
感受到队伍混乱,朱连峰厉声喝道:“都不要乱!这不过是个幻阵,隔绝视听之用,根本没有伤害!”
“轰!”话音未落,地火暴起,天雷阵阵。
还是老朋友,大典之中坑杀凌云门的阵法,玄金雷火通幽阵!
谁说没有伤害!刹那间惨叫声接连响起,许多人向外乱跑,形势乱成一团。
其实这伤害真的不太高,主要依托的是此地的地火,但丹霞山上的地火不比秘境里的,本身就不强。坑凌云门五个人还行,这里几百人,修行还都很高,要是足够冷静,完全能合力镇得阵法如同挠痒。
可惜无论朱连峰怎么喊都没人听见,在鬼狱幻阵之中根本组织不了有效合作,天雷地火更是把形势搅得乱七八糟,团队只在刹那间就分崩离析。
正急寻对策,一道冰寒的剑光破冥逐黯,划破鬼狱,直奔灵台。
剑光之后的蓝眸白发,在这鬼狱之中直如勾魂索魄的无常。
朱连峰是个三品道修,果断祭出法宝,却是一个小小的金斗之形,向独孤清漓兜头镇了过去:“破!”
这金斗能秽乱对方灵气,突兀遭遇多半灵气散乱,攻势全崩,极为好用。
可朱连峰骇然发现,这金斗的光芒根本动摇不了对方分毫,仿佛万载冰川,亘古不移。
“锵!”冰剑挑开金斗,终究对方是三品之强,独孤清漓身躯微晃,一口气尽,落于地面。
但就在冰剑金斗交击之时,朱连峰刚受反震,另一边紫光骤盛。狂暴无比的剑气呼啸而过,仿佛山河之气凝成巨龙,咆哮九天,霸道得不讲道理地冲在他的侧翼。
朱连峰凝起一个气盾术法挡了一下,气盾碎裂,他也被冲得飞退十余丈,那边冰剑又临脖颈,周遭尽是冰晶。
冰狱寒岚!
好在上三品的最典型特征是,他不仅仅是悬浮,而是真的能飞!
朱连峰腾云而起,避过这一系列攻势,心中凝重至极,这两个四品剑修,好强啊……
单独一个或许都不是自己的对手,可联起手来却极难对付,绝非想象中的完虐低级。此地又是对方主场,不知道还有什么变故与偷袭,搞个不好还要栽在这两个女人手里!
若是有人帮一把手就好办了……
朱连峰左右对抗着一蓝一紫两把剑,百忙之中向下方望了一眼。
焚香楼带来的人已经四散遁逃,到处乱窜,然后一个一个落入天行剑宗弟子们早有准备的结阵之中,跟捉鱼似的。
毕竟身处轮回审判之阵,大家都看不见……唯一能看见的是带队的三品丹师常清。
可常清在干什么?堂堂三品,一点作用都没发挥吗?
朱连峰目光来回扫,好不容易在一片混乱中找到常清所在,差点没气吐血。
常清盘膝于地,正念念有词,看模样是尝试在破解这个阵法。
真特么是一辈子窝在丹炉面前的丹师,这战斗嗅觉简直让人无语。表面上第一反应是破阵本来也没毛病,但形势变了,对方宗主都亲自出手打起来了,您作为唯一能看见形势能帮上忙的人,居然还搁那破阵!
朱连峰气急:“大长老,形势已经乱成一团了,就算您现在破了阵,也挽回不了乱局!唯一的挽回之策是来助我一臂之力,拿下沈棠便万事皆定!”
这一分心,差点被沈棠削了个正着,还好沈棠还坐着轮椅追击不便,不然这一下可能都要负伤了。
常清这才如梦初醒,很快燃起一张符,一道狂猛的火龙冲着沈棠直扑而去。
虽然这时候选择这种范围性的术法不是很合适,朱连峰好歹也算略松一口气,能帮忙就好!
“嗖”地一声,一道人影闪过,火龙结结实实地冲在人影身上,烧得对方惨叫出声,继而重重摔在地上滚动哀嚎。
常清大惊:“曹强,怎么是你!”
三品火龙符,居然被自家护法吃了个严严实实。
曹强怒吃三品火龙,在地上痛苦地打滚,哪有力气回复?黑暗之中轮椅声起,一个小道童推着陆行舟出现在常清面前:“不愧是焚香楼大长老,三品符跟不要钱一样……”
“陆行舟!”常清勃然大怒:“就凭你这瘸子和小孩,也敢挑衅本座!”
丹师再不能打,也不能这样跨好几级羞辱的好不好!
就连应付沈棠独孤清漓夹击中的朱连峰,也觉得这陆行舟出来得也未免太过托大,不要命了这是……
常清二话不说地再度掏出一张三品符,符刚燃,却忽地卡了一下,似要熄灭,又顽强地继续烧。
却是陆行舟祭出了一枚玉佩。
霍家禁法灵玉,搅乱场中灵气,下三品道法尽数失效,中三品会受些干扰影响威力,这上三品自是不受影响,仅仅卡了刹那。
常清心中一动:“霍家禁法灵玉……你真是霍家……”
话音未落,那小道童身如鬼魅,忽地就到了常清身前,一拳轰了进去。
术法的刹那卡顿对于有经验的战斗者压根不是事,可常清偏偏失去了预判,面对阿糯的进击他甚至不知道是该继续催动符呢,还是换一张防护用的。
终究还是自保的心思占据优势,常清飞快换了一张镜光符挡在面前。
陆行舟白幡一摇,万鬼齐出,袭扰常清。常清刚祭出的镜光符都不知道有啥用,千道怨魂绕过镜光缠向他四肢。
阿糯却根本没打他,脚踩地面,折射回弹。一张大饼一晃变成了一张井盖,如同一张飞盘直奔朱连峰后背。
陆行舟的白幡兵分两路,一道黑炎带着狞笑的鬼脸,无声无息地向朱连峰脚底烧了过去。
朱连峰:“???”
他发现在有三品丹师助阵的情况下,自己莫名其妙反而变成被四个人围攻了。
形势不容多想,朱连峰道袍鼓胀起来,“砰”地弹开身后的铁饼飞盘,一面铜镜迎风而涨,堪堪抵住沈棠的飞剑。
独孤清漓的剑同时从上方贯来,这个最恶心,沈棠的飞剑只是威力强大,这臭白毛每一剑不仅是杀伐凌厉,同时带着的寒风与冰凛总能迟缓人的动作,连带着气血运作都不通畅了。朱连峰决定先破这个臭白毛,压箱底的一枚玉如意骤然飞出,重重撞在独孤清漓的剑尖上。
至于下方烧来的什么黑火,连个温度都感觉不到。陆行舟也就是个低品道修,能有什么强大威能?
直接被朱连峰给无视了,堂堂三品道修,震荡个法力都能把这无用的黑火震散。
“砰!”独孤清漓闷哼一声,被强大的法宝撞得抛飞,与此同时阿糯和沈棠同样被震退。
看似以一敌四威风凛凛的朱连峰都没来得及得意半秒,骤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那毫不在意的黑火根本没被他的随意一震散去,悄无声息地穿透他的法力护罩,瞬间连鞋子带脚板都化成了飞灰。
朱连峰连探索那是什么鬼玩意的念头都没有,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跑!
此时不跑就再也不用跑了!
“嗖!”流光飞遁,朱连峰在半空折向,跌跌撞撞地飞遁而去。
沈棠独孤清漓阿糯三人仿佛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连看都没看朱连峰一眼,下一刻所有攻势齐刷刷转向常清。
从陆行舟放怨魂纠缠常清、同时分出黑炎去烧朱连峰、朱连峰以一敌四之后惨叫遁逃,整个过程都只在一眨眼间。
若是一位有丰富战斗经验的修士,这一眨眼就能做出很多反应,可惜常清不是。他刚刚解决缠绕的怨魂,场中已经剧变,四人的攻势已经落他身上了……
院中看守张少游等人的沈七微微一笑:“现在要我放你们出去么?”
张少游沉默。
沈七淡淡道:“摇摆不定首鼠两端也没什么意思……以后也只能是个边缘人。真想在新宗门有些位置,投名状还是要的。”
张少游深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了。”
不用沈七放开剑阵。张少游一拍剑鞘,一道剑光如流星追月,转瞬消逝在朱连峰遁逃的方向。
几乎与此同时,轮台审判之阵效果消失,焚香楼人士发现眼前可以看见东西了。天空剑光爆现,包括常清在内,所有人震惊地抬头,看着第二护法张少游熟悉的游龙剑直贯百里,贯入远方遁逃的第一护法朱连峰后心。
天际传来惨叫的余音,一具被剑气贯穿的无足尸体砰然砸落在夏州城中央。
在镇魔司坐立不安的盛元瑶听见重物坠地声,急匆匆出门一看,人都傻了。
这不是焚香楼的第一护法、堂堂三品道修朱连峰么?
怎么死这了?
他的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