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墨全程都把审讯玩成了艺术，一位炼气七重的修士，就这么被玩弄于鼓掌之间，只用等张清川来讯问即可。
“说吧，尔等此次突袭县城，到底意欲何为！”张清川大马金刀的坐在审讯室的太师椅上，金墨就矗立在他身侧。
看到金墨那阴恻恻的笑容，砂石玖不敢随意作答，他深深知晓，在这个酷吏手中，他说话的机会都要好好把握才行。
“我等接到的命令是潜入暗沙县府衙，破坏封镇噬灵砂的大阵，抢走全部噬灵砂及库房物资。”
“在城外，还将有一批族中战士和沙妖掩护我等，若潜入顺利，我等还将对县城进行破坏和杀戮，顺带给暗沙县新赴任的天官一个下马威，让他知晓我血沙氏族的不好惹……”
说着，砂石玖又看了张清川一眼：“少族长说了，要和上次吓退那姓孟的天官一样，把这姓张的天官吓走。”
“上次我们攻打的是血沙镇，这次就攻打暗沙县城，天官都惜命，说不定第二日便跑了……”
血沙氏族所说的那姓张的自然是张清川，可听他这么说，张清川便觉得他口中的少族长怕是有些想当然。
仅靠一个区区的血沙氏族，也想吓走他？便是暗沙氏族来了，他也不会退缩的！
砂石玖一五一十的说出自己接到的命令，却被金墨径直打断，他冷喝道：“你连大人都不喊一声，看来你还心怀怨怼，这情报恐怕只能信三成。”
看到金墨想找理由要好好折腾自己，既然已经低了头，砂石玖自然不愿意自己平白还要受折磨。
这位修士连忙改口：“大人，我说的句句属实，绝不敢有丝毫隐瞒！因此事是少族长听从主祭司大人建议而推动，老族长事前并不知晓。”
“我族便也未出动全部人手，主要是部分血蝎卫出动，我和砂铁蝎负责的是最危险之任务，我们两人负责潜入府衙劫掠和破坏。”
“我们本以为今日乃月圆之夜，诸位大人在争夺帝流浆，定然不会警惕，但没想到大人慧眼如炬，一下子便堪破了我们这跳梁小丑一般的行径。”
为了不吃苦头，砂石玖也是真的豁出去了，这是狠起来连自己都骂，在他口中，己方的潜入行径都成了跳梁小丑。
他也说出了不少隐秘内容，张清川从只言片语中便知晓了不少情报。
而能发现砂铁蝎与砂石玖的踪迹，张清川猜测与他服用的无暇凝魄丹有关，此丹不仅可加速修炼，还隐隐强化了他的神魂，让他可有更敏锐的感知。
张清川不动声色的问道：“先说你们是如何潜入府衙的，你们可是挖好了暗道？可有人在府衙内接应你们？”
砂石玖连忙摇头道：“我等是用沙化能力悄悄潜入府衙的，我与砂铁蝎本该在上半夜便潜入城内，但因县城内大部分区域都铺设了青石板，我们无法浮上来。”
“到了下半夜，我等才找到可潜入的薄弱点，得以带一批精锐砂族战士进入城中……”
砂石玖为表真诚，便说出了砂族此次发现的几个薄弱点，这是青石板未铺设到位的区域，或是此前铺设的青石板损坏破损了露出的破绽。
由于近一年无天官主事，这些区域也未及时处置到位，才给了砂族机会。
像域城等大城，不止铺设了厚重的青石板，还铭刻了阵纹，便是有土遁之术，也极难从地下钻出来。
此前张清川还真未注意这些区域，下意识的以为暗沙县城固若金汤。
如今看来，接下来一段时间定要把诸多薄弱点位都堵上，他可再也不想让砂族偷偷潜进来搞事情了。
由于沙化要付出代价，砂族此次也只派了约莫二三十人的队伍潜入县城，如今能逃出去的，只有砂铁蝎等少数人。
砂石玖本也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可偏偏他是被生擒的，若是死个痛快，砂石玖或许没这么怕，但真到了酷刑临头，他反倒扛不住这种折磨。
张清川便又询问了砂石玖各方面情报，也确信了砂族就是冲着他镇封的大批噬灵砂以及私人库房里的诸多灵资来的。
这段时间张清川动作大、政令多，便吸引了血沙氏族的注意，砂族便准备破坏他的计划，让他底蕴尽失，自然只能改变策略。
血沙氏族此次潜入和攻城，只能算骚扰和仰攻，砂族派出的强者和兵力并不具备攻下县城的可能性。
或许最重要的，还是摸清张清川这位新天官的虚实，此前他们成功攻破过血河镇，便以为张清川立足未稳，暗沙县城也可试试手。
若是暗沙县城的防御薄弱，这些砂族说不得便会扩大破坏范围，典狱这边遭到攻击，也是砂族的试探行为之一。
金墨此时便凑到张清川耳边道：“大人，这血沙氏族和暗沙氏族皆是砂族中的战祭派，他们主要信奉蚀日蝎皇，族中战士以成为血蝎卫为荣。”
“以血为食的血蝎卫全都是想开启两族大战的死硬分子，对付血沙氏族，我们不用太客气。”
战祭派，即是砂族中的主战派、激进派，他们一直主张和仙朝全面开战。
实际上，在数十年前紫宸仙朝开发荒砂界时，仙朝的大军就曾与砂族发生过大战，当时仙朝的赤焰军、虎贲军等精锐军团可轻松扫灭砂族，将其全数炼化。
但因新帝上位后，紫宸仙朝近些年主推万邦来朝政策，因砂族中有大族愿向仙朝称臣纳贡，仙朝便未全面扫灭砂族，而是采取步步为营及怀柔的策略。
暗沙氏族及血沙氏族这种战祭派想全面开战，但砂族中也有主和派压住了他们，实际上砂族深知，若是真的逼得仙朝动手，灭掉一个砂族乃至区区微尘世界，那只是举手之劳。
如今血沙氏族面对仙朝的逐步扩张，便只能用骚扰、游击的方式来捣乱，他们也不敢轻易攻破一座县城，惹得仙朝大军降临。
“你们一般是如何处理砂族俘虏的？”张清川问道，金墨指了指大牢深处：“我们此前俘虏砂族之后，便把他们关押起来，等待砂族派人来交涉赎人或交换俘虏。”
“若是重要人员，他们便会出钱或者出人来跟府衙交换，双方会定期交换俘虏，这砂石玖是炼气七重的修士，砂族应当会派人来交换他……”
金墨最后一句话压低了声音，可砂石玖似乎还是听到了，他猛的抬起头，似乎看到生的希望。
可张清川一句话，却让他如坠冰窟：“可他已弃暗投明，主动告知府衙血沙氏族的老巢位置，他回去之后，恐怕会被族中强者血祭掉……”
砂石玖瞪大眼睛：“我何时告知你们血沙氏族的聚居点了，我只是……”
张清川呵呵一笑：“府衙不消片刻便会派出大军直奔血沙氏族聚居点，族内高层自然会认为你成了叛徒，毕竟此次攻城的砂族战士，都已知晓你成了仙朝俘虏。”
“我再稍微宣扬一下，砂族强者应该是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第43章 砂奴！
砂石玖怒喝道：“你陷害我！不对，你怎会知晓血沙氏族聚居点！我未曾说过半句相关情报！”
砂石玖是既惊又怒，他明明守住了这个秘密，那仙朝又是从何知晓这等秘密？
刚才砂族战士即便是死，也绝不会吐露这一秘密才对！
张清川并未说话，他此前阻止方景带队追击砂族余孽，自是有他的手段及策略，此前他用金针暴雨打伤砂铁蝎，便是早有计划。
他的万物推演能力，获得目标的精血之后，便可推演出其具体位置。
砂铁蝎当时为了逃出去，可是自爆了一臂，张清川就特意收集了他的精血，加上金针暴雨上残留的精血，足以收集到一个瓷瓶的量。
如今他用万物推演，便可推演出砂铁蝎的藏身位置。
作为血沙氏族高层，砂铁蝎必定是在部族聚居点里修养，张清川完全可以把血沙氏族给一锅端了。
正如金墨所说，对付战祭派的血沙氏族，在对方攻打过暗沙县城后，仙朝这边也不用对他们客气了。
在审讯砂石玖之前，张清川已联系了域城，向徐天成这位上官请求支援，相信很快便会有援军赶来，他已在组织人手准备出征。
砂石玖见张清川不言语，他怒目圆睁：“你休想套我的话，我不会将此等情报告知你们的！”
砂石玖为了免受折磨，愿意透露本次行动的情报，但让他透露血沙氏族聚居点的情报，他还过不了心中那道坎。
况且在血沙氏族，死亡并不是终结，自然还有东西让砂石玖不敢吐露此等情报。
金墨看得露出阴恻恻的笑容：“大人，是否需要我好好泡制这家伙，他既然选择了背叛，却又背叛的不够彻底，这可不行呐……”
张清川看了一眼砂石玖：“不用，他很快便会知晓，血沙氏族会多么决绝的放弃他乃至除他而后快。”
说完这话，张清川也不管砂石玖的怒吼，他便带着金墨先离开了审讯室。
但他没有径直离开典狱，而是看向牢狱深处：“你们这还关押着其他的砂族？带我进去看看……”
张清川似乎对牢狱的囚犯格外感兴趣，金墨不敢大意，连忙在前面引路：“大人，典狱内长期关押着百人左右的砂族。”
“这回我们又增加了几个俘虏，数量已经打到了一百二十人左右，典狱内还有县里犯事的一些犯人，但他们会和砂族分开关押。”
“这典狱地下第一层是专程关押犯人的区域……”
金墨把张清川带向典狱地下第二层，地下第一层关押的，主要是暗沙县的犯人，张清川来了之后，还签过几个窃贼、盗匪的判牍，里面都有具体的罪责。
此处的犯人，都是咎由自取，张清川也对他们无甚兴趣，而典狱第二层关押的便是砂族俘虏，他们都被作为重型犯关押，其中不乏武者，便全数被戴上厚重镣铐。
张清川踏入典狱的地下第二层后，便看到阴暗潮湿的牢狱中或趴或蹲着不少砂族，他们面容呆滞的望向踏入监牢的张清川和金墨，有的恐怕已长期未与人沟通。
金墨在张清川耳边介绍道：“禀告大人，这里有一批砂族平民和老弱妇孺，他们对砂族已无多大作用，砂族便懒得交换他们，便只能扔在典狱中等死。”
“府衙每日还要提供食物给他们，简直是赔钱货……”
张清川也发现金墨说的这些砸在手里的俘虏，其中大部分以年纪超过五十岁以上的老人为主。
妇女赎回去还能生育，孩子更是能养至成年，只有诸多年老体衰的老人，赎回去也无太多劳动能力，砂族便不愿赎了。
按照金墨的想法，就该把他们仍在店员中自生自灭，饿死便饿死好了。
可偏偏仙朝律法规定不可随便饿死犯人，他只能让砂族俘虏吃差一点，他们也没什么放风的待遇，各个都饿得皮包骨头，精神状态更是充斥呆滞、恐惧之感，差不多便是等死的状态。
张清川问道：“那仙朝落在砂族手中的俘虏呢？也是这个待遇？”
金墨摇摇头：“府衙会尽快出钱出人把俘虏赎回来，这才有交换俘虏一事嘛，王大人是不管老弱妇孺都会赎。”
“但砂族一般会留下咱们的壮年，将其转化为砂奴……”
张清川还是第一次听到砂奴一说，他挑了挑眉：“砂奴？就是留在砂族中当奴隶？”
金墨神情谨慎的看了一眼周围，才低声道：“不止是奴隶那般简单，据说砂族掌握着一种手段，可将我仙朝子民转化为砂族。”
“一般这种砂族，都会被砂族祭司下药，身家性命都掌握在其手中，不得不成为砂族的奴隶，为其做苦力及卖命。”
“甚至有些武者和壮年，还被补充进砂族军伍中，成为砂族战士，往往袭扰、攻打大镇时，砂族便是让砂奴冲在最前面作炮灰。”
“为了避免巡检卫和地方军队有忌惮，此事上头有命令，不许在民间声张和传扬……”
张清川这才明白，为何他都从未听说过砂奴一事，他此前收集的情报主要是明面上流传的情报，此等隐秘，应当只有少数知晓内情的天官和仙吏清楚。
此前张清川未询问过王奎星及方景此类事情，他们便也未主动说出来。
“那我们若是俘虏、抓回了砂奴，一般会如何处置……”张清川的目光扫过牢笼，分不清哪些是砂族，哪些是砂奴。
金墨便指向一个角落：“砂奴被砂族控制，随时有可能伤人，我们便把他们关押起来，给的饭菜比普通砂族好些许，但典狱又不能放人，便只能就这么关着。”
“一般砂奴若是未定期服用砂族祭司给的解药，关上一个月到三个月，便会发疯自杀而死，典狱内目前关押着二十多个砂奴……”
金墨带着张清川来到关押砂奴的区域，他便看到每个牢笼里都关着一个青壮年砂族，他们均是和砂族无二，只有额头上的特殊纹路代表他们的砂奴身份。
砂族内部看到这一纹路，便也知晓其低人一等的身份，连人族看到，也会远远避开这些砂奴。
金墨便又解释道：“其他县的砂奴，有些也会被放出来，但他们为了获取解药，往往会荡尽身家，过不了两年，便成为流民、乞丐、盗匪。”
“我暗沙县家底薄，便只能将其关起来。”
看来如何处置砂奴，对各县也是个头疼的问题，张清川一时之间也理不清头绪。
“被转化的砂奴，是还未找到变回来的方法么？既然砂族可将人族转化砂族，或许便有变回来的途径。”张清川沉声问道。
说起来，这些砂奴也都算是他的子民，他便也想试试。
金墨摇摇头：“这些砂奴均还在我县的人道黄册上，可他们的存在反倒会污染众生愿力，据说朝廷也在想办法，但我始终未听说过有砂奴成功变回人族的案例。”
张清川面无表情，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了一位身材单薄的少女身上：“那也是位砂奴？”
第44章 狱中少女，狐尊祭司
张清川注意到的少女，有着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瘦弱的娇躯紧紧蜷缩在牢笼的角落里，让张清川有些惊异的是她脸上戴着一张白狐面具，白裙下面隐隐还有一条狐尾……
金墨没想到县令大人这么敏锐，他只好指着将脑袋埋在双臂下的少女：“那是昨日大人您的亲卫抓到的砂族……”
“说起来复杂……我们发现她是位被转化而来的砂奴，但她又是砂族祭司，信奉的是三柱神之一的双面狐尊，我们还是首次碰到砂奴身份的砂族祭司。”
祭司即是神的使徒，代神管理信徒，神道的第一个境界，便是传道祭司，相当于仙道修炼的炼气期。
传道祭司可借用神的力量，理论上祭司若是比较受神眷，甚至可越境界挑战强敌，毕竟神愿意多借一点力量，低阶修士可顶不住。
“三柱神之一的双面狐尊？我记得他的权柄是命运、灾难和诡计，血沙氏族主要信奉的是另一位三柱神蚀日蝎皇吧？”
“双面狐尊的祭司，怎会出现在暗沙县？”